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傾杯敘(2)

傾杯敘(2)

将醒未醒的時候,商醉的耳邊還回響這雪崩之時的滅頂之聲,身體裏埋伏已久的疲憊感和冰寒的疼痛感随着意識越來越明顯,艱難地睜開眼後,更覺渾身酸痛無法動彈。

還好,不是雪崩的那種白。

手臂還能動,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屏氣凝神,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還好,還活着,還躺在床上。

這屋子裏擺放極為簡陋寒酸,除了地上濕潤發黴的野草和幾個破瓦罐,以及他躺着的那張木板床和舊得分不清年代的被褥,就剩下四壁開裂的土牆了。

商醉雖為生意走南闖北,吃過不少苦,但覺得最苦的還是現在,這地方連畜生都不願來吧。

這時,他的随身護衛九龍從牆洞裏躬身進來,雙手捧着一碗熱騰騰的食物走過來,低頭道:“老爺終于醒了。”

“這是何處?”

“呃……”九龍想了想,終于找到一個恰當的答案,“大約是一家破落戶吧。”

商醉一聽頭都大了,不悅地又問了一遍:“大致位置?”

九龍這才反應過來,忙道:“屬下已經打聽清楚了,此地是我北晉國與北荒交界處:幻境山腳下。”說罷,把手中那碗米白色熱水恭恭敬敬捧到商醉面前,“老爺折騰了一天,也該吃點東西了。”

商醉聞到那碗中飄來的一股米香,這才意識到肚中饑餓,掙紮着坐起身來,卻不知道牽動了身體哪處,頓時覺得上身疼痛難耐,忍不住“嘶”地呼叫出聲。

九龍急忙扶住商醉,愧疚地低下頭:“屬下考慮不周……當時情況緊急,沒來得及顧及老爺安全,只是一心想着把老爺帶離出去。”

商醉閉上眼睛,把雪崩之時的場景又回憶了一遍,想來當時把他拉出轎子的人就是九龍了,如若這次交易沒帶上九龍,他就像那些人一樣,被厚厚的雪層掩埋。

比起死亡,這點疼痛又算得了什麽呢。

Advertisement

商醉突然笑了笑,将手搭在九龍肩膀上,意味深長道:“縱是千金散盡,能拾得一命,終是不虧。”

“我們運過去的貨物和交易得來的銀錢多半是在後方,由管家負責押運。”九龍臉上不知不覺眉飛色舞起來,露出敬佩之情,“還是老爺您想得周到,此次偶遇雪崩,我們也無大損失,只是死了十來個兄弟。”

此番誇贊絲毫不涉阿谀奉承之嫌,商醉對自己多年的經商之道還是有信心的,既然九龍都說了無大損失,他心裏也踏實了好多,只是心裏隐隐的不安還是潛在的。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感覺有一雙隐形的眼睛,用狩獵的眼神俯視着他,尋找最佳時機。

原來這個破落的茅草屋裏還住着一個老太婆,老眼昏花的,在這個滿是雪層的天地間,沒人知道她是怎麽活下來的。

九龍耐心地問了老太婆幾次,才知道老人家姓鬼,問她為什麽住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老太婆哽咽了半天,一邊又吐出些奇怪的字眼,商醉曾多處經商,奇奇怪怪的語言也略通一二,據他理解,老太婆年輕時是個寡婦,曾經也是商人,只因做生意經過此處,兩個兒子離奇失蹤,她找了很久也沒找到,于是便在此處安家,希望她的兩個孩子回來的時候就能找到家。

“老爺,她叽叽咕咕地說什麽呢?”九龍一臉茫然不解。

商醉卻十分心寒了,心想老太婆那兩個兒子是不是也像自己一般,遇到雪崩。他越想越覺得很可能,便越發地感知到這個地方的恐怖。

然而,就在這個該畏懼害怕的時候,他還是一心挂念着他的後方資源。

“老爺。”九龍又在身後喚他。

“我也不太懂她說什麽。”商醉嘆了口氣,搖搖頭,旋即為自己的話驚訝住了,怎麽又說謊了呢。他瞟了老太婆一眼,是的,老太婆是商人。

沒有人比商醉更了解“無奸不商”這四個字的含義了,面對同行,即使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婦人,他的警惕之心依然敏感到不由自主說謊。

他突然想到昔日某位友人對他說的一句話:“你是一個完美的商人。”

當時不太在意,因為友人既不是商人,也非官場中人,說話自然讓他舒服些。

可此番想來,再細細品味友人那句話,倒不像是贊美,而是暗含諷刺之意。

商人無利不起早,什麽樣的商人是完美的呢?

商醉想不通友人的話,只是沒來由地覺得嘴裏很寡淡,很想喝酒。

但這個鬼地方臨近邊疆,禁止買賣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