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成婚
成婚
謝家這次着人來送聘禮,乃是由謝府的管家親自出面,謝添身邊的近侍槐陽作陪,令小江氏大跌眼眶的是,謝家攏共只送出了三樣聘禮。第一樣,乃是謝府夫人主中饋用的金印一枚,持此印者,可號令謝府上下。第二樣,是一方調兵令,凡是謝家軍所在之處,調兵令一出,莫敢不從。第三樣,是尚方寶劍一把,這寶劍是當年謝添祖父抗戰身亡的時候皇帝所賞賜,此劍一出,威震四方。
小江氏興沖沖的跑出來迎接聘禮,看到實物之後徹底傻了眼。這自古以來聘禮皆是些值錢的珠寶器物,像謝家這樣給的還是頭一回見。這幾樣東西雖不多,背後代表的卻是滔天的權勢,說的重一點,這是謝家人的身家性命也不為過。對于小江氏來說,這份聘禮雖然很不合心意,卻也半分都挑剔不得——倘若這聘禮只是些普通的值錢之物,小江氏或可厚着臉皮留下,可如今面對這三樣東西,她卻是吓破了膽也不敢要的。非但不敢要,她還得帶着一衆下人恭恭敬敬的對着那尚方寶劍磕三個響頭,心裏甭提多麽憋屈了。
待小江氏起身之後,謝家的管家才将幾樣聘禮蒙上紅布,系好紅綢,無比客氣的說道:“這些都是夫人給少夫人的聘禮,勞煩柳夫人派個人送到少夫人那裏去。”如今柳忱尚且沒有過門,謝家的稱呼卻已經變了,小江氏心裏很不是個滋味,卻又不敢再說什麽,只得乖乖将聘禮送到潇湘館,好吃好喝的招待了謝家的人。
柳忬與太子的婚事原就是個賠錢的買賣,小江氏原打算從柳忱身上賺回來一些,哪知道最後卻是連一根雞毛都沒賺到,反倒又賠了三千兩銀。加上昨日又被嚴氏打罵了一場,小江氏這心裏未免有些憤郁難平,送走謝家的管事之後,回到房裏就病了。這一場病來勢洶洶,整個人癱在塌上整整三日,眼見着柳忬的婚期已是迫在眉睫,周氏逼不得已,只得從自己的資産裏拿出一部分添給柳忬,方才勉勉強強的将這場婚事糊弄過去。
柳忬嫁給太子當了側妃,未行拜堂禮,不從正門入太子府。如普通人家納妾那般,只令一頂小轎将人擡進府裏,意意思思的擺幾桌酒席就罷了。畢竟以後還要娶太子妃,不好辦的太過隆重。而與之相比,柳忱的這場婚事堪稱盛大。內有嚴氏坐鎮,小江氏絲毫不敢怠慢,裏裏外外都操辦的清楚。外有謝夫人牽頭,謝家在京城布施三日,一道紅綢直通柳家大門口,給夠了柳忱風光。
成婚當日,謝添身着大紅喜袍,玉冠束發,越發顯得眉目俊朗。他帶着人從柳府正門入,一路到潇湘館接了柳忱,先是到正廳拜別柳清人和小江氏,随後牽着柳忱往門口走。此前接連幾日,謝添都在自己母親的督促下準備操辦婚禮,許是累得厲害,傷腿的膝蓋隐隐作痛,走路不自覺又有些跛腳。此時柳府擠滿了瞧熱鬧的人,見新郎官走着走着就開始瘸腳,有人忍不住輕笑出聲,謝添當即繃緊了雙腿,臉色也隐隐有些難看起來。便在此時,柳忱卻停住了腳步,她将一張小臉隐在團扇之後,聲音沉穩莊重:“妾身這頭冠墜的厲害,郎君請慢些走。”
謝添知柳忱好意,心中一暖,輕聲說道:“多謝。”
柳忱輕輕的搖頭,極是誠懇的說道:“若論謝,合該我來謝你才對。”若非謝添點頭同意這門婚事,她又哪裏能得今日的風光。
在一聲聲豔羨的祝福聲中,柳忱和謝添坐上福攆,直奔東街而去。他們走的這條路與侯府背道而馳,之所以選擇繞遠,蓋因柳忱的嫁妝實在太多,兩家相隔的距離較近,若是直接回府,只怕是未待嫁妝擡完,新人就得先入了府。另一則謝夫人也有心想讓柳忱風風光光的嫁入謝府,雖是庶女的身份,謝家卻半分也不慢怠。便在謝夫人這一番良苦用心之下,柳忱和謝添并肩坐在攆上走了半個京城,路過丞相府的門前,卻被寧五郎率人攔住了去路。
寧五郎依舊是穿着一身白袍,發帶長長的飄在身後,看起來清逸又幹淨。他端端正正的立在謝添和柳忱的福攆前,望着一對新人,笑容晏晏的問道:“謝添,樽酒無因同歲晚的下一句是什麽?”
謝添慣來只擅兵法騎射,對于詩詞樂理,大概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眼下寧五郎這一問,倒真将謝添問住了,抿唇笑道:“難得我辦一回喜事,你這是來砸場子的吧?”
寧五郎便對着一旁的柳忱擠擠眼,示意謝添:“你不會,問你夫人去。你們兩個若是都不會,今兒也別走了。”夫人二字聽得謝添有些別扭,轉頭對柳忱說道:“他就是個書呆子,甭理他。”
柳忱卻将團扇微微落下幾寸,露出水靈靈的一對眸子來,聲音清泠的笑着說道:“樽酒無因同歲晚,緘書有雁寄春前。寧公子,可是?”
寧五郎似乎很是開心,連連點頭笑說道:“一個字都不差的。謝少夫人,我家門前的這條路,你走得。”說罷了話,寧五郎又命人将一對木雕的大雁取來,輕輕擺在謝添和柳忱的身前,鄭重其事的拱手祝福道:“寧家在這裏恭賀謝二公子新婚大喜了。”
“德行。”謝添嘴上笑罵了一句,心裏卻很是感動。
有了寧五郎攔路在先,謝添心裏約莫有了點準備,眼見着再往前走就要到蔣家門前,謝添特意吩咐轎夫走的慢一些。果不其然,福攆還沒等走到蔣家門口,蔣楚河就氣勢沖沖的從門裏殺了出來。這厮也仿着寧五郎穿了身白袍,越發顯得肌膚黢黑了,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拎着寬背大刀,跟一只攔路搶劫的熊瞎子似的,指着謝添大喝一聲:“謝添,我要與你大戰大百回合。打不贏我,你就甭想從我家門口走過去。”瞧出了這幾個人是成心想鬧自己的婚,謝添也不客氣,轉身便想下攆去與蔣楚河對戰,未曾想他還未來的及走,蔣楚河卻一個不慎絆在了石頭上,整個人都四仰八叉的貼在了地上。這發展着實令人始料不及,圍觀百姓頃刻便哄堂大笑起來。謝添覺得無比丢臉,剛想着人去攙扶蔣楚河,就見高承厚匆匆忙忙的從蔣府跑出來了。
“說好的一起攔車,讓你顯欠。”看着趴在地上的人,高承厚也有些哭笑不得。
謝添一只手羞愧的捂着臉,對着高承厚揮手示意:“真的太丢人了,快拖走拖走。”
“得嘞。”高承厚百忙之中從懷裏掏出一捧栗子和大棗,披頭蓋臉的扔在謝添和柳忱的身上:“禮物都送你家去了,前面路遠,這些留着餓了吃。”
“我可謝謝你們了。”謝添被一堆栗子砸了臉,轉頭一瞧柳忱的發冠和肩膀上也都是大棗 ,實在氣的沒轍,揮手将那兩個事兒精打發走,一邊往前走,一邊幫着柳忱撿衣服上的東西。有這三個活寶鬧事,婚禮的氣氛活躍了不少,謝添與柳忱坐着福攆繞了半圈京城,黃昏時方才回到了謝府。恰逢這幾日赤西侯也在家中,有他親自坐鎮,來府上恭賀的大臣格外的多。在一聲聲長輩的恭賀聲中,謝添與柳忱拜過了堂,月雪和落雁将柳忱攙扶回新房裏,謝添則留在前院給長輩一一敬酒。
月上中天之時,謝府仍然人聲鼎沸,滿院燈火通明,上百盞燈火将這座府邸照的亮如白晝。冷清了将近快二十年的謝家,在這一日迎來最熱鬧的一天。
有高承厚和蔣楚河幫着擋酒,謝添倒是未如何醉,身形稍顯踉跄,往自己院裏走時,恰逢着槐陽和飛鹘搬着禮物經過。看見謝添走來,槐陽愣了愣,連忙說道:“都這般時候了,公子您怎地還不回去,再晚一會,少夫人怕是都要睡下了。”
“已經着人去傳過話了。”謝添心裏有些抗拒洞房這件事,簡單一句話應付過去,随手從槐陽的手裏拿過禮單看了起來:“都送的什麽?”
槐陽說道:“各大臣家裏一般送來的都是禮金,也有與咱家關系好的,送的是玉石珠寶等物。對了,方才屬下在清點禮物的時候看見了幾樣特別的,方才已經交給落雁了,少爺若是感興趣,可以回去拆開看看。”
“知道了,你們去吧。”謝添将禮單還給槐陽,轉身回了自己的院。與外面的吵鬧相比,他這清馨苑倒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主屋的窗戶上貼着大紅的窗花,燈籠和門簾等物也都改換成了紅色。落雁正巧在門外站着,看見謝添回來,連忙小跑着迎了上去:“少爺,您是先吃飯還是先洗澡?”
謝添望着主屋裏亮起的燈火,遲疑着停下了腳步:“少夫人可曾睡了?”
落雁笑着打趣道:“這才成婚,您不回來,少夫人怎麽能睡呢。”
“那、那我……”謝添有些為難的挪了挪腳步,忽而又問道:“對了,剛才槐陽可是送來了幾件禮物?”
落雁答道:“确實有送來,奴婢都放在書房裏了,少爺可是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