第39章 弑靈陣(一)
弑靈陣(一)
“淩将軍,你想讓我爹爹承認什麽?”
司空長雲怒視淩清秋道,“我父親身為南城主,一生所為,全都是為了朝州百姓。現在合心壩出問題了,你們要找個人定罪,所以就來找我父親了嗎?”
“不可胡說。”司空逸明沉聲道。
不想司空長風幹脆躬身行禮道:“若北陽王非要将這事,怪罪道一人身上。那我願替父親頂罪!”
“淩将軍莫怪,”司空逸明忙躬身行禮,“是司空長風口不擇言了。長風,還不道歉。”
司空長風梗着脖子,絕不低頭。
淩清秋上下打量了司空長風,然後對南城主道:
“司空逸明,從前是旁人的兒子,今日就是你的兒子。若是你不如實相告,明日還有更多人死在此陣之下。這就是你對朝州的守護,這就是你給百姓的承諾嗎?”
司空長風還想說什麽,被司空逸明攔了下來。
淩清秋高聲道:“伏治。”
伏治進了內堂,提着後街婆婆,一把扔在地上。
“阿婆?”司空長風再也不管什麽将軍不将軍了,長劍相對:“你竟敢傷我朝州百姓?”
“朝州百姓?”淩清秋把龜殼扔在地上,“那這又是什麽?”
司空逸明不明所以,司空長風道:“這不就是普通的龜殼嗎?淩将軍就因為這龜殼,就捉來後街阿婆?阿婆雖失了神力,可她仍是神族後裔,你怎可這般帶她?”
說着就走過去攙扶老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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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你莫怕,有我在,不會讓旁人傷你。”父親沒有神力,大哥重傷,司空淩雲自覺擔起守護朝州的責任。
阿婆聽了司空長風的話,緩緩轉頭,發出一個聲:“啊?”
“淩将軍,您這是為何?”司空逸明終是冷下了臉。淩清秋是北陽王派來的人,他可以承受淩清秋的懷疑,但是若他傷害城中老弱,他這城主便不可再縱容了。
“太醫閣的黃七,就被你們口中的這位婆婆吸食了神力。你還要問我為什麽嗎?”
“這怎麽可能?阿婆早就失了神力,她生活都要旁人照顧。”司空長風想到婆婆身上,總散發着臭氣,心生憐憫。
站在一旁的孫太醫,卻搖了搖頭。
司空逸明愛民如子,百姓也愛戴這位舍己為民的城主。可就是這份守護與信任,讓司空一族竟然瞧不出事實了?
“淩将軍所言,老夫也知道一二。”孫太醫上前道:
“此前,太醫閣一位小徒弟黃七,就是在此人家門前被關入暗窖,吸食了神力。另外一位徒弟計津,也差點被其所害。太醫閣随行藥師阿來,也差點遭此人吸食神力。若不是淩将軍及時出現,他們便要葬送她手。”
孫太醫沉聲說完,看向地上的龜殼。
“我聽阿來說,此龜殼可吐出朝河水,能吸食神力。”
“阿婆?”司空長風難以置信,“你可是神族後裔啊?”
他雖對妖沒有偏見,可是從小耳濡目染瞧見一心為民的父親,在司空長風心裏,神族就應是大公無私,為天下蒼生的。
見司空逸明看向自己的目光,變了。
“神族有什麽好?”老婦人也不再僞裝,擡起身子道:“司空逸明,你別忘了你築合心壩的時候,那些神族是怎麽袖手旁觀的?你也別忘了,你無人所依之時,是誰幫了你!”
“你是誰?”司空逸明震驚地看着她。
“城主可還記得隐天門?”婆婆笑道,“門主這麽幫你,你是不是也該還點什麽了?”
“弑靈陣,真是他所為?”
“那是你本應給的供奉。”
“供奉?”
司空長雲看着父親錯愕着踉跄後退,快步走到父親身邊,攙扶住他。
“在那河中溺死的高等神族,都是你們所為?”司空逸明聲音顫抖。
“司空逸明,你不是想穩住合心壩,讓它護住你這朝州城嗎?那祭祀幾個神族不應該嗎?”
“真的是你們?真的是你們……”
司空逸明只覺一股寒意,從心中升起,他預感的一切,成真了。
“司空逸明,放開我。”老婦人看着司空逸明,狠毒道:“我幫你殺了這些神族,只要他們的神力為我所用,我就幫你修好合心壩。”
“合心壩被毀,也是你們幹的?”司空逸明勉強站住。
“固壩需要神力,你以為就憑你一副身骨,就能支撐這許多年嗎?”老婦人冷笑,“司空逸明,你也未免想的太好了!”
司空逸明終于是雙眼一黑,暈了過去。
“你竟然在我父親的心血下,築弑靈陣,看我不殺了你。”司空長雲提起手中劍,
老婦人轉頭,不屑的看他:“你想殺我?好啊,門主會讓整座朝州城為我陪葬!”
淩清秋一個揮手,一股神力襲來,老婦人胸口受襲,摔倒在地,擡起頭目光狠厲:“淩清秋!”
“伏治,把她關起來,好好審。”
“是,将軍。”
伏治一把提起老婦人,快步離開:“老太婆,廢話真多。”
司空長雲看着淩清秋,自己剛才還以為他是故意為難父親,現下竟然是自己錯怪了他。
“對不起淩将軍,是長雲識人不清。”他向淩清秋躬身道歉。
“南城王一心愛民,百姓也真心擁戴。此婦人潛伏在此千年,你們早就當她當成朝州百姓,難免不識。”
“是我的錯,我一開始就錯了啊……”
司空逸明在椅子上緩緩醒來。他睜開眼,沉痛道出當年初遇隐天門之事。
“當年南都水患橫行,整個南城都深受其害,其中朝州城更是飽受其苦。一年辛勞,一場大水,便沒了糧食,淹了家當,毀了房子。我司空家承襲了高等神族之力,我又是南城主,得百姓信任,所以我想為他們謀一條生路。”
司空逸明回想當年艱難,不覺湧出心中凄苦。
“我帶着族人找了各種方法。我們想改道河水,可是南城水路太多,朝州低窪,改了一條,還有另一條,雨季以來,大水還是會從四面八方湧來。
我也想過遷城。可朝州百姓在此住了多年。他們一捧土,一塊石的搭建了諾大的城,誰也不願背井離鄉。
思來想去,我決定築壩。在朝州城外的河路上,修出高高的水壩,這樣雨季便可攔住洶湧的大水。只是一般的土壩石壩,都不成。要想建一座能擋住大水的壩,得靠神力。”
躺在榻上的司空淩雲,閉上了眼睛,後來的事情,他便知曉了。
他微微側身,替父親說了下去。
“父親召集了南都所有高等神族,他們平日對父親十分尊敬,可真的讓他們一起築壩。便找了各種借口,推脫婉拒……于是父親便帶着我,一家家的叩門,一家家的去說。”
司空逸明雙手捂住臉,聽着司空淩雲回憶。若不是他執意築壩,長子又怎會在這麽小的年紀,就看盡了別人白眼。
“說了一個月,築壩當日,卻只有庾家老爺子帶着族人來了。”
司空逸明長嘆一聲,接着道:“我們兩家帶着族人,修壩整年。眼看雨季又來了,大水一點點的升了起來,我整日提心吊膽。那晚大水過壩了,我連夜去可朝河,就在大水要躍壩而下的時候,河畔出現了一個男人。他是一個神族,自稱來自隐天門。”
司空逸明還記得,那晚雷雨交加,那男人帶着黑色的帽兜,看不清他的臉。
“他說我是移山的愚公,這壩雖擋不住大水,卻感動了隐天門的長老們。他們一起凝了神力,來幫我築壩。條件就是,要我這一身神骨做基石。”
躺在榻上的司空淩雲,和服侍在司空逸明身邊的司空長風,都愣住了。
他們一直以為,父親這一身神骨,是因為在修築合心壩時,消耗過多,卻不想竟然是被人,生生抽去了。
司空逸明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好像那漫長的歲月過往,擠壓着他體內的空氣,讓他不得呼吸。
“後來的事,大家都知曉了。我失一身神骨,大壩擋住了那晚的大水,朝州城保住了。南都各神族眼見于此,紛紛前來助我。衆人合力加固了大壩,起名合心壩。”
“你可知這隐天門是何人?”
司空逸明搖頭,“那人所用術法,是上古神族之法。我當時以為他是遺存的隐世神族,從未想過他會在朝河底,布下弑靈陣,贻害我朝州百姓……”
經此一事,司空逸明極為虛弱,緩了片刻,才有了些力氣。
他撐起身,對着淩清秋行大禮。
“淩将軍,此前我一直瞞下此事,是因我曾向當時助我之人發誓,不會說出隐天門的存在。我只當他是朝州城的恩人,才至今守口如瓶。此事因我起,我延誤了将軍時機,日後北陽王無論治我何罪,我司空逸明都願承擔。可如今,”他頓了頓,“将軍可否救下我朝州城百姓?”
“城主就是不說,這弑靈陣我也會破。”
淩清秋扶起司空逸明,“可我還有一事,需要向司空城主請教。”
“将軍請說。”
司空逸明見淩清秋并未責怪與他,而是願和他探讨,自當知無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