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設計(下)
設計(下)
花園裏,上官雲和王娘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高承厚坐的位置離她二人遠一些,不緊不慢的喝着茶,間或往二人那邊瞧上一眼。有他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守着,上官雲莫名覺得有些拘謹,連說話都不自在起來。
王娘子一時猜不透上官雲邀請自己的目的,只得默默垂頭喝茶,直至将茶水喝光了,這才端着小心問道:“上官娘子,你請我過來究竟是有什麽事?”
上官雲神情尴尬,呵呵笑道:“其、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覺得今兒天氣好,想邀你來府上坐坐。畢竟你一個人在家,整日也悶得慌不是!”
王娘子不疑有他,抿唇羞澀的笑道:“近來阿厚一直去府上陪着我呢,倒也不覺得沉悶。”
上官雲目光複雜的看了高承厚一眼,随口應道:“他倒是對你不錯。”
王娘子道:“阿厚是個有心的。自從上次行宮裏出了那件事……我這名聲算是毀了。原以為不會有人再願意娶我了,父親和母親都很心灰意冷,巧着就在這時候高家就派人上門來提親了。阿厚那個人吧,雖然出身低了些,卻很有心,對我也很不錯。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我父母都覺得他是個不錯的歸宿,我這心裏也覺得十分知足。”這一提到高承厚,王娘子就臉頰緋紅,雙目中滿是愉悅之态,顯然是已經情根深種了。上官雲看的目瞪口呆,一時間竟覺得十分羨慕。便在此時,春花匆匆走了過來,将手中的點心放在桌案上,春花刻意提高了聲音說道:“娘子,顧醫娘回府了,說是新學了一門針灸的本事,她問娘子願不願意試試?”
收到春花的暗示,上官雲忍俊不禁:“她這本事倒是多。”轉而對王娘子說道:“我這府上養了一名醫女,慣會醫治一些女子的內疾。前陣子我經血不調,就是她給醫治好的,醫術高明着呢,王娘子,你可願意叫她看看?”
上官雲做此提議,原也是沒抱什麽希望,畢竟依着王家那般地位,府裏定然也是養了醫女的。豈料王娘子聞言眼睛就一亮,下意識看了高承厚那邊一眼,有些忐忑的問道:“可以嗎?”
上官雲激動的一拍桌子,極爽快的說道:“這有什麽不可以,走,咱們現在就去屋裏。”上官雲痛快的拉着王娘子起身,那邊高承厚也跟一塊狗屁膏藥似的,緊跟着就站了起來。上官雲心裏不滿,嘴上也不客氣的說道:“我要帶着你家娘子去房間裏坐坐,女子的閨閣,怕是不能邀請高公子入內了。”
高承厚這會倒是好脾氣,笑着說道:“無妨,我就在門外站着等。”上官雲寸步不讓:“門口站着也不行,那可是本娘子的院落,冒然進了男子,傳出去于閨譽有損。”王娘子見這兩人劍拔弩張,連忙出面調停,她将上官雲擋在身後,柔聲細語的對高承厚說道:“我和上官娘子就在房間裏說說話,她府上醫女懂得針灸之術,我、我就是好奇想要問問,不會有危險的。阿厚,你就在這裏等一等好不好?”話已說到這個份上,高承厚若是再跟着就真不妥了,只得點頭答應下來,又很不放心的對王娘子說道:“那你看顧好自己,且莫出什麽事。”這二人一陣卿卿我我,惹得上官雲不住的翻白眼:“在我上官家裏,能出什麽事。走了走了,你倆想膩歪回家去。”
上官雲不由分說的拉着王娘子回了自己的院,一路屏退閑雜人等,直接拉着王娘子進了自己的卧房。二人進門之後,就看見柳忱正端端正正的在窗前坐着,她今兒個穿着一身胭脂色纏枝蓮花襖裙,發髻半绾,一對琥珀銀簪規規矩矩的簪在發間,從側面瞧去,但見鼻梁秀挺,臉型精致,出奇的美好。王娘子起先還沒認出柳忱來,轉頭望着上官雲問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醫女嗎?”
上官雲略感驚訝,随即搖頭:“不是,她是……”話未說罷,柳忱已經聞聲轉過頭來,霎時間一張灰撲撲的臉映入王娘子的眼簾,驚訝道:“柳娘子?”
柳忱笑着點頭應道:“王娘子,想見你一面真的不容易呢。”
察覺柳忱來意不善,王娘子下意識後退了幾步,一臉戒備的望着對方:“你想見我做什麽?”
柳忱嘆了口氣,指着身旁的地塌說道:“此事說來話長,要慢慢的談。”王娘子下意識的推辭道:“可是我來是想要看醫女的。”柳忱絲毫不給她退路,當即應道:“我就是醫女。”她目光灼灼的望着王娘子,放緩了語氣說道:“沒有騙你,我在道觀修習的那幾年,也跟師父學了些醫術。你且先坐過來,我先給你診診脈。”王娘子将話說的太死,這會倒是有些騎虎難下了,不得已,只得走到柳忱對面坐下。上官雲倒不知道柳忱真有本事,饒是好奇的盯着她給王娘子診脈:“我竟不知,你還有這手本事。”
柳忱從容的給王娘子診脈,聞言笑道:“師父的道觀時常會收留些窮困百姓,大多都身負急症,不得已才被家裏趕出來的。為了救治那些人,我們便開始研習醫理藥方,天長日久的,倒積累了不少的經驗。”柳忱說罷了話,突然就皺起了眉頭,旋即一臉驚訝的擡頭望着王娘子。王娘子臉色霎時漲的通紅,燙手似的收回了自己的胳膊,目光飄忽的低下了頭:“怎、怎麽樣?”
柳忱道:“從脈象來看,倒有些像帶下之疾。可是時常腰酸肚痛,經期時手腳發冷,常感到渾身無力?”王娘子聞言忙不疊的點頭:“是,你說的症狀都對。柳娘子,你可能治得?”
上官雲聽得不明所以,好奇的問道:“什麽是帶下之疾?我怎麽沒聽說過?”
柳忱看了一眼神情緊張的王娘子,笑着回道:“就是一種普通的婦科常見疾病,因人而異,大多是體格虛弱的女子會得。如上官姐姐這般常年習武的,怕是從未得過,沒聽說過也實屬正常。”招手吩咐月雪取來筆墨,柳忱提筆寫了一張方子:“我這裏有一個藥方,治療這種疾病最是有效。不過這藥也只能祛除娘子身體裏的濕熱之氣,若想徹底痊愈,還需以艾草煮水,每晚睡前熏蒸身體。如此內服外熏,大概七日也就能好的差不多了。”柳忱将方子寫罷,轉手交給了王娘子。望着那方子上秀麗的筆體,王淑蓮感動的無以複加,拉着柳忱的手說道:“多謝你,柳娘子。”
柳忱拍了拍王淑蓮的手背,說道:“你先別急着謝我,有一件事,我怕是還得求一求你。我夫君說,那日他去徐飛府邸的時候,半路上曾遇見過娘子一回,可有此事?”柳忱這話一問出口,王娘子臉色霎時變得慘白。她下意識縮了一下脖子,有些心虛的說道:“為、為什麽突然問起這件事?”
柳忱繼續說道:“當時娘子的車上拉着兩個人,說是您的姨母和外甥,可是真的?”
王娘子顯得愈發心虛,索性低頭不語。上官雲聽得雲山霧罩,一臉疑惑的望着柳忱:“她拉着自己的姨母和外甥怎麽了?”
柳忱嘆道:“且不說那時已經宵禁,王娘子一介女流,家裏怎麽能放心讓她只身出府。便說那姨母和外甥的身份,只怕也是假的吧?”
上官雲想了想,點頭說道:“忱妹妹說的極是,就連到我府上那位高公子還寸步不離的跟着呢,何況深更半夜一個人出府了。經歷過行宮那件事之後,你家裏只怕會更加緊張的看護你才對。”柳忱和上官雲你一言我一語的質疑,終是令王娘子心防崩潰,忍不住落下淚來。柳忱見她哭的可憐,也不忍繼續逼問,只得說道:“娘子既然不說,只怕有娘子的道理。柳忱不敢逼迫娘子,萬望您何時能回心轉意,派人傳句話也是好的。”便在此時,院門口傳來一陣鬧鬧哄哄的聲音,春花隔着窗戶說道:“娘子,高公子要見王娘子。”
上官雲氣的直嘬牙花子:“這位高公子可真是個寶貝,這麽會不見就急成了這樣。”王娘子慌忙擦拭眼淚,邊起身邊說道:“自從行宮裏出了那件事之後,阿厚心裏就一直很不放心,不管我走到哪裏,他總要陪在身邊才肯安心。時辰不早了,我們得趕回家裏吃晚飯,上官娘子,多謝你款待。柳娘子,也多謝你這張藥方子。”上官雲匆匆忙忙起身,穿好鞋子,這便往門外走。上官雲和柳忱相視一眼,也連忙起身送客。一行人走到卧房門口,正當往外面走,王娘子卻忽然停住了腳步。她擡頭看了一眼站在院門口的高承厚,低頭輕聲對柳忱說道:“柳娘子說的不錯,那日車上拉的兩個人,确實不是我的姨母。”她既肯吐口,柳忱心中一松,繼而問道:“眼下那兩人身在何處?可是在娘子的府裏住着?”
王娘子輕輕的搖頭,纖細的脖頸似乎擔不動腦袋,有些洩氣似的聳着:“他們只在我府上住了兩日,後來就被人接走了。”眼見着高承厚闊步向院裏走來,柳忱謹慎的往門後躲了躲。但聽見王娘子輕聲說道:“柳娘子,我能跟你說的只有這麽多了。你多保重,我先走了。”此時的高承厚已經走到了院子中間,距離上官雲的卧房也不過幾十步的距離。唯恐他沖到屋裏看見柳忱,上官雲屬實捏了把汗,忙不疊的拉着王娘子往外面走,邊走邊色厲內荏的嚷高承厚:“高公子,不是不讓你進我的院子麽!”
高承厚審視了王娘子一番,見她面色如常,這才說話:“時辰不早了,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