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看不見了2

她看不見了2

“後來我看見貓妖大人真身時,我真的以為是他,我還說呢,喵星世界居然是這個樣子。”

“可是我有潔癖,從來沒能帶他回家,妖神大人,您覺着我喜歡那只貓嗎?”

宋惜鷺對這個問題很執着,她對喜歡的東西是必須會買回家的,唯獨那只貓,她沒帶回家,她一家三口都有潔癖,最怕家裏有毛毛之類的,連一個棉娃娃都見不到。

幻境中沒有風,沒有光照,沒有濕度,只有稀薄地空氣安安然然夠她和妖神呼吸,弄得她嗓子也不大舒服。

然她的話如甘泉清甜,攜着一絲微弱的荷花香,潺潺流進湖心,攪着寒宿聲思緒,往年他每每看青龍神女和山神夫妻恩愛,如膠似漆,他都無感。

就連他自己一度都以為他活該孤寡神路漫漫,至終一生。

可偏偏他栽了,栽在宋惜鷺身上,一個骨子裏帶着倔強,堅強,待妖靈待事物獨有一套準則的少女。

他大抵是明白為何少女看不見會不告訴他,才不是什麽怕他擔心,而是即使身處黑暗,也得自己向前爬。

既然宋惜鷺不想讓他成為她的眼睛,那麽他會為她掃掉一切,一日看不見他就掃一日,一年看不見他就掃一年。

“喜歡。”兩個字他承認存了私心,他借着她的問題,說出自己的回答。

宋惜鷺恍然點了點頭,試着向前瞧去,黑黢無盡,瞧不見的真難受,“您說,看不見的世界是什麽樣的。”

她語氣裏的害怕和退縮就像蓮池裏正盛的荷花遇到瓶頸,不想再開,便合起來,不給人觀賞。

寒宿聲大跨一步,擋在宋惜鷺前方,他腳步故意很重,逼停了她,也沒讓她撞到自己身上。

他微微俯身,手打在少女肩頭,少女碎發不着目的地的飛,面若粉桃依舊,朱唇輕阖,杏眼雖看不見,卻依然泛着他的身影,裸着幾分好奇,少女越裝的鎮定,寒宿聲心中越恨自己。

“我們沒有看不見,是天黑了,過一段時間就亮了。”他把宋惜鷺整個人摟過來,連他一個男子都有脆弱之時,何提一個姑娘家,“一定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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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惜鷺就知道她自己瞞不住,正常人和盲人是有區別的,不僅是眼神,還有肢體,正常人走路是用視線,盲人用盲杖,手和聽力。

當下她既接受不了現實,也不能預知未來,甚至不知她突然眼盲之感為何而來,撞進一個溫暖有力的胸膛中,哭的沒有聲音,淚水卻源源不斷侵着寒宿聲衣衫。

無邊的黑暗就像一只兇猛的老虎,宋惜鷺拿石頭敲它,拿火燒它,它都無動于衷,甚至還能再離她近一點,一點點讓她潰不成軍。

等宋惜鷺平靜下來,已然回到晚螢閣的床上閉着眼,好像這樣就能逃避看不見的實事。屋內落針可聞,屋外一神一妖靈屹立。

一路是寒宿聲将她抱回來的。

她嘴角輕起苦笑,聽着門外細細碎碎的聲音被花窗揉碎,一點點落在她耳朵裏。

靈玉塵剛從雪雕堡裏出來,正适應妖界時間,在屋裏黃粱美夢呢,就被拽醒到這晚螢閣外商讨宋惜鷺眼睛看不見的情況。

“妖神大人,一起進去看看情況吧。”他說的話也感無奈,倘若寒宿聲能治的了,也就沒他什麽事兒了。

寒宿聲把宋惜鷺抱回來的這一路,把能想的原因都想過,有丁點頭緒但不多,他理過是不是少女之前被用了“嗅覺消失術”導致;也理過西面存在他不知道的迷雲;甚至懷疑到早晨少女食的魚上,逐一被他排除。

嗅覺消失術只能維持一炷香時間,何況那只是普通妖靈說幻,兩者不存在前因後果;宋惜鷺的身子情況他了解,西面那地他也足夠了解,所以才敢帶少女去。

如今之計,只能看看靈玉塵有沒有什麽更好的解法,他點頭示意,拿着手中東西也進了晚螢閣。

宋惜鷺眼睛阖着,未能掩蓋眼尾泛紅,偶爾會有忍不住的眼淚順着臉頰劃落,聽着腳步輕聲靠近,眉睫輕顫。

“如果沒辦法,就別說了。”她做不到坦然面對一輩子看不見的實事,“請你們離開。”她慢慢坐起來,眼睛尋着對方的腳步聲張望。

她剛聽到了靈玉塵說話,那麽這兩個腳步中肯定有他的,另外一個就是寒宿聲,一個讓她變成這樣的妖神。

若非寒宿聲非要提去妖界西邊,拜托啊,她只是個下屬,她任務在這兒,怎麽敢忤逆上司。

寒宿聲的喜歡她更承受不起。

她瞎了,剛在路上,寒宿聲把她攬在懷裏,她順勢一暈,也利用對方對她的喜歡,達到她不想走了的目的,兩清了。

寒宿聲和靈玉塵聞此腳步明顯都頓了頓。

寒宿聲施法給他和靈玉塵搬了張凳子,施施然坐下,床上少女言語冷若冰霜,面容平靜,只有面頰幾道淚痕出賣了她。

宋惜鷺往床裏退了退,她不想和能看得見的妖靈沾上關系,甚至很邪惡的像讓這裏的妖靈都看不見陪着她,紫色的裙擺攤鋪在床上,像極了花團錦簇的繡球花,有無限希望。

寒宿聲想牽她手腕的手滞在空中,最終還是他坐到床沿,俯身去拉少女手腕。

原本他松松垮垮拉着,宋惜鷺想掙脫,才被一把拉緊,“你放開我。”

“我有東西給你。”寒宿聲把玉盤放到宋惜鷺手側,引着她那只非常想掙脫的手放下,直到觸碰那個玉盤,他松了手。

他想,既然這段時間少女不喜歡妖靈做她的眼睛,那便做個稱手的玉盤給她,這樣只要想去哪,這個玉盤都會告訴她答案,“這是妖界全貌,我做成了一個玉盤。”

一個凹凸不平的玉制玉盤在宋惜鷺手下放着,她的手只觸碰到一下冰涼,擡手就把玉盤往地上一扔,玉碎的聲音尖叫刺耳,還有不少碎片聲音遲遲從屋子另一頭傳來。

寒宿聲壓根沒管地上那個破碎的玉盤,而是注意到宋惜鷺除了平靜,就是平靜,看不出一點不喜歡這個東西。

人在平靜的時候實際上已經快碎掉了,“不喜歡那我們就不要它了,我會陪着你的。”

靈玉塵坐在邊上除了喘氣,一句話沒說,他剛施法看了看,徒勞無功,看不出宋惜鷺是因為什麽,反倒是剛那玉盤。

那是吸取靈妖兩界天地靈氣的玉,獨獨這麽一塊,被做成了這個玉盤,只要手放在上面,就會指引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找你想找的東西。

玉碎也就碎了,不足為奇,重要的是宋惜鷺此刻絕對心裏是崩潰的。

宋惜鷺淡淡道:“那請妖神大人陪我一起看不見吧。”是啊,不是喜歡她嗎,那就陪她一起瞎着,她倒要看看,堂堂妖神喜歡一個人會甘願如此嗎。

她不否認,這想法是極度灰暗的,她都身在黑暗裏了,難道還不允許她思想昏暗嗎。

況且貓妖告訴過她,神唯一傷害不了的就是自己,神可以主動為衆生負傷甚至身死,元神俱滅,獨獨自己傷不了自己,妖靈也傷不了神。

至于人能不能傷害神她就不知道了。

晃了神的功夫,宋惜鷺搭在床上攤開的手心裏就落了一條跟她那些衣裳料子一樣的香錦綢帶類的東西。

接着她的眼睛從前往後被蒙上一條綢帶,輕悠悠的荷香鑽進她鼻息,這不是寒宿聲還能是誰,她都看不見了,何故再掩耳盜鈴呢,沒等她自嘲,頭頂就傳來一句話。

“這樣出去妖靈會以為我們在玩捉迷藏。”

很平靜,很平靜的話語,平靜到如風拂過江水過後,漣漪逐漸平息,讓人心神寧靜。

寒宿聲把綢帶在她後腦勺淺打了個結,她臉上的絨毛清晰可見的撫平,這不是他的功勞,而是這條綢帶,加了安神術法在裏頭。

随後引着宋惜鷺那只攤放着綢帶的手,往他自己臉上帶,察覺到少女猶豫不解,“幫我把這個帶着,我陪着你一起看不見。”

他這條綢帶沒加安神的術法,甚至比宋惜鷺那條要厚,只不過顏色他的是黑色,少女的是白色。

宋惜鷺從來不聖女,既然有這麽一個神仙願意陪她看不見,那就陪吧,手侃侃被寒宿聲抓着向上,直到那條黑綢帶不偏不倚落在他的眼睛上。

宋惜鷺夠不着給他系,肌肉記憶是往他身邊挪了挪,再次擡手給他系。

她的衣袖掠過寒宿聲耳畔,這衣衫是在衣鋪買的,自然沒有同他一樣的荷香,只清冽冽帶些梅子味,清清涼涼的讓他紅了耳畔。

少女的臉近在咫尺,細眉輕彎,神色緩和多許,寒宿聲也看不見,心跳還是不自覺的加快。

靈玉塵早早退了出來,攔着正要進門的白越,“這裏不用咱倆了,一起走吧。”

白越一臉懵,她家姑娘看不見怎麽就不需要她伺候了,“你是誰?”她沒見過妖界有這號幼靈呀,警惕十足。

話說白越自出了雪雕堡自動長高了些,與白越幾乎齊平。

“随後與你解釋,你家姑娘需要的是跟她一樣看不見的妖靈伺候。”靈玉塵把白越的肩輕輕一轉,推着她前行。

年紀不大,力氣不小,“你這妖靈說話能不能講清楚些,妖界難道還有妖靈看不見?”

靈玉塵嘆了口氣,意有所指地洋裝惋惜,“那自然有妖靈願意心盲眼也盲。”

白越也沒那麽笨吧,她家姑娘那麽好,要是她也願意陪着看不見,只是眼前男妖靈所意指的妖靈,“不會是妖神吧。”連她都願意做的事情,妖神要是不願意做,那便對她家姑娘也沒多愛。

宋惜鷺給寒宿聲系完,手落下來,整個人也平靜下來。

地上的碎玉已被靈玉塵施法散去,屋內燈盞裏的螢火蟲也歇了腳,靜待晚上接着照亮。

“寒宿聲,你不能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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