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

Chapter 19

新西蘭航班上，戴星辰終于找到了他被稱為“麥格雷戈先生”的出處——原來是部電影，還是部動畫電影。向來覺得這種東西很無腦，只有小孩子才會喜歡的戴星辰，為了了解那位“麥格雷戈先生”是如何地“略微神經質，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有些嚴肅刻薄，高傲，自滿，自以為是，自說自話”，他還是耐着性子，戴了耳機，躺在舒适的頭等艙裏看完了。

看完之後，他摸去了隔壁喻森雅那裏，她正盤了腿蜷縮着，腿上放一部輕巧筆記本，修長的手指正靈活地敲擊着鍵盤。

“我原來在你眼裏，就是那樣的一個人？”他湊過去摟了她的腰，下巴順勢就擱去了她的肩窩處，入鼻便是她身上獨有的清淡香氣，是沐浴露混合着洗衣液的味道，有點白蘭，有點橙花，還有點薰衣草。

“啊？”突然就被打擾了的喻森雅，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偏了偏頭，好讓自己被壓了的頭發解放出來。

“麥格雷戈先生。”他順着她的視線去看筆記本屏幕，word文檔占據了整個頁面，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光标還在末尾一閃一閃。

“你在寫什麽？”他于是又問。

“暑假作業。”她的視線沒有離開過筆記本屏幕，打字的手指也沒有停下來。

“暑假作業啊……”某人心不在焉地嘆着氣，腦袋往女孩子的脖頸間探去，同時摟在腰間的手，也開始不安分地上移。

“癢……”喻森雅扭了身子笑。她這人打針動刀都不怕，唯獨怕癢怕得要死。

戴星辰顯然也已經發現了這一點，所以他沒停，甚至幹脆往她耳裏吹了口氣。

“要死啊？”果然就見她擰了眉頭，終于肯從筆記本屏幕上收回視線，轉頭來瞪他了。

“你幹嘛？”她沒好氣地問，“別來打擾我啊。”

幹嘛？戴星辰眼珠子一轉，笑：“高空，play？”

意料之中的無語斜眼。“……你離我遠一點，你個行走的病原體。”她嫌棄地推他。

戴星辰哭笑不得：“感冒也不是我想的啊……”真是叫人不得不委屈。

也就是兩人确立了男女朋友關系後的那一晚，大概是在外面被冷風吹得久了，再加上連日來的奔波勞累，心情張弛又大，他就成功地被感冒病毒給入侵了……虧他還是個男子漢，同樣吹了夜風，偏偏就他倒了，人喻森雅可是活蹦亂跳精神得很。

幽怨地躺在了酒店的大床上，通過即時視頻看喻森雅在喬森姑姑家的房子裏給他熬粥煲湯——是的，他一感冒，她就打了電話，喊了她的親友喬森開車過來，拎了箱子就直接搬回去住了——遠離病原體，這可千真萬确是她的原話。

看着視頻裏她和喬森娴熟地配合着淘米洗菜，他不禁懷疑，到底誰才是她的男朋友哦。真是又羨慕又嫉妒。

好不容易等症狀緩解了，也到了喻森雅原定回國的日子了。沒能和她一起去約翰山頂喝咖啡，看星星，成了他此行最遺憾的一件事，一直到悉尼轉機的時候，他都還耿耿于懷。好在喻森雅答應他，明年五月，再來這裏，那時候正是觀星的最佳時間，他心裏才稍微舒坦了些。

航班順利地抵達了雙安國際機場，重新換上了輕便夏日裝束的喻森雅，看着那位中年大叔過來，體貼地接過了戴星辰手中的行李箱，她秉着“這父子倆長得也忒不像了吧，那他肯定是長相随媽”的想法，差點就要喊出“叔叔好”了，就聽見戴星辰風輕雲淡地介紹着：“這是我家司機，老宋。”

啊，原來是司機。她暗自慶幸自己的舌頭慢了一拍。“您好。”她笑着打招呼，怎麽也不能像戴星辰一樣，輕輕松松地就稱呼這個跟自己父親年紀差不多大的叔叔為“老宋”。

“哎，你好，你好。”老宋也笑着點頭。

戴星辰于是也給他介紹着：“宋叔，這是我女朋友，喻森雅。”天知道他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裏是有多得意，他早就想這麽說一回了。

還好，森雅想，他還是有點禮貌的，當着人，還是叫“宋叔”。

只是那位宋叔，在聽見“女朋友”這三個字時，臉上的表情，可沒戴星辰那麽神态自若了。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趕緊正了正色，笑問：“那，需要順路送這位喻小姐回去嗎？還是……”他看向喻森雅，顯然是在詢問，她自己有沒有車來接。

“時間還早，我們可以先去吃個早飯。”戴星辰搶在了喻森雅前頭，提議着，“你想吃什麽？”他問，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樣看着面前的女孩子說話的時候，神情和口吻，是有多溫柔。

宋叔卻全看在了眼裏。

雖然一直以來，她喻森雅都是個理科生，可畢竟也還是個女孩子，心思細膩敏感，不輸任何女生，她當然有察覺到，這位宋叔的奇怪之處，這讓她覺得很是不自在，所以下意識地拒絕：“不了吧，我想先回去歇了。”

整個飛行途中，她幾乎都是由那部筆記本陪着度過的，飛了一路，也就寫了一路的暑假作業，這戴星辰是知道的。比如他一覺醒來，就能看見她深鎖了眉頭，寫寫，又删删，如此反複。老實說，她專注于眼前論文的時候，那認真嚴肅的側臉，還是挺吸引人的，那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全神貫注于一樣事物的人，最是有魅力的。她就是這樣，有魅力到讓他忍不住總想要去捉弄她一下，然後就被她各種花式鄙夷和嫌棄，以及毆打。說真的，她打人還是挺疼的。後來他才知道，原來那叫通貫手。

“那好吧，”他毫不猶豫地就認同了女朋友的意思，他也想讓她早點休息，“那我先送你回家。你家住哪兒？”

“文苑花園。”

“喲，好地方呀，最早的富人區呢。”他挑眉笑，“看來，我是有追到個了不起的女朋友呢。”他轉頭去對宋叔笑道。

宋叔也笑着，看他很是自覺地拖過了那位喻小姐手中的箱子。

“走吧。”他說，伸出了空着的另一只手，泰然自若地牽過了他的女朋友。

機場回城裏的路，難得的一路暢通。因為有宋叔這個陌生人在，這一路上，喻森雅也沒怎麽說話，不過戴星辰問一句，她答一句，絕不多說一個字。餘下的時間裏，她不是看窗外見慣了的風景，便是在微信上和同學約好了，一起去觀測明晚的火星大沖——這才是她趕着回來的主要目的。

車快要駛近文苑花園，在過了一個紅綠燈後，喻森雅主動跟宋叔搭話：“麻煩您前邊停車位暫靠一下，我下去買個東西，馬上就回來。”

“買什麽？”不等宋叔答話，戴星辰就率先問道，言下便是同意了。他對上內後視鏡裏宋叔的視線，點了下頭。

“等下你就知道了。”她還故意賣個關子。

戴星辰也想跟她去，被她義正言辭地給拒絕了。車才靠邊停了，她便迅速下去，兔子似的，一溜煙跑遠了，根本不給他下車追的功夫。

“這丫頭……”他無奈地笑，再次對上宋叔的視線。

宋叔是戴家的老人了，可以說，也是看着他長大的，所以直呼其名：“星辰吶，”宋叔從駕駛座上努力地扭過身來，問，“那小姑娘，家裏是做什麽的啊？”

“她家裏？”戴星辰快速地在腦海中檢索着，他之前在網上谷歌百度她的時候，貌似，并沒有一點透露出她家庭背景的消息來，有的，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各類競賽新聞而已。

在戴家工作了這麽多年了，宋叔也練出了一雙火眼金睛，只看他那樣子，就曉得，他怕是一點也不知道了。宋叔于是嘆氣：“真不是我多嘴喲，這幾天，你媽媽請了那位魏總一家，在城外的度假別墅那邊避暑。等下，給那小姑娘送回去，我們就直接再出城吧。”他不是在建議，他是在告知。

戴星辰當然不是傻子，他轉着手機，冷淡道：“魏總？那個恒風銀行的魏總？”

宋叔笑：“這市裏頭能叫得出名號的魏總，還能有第二個？”

戴星辰不言語。

宋叔繼續說：“那魏總的千金，先前你也見過的，還跟你一個大學來着，這幾天跟你媽媽處得挺好。”他說着點頭。

戴星辰顯然不耐煩聽他說這些個，他扭頭去打量喻森雅先前跑去的方向，依舊不見人回來，他便有些煩躁了，拿手機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着副駕駛座椅靠背。

宋叔也知道他現在一點也聽不進去那些話，只叮囑道：“你去了，好歹也給點面子，至少別叫大人們難做。大家面子上過得去，後面都好說。”

戴星辰不屑地“嘁”了一聲。他當然聽得出，那“後面都好說”，是要說的什麽。

喻森雅抱了三只紙袋子回來了，她“砰”地一聲帶上了車門，擡眼就見戴星辰一副怏怏不樂的樣子，以為他是在氣自己要等這麽久，于是笑道：“不好意思，稍微等得久了一點，排隊的人有點多。”

戴星辰也不想給她看出來許多，只探頭去看那袋子裏：“買的什麽？”

“锵锵，南記牛肉包子！”喻森雅從其中一個紙袋裏拿了只透明塑料飯盒出來，裏面黃澄澄的四只胖包子。

“我在外面的時候，天天都想着他們家的牛肉包子。”她說着，又将飯盒塞了回去，拿了另外的兩只紙袋子，往戴星辰懷裏一塞，“這是給你們的。哦，對了，裏頭還有豆漿，小心別灑了。”她特意叮囑道。

“我們？”戴星辰挑眉。

喻森雅于是向前努了努嘴。

戴星辰舉高了紙袋：“瞧見沒，宋叔，也有你的份呢，希望你早飯沒吃太多。”

宋叔趕緊笑着道謝：“喻小姐真是太客氣了。不過這家牛肉包子的确有名，都開了好幾家分店了，每家都生意火爆。我們小區菜市場那邊啊，最近也開了一家，我老婆說啊，回回都排不上隊，人擠得都要打破頭。”

喻森雅也笑：“那您今天可是運氣了，這家是本店，手藝絕對是最正宗的，我從高中吃到現在呢，給您打包票。”

宋叔連連笑着：“那我可得好好嘗一嘗了。”

借着一個牛肉包子的話題，她迅速就和宋叔聊開了，被晾在了一邊的戴星辰，一時還有點不開心了。他橫插進來，問：“既然這麽難買，你才去那麽一會兒，怎麽就買到了？”

“我是VIP貴賓啊。”她得意地笑，知道他心裏頭在想着些什麽，擡手點了下他的腦袋，“我可沒插隊。其實我們剛一上車，我就給老板女兒發消息了，說等下過來，讓她提前幫我們準備好，我直接去拿就行了。”

“老板女兒？”

“是我高中同學。”

原來如此。看來這年頭，沒有點人際關系走後門，是會連個網紅牛肉包子都吃不上的。

什麽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