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許簡回家躺在床上毫無睡意,才發現在酒店已經睡得夠飽了,只是太久沒經歷,錯把疲乏當成困意。
小區樓層間隔音不好,許簡還能聽到樓下新住客搬家的聲音,不知道在釘什麽,電鑽鑽得震天響。
許簡嘆了口氣,起身去備課。
學校七十周年校慶就在下周一,她被領導安排了任務,要去跟同事核對下具體的工作。校慶一結束,學校的實訓周也開始了,她帶了個班。
忙得很,沒工夫想念。
剛登上電腦,群消息就不斷彈着提示,許簡看了下,是同事之間的小群,說是小道消息有新同事入職。
有人在群裏提許簡,說:“你們快去好好打探一下,說不定我們@許簡 簡大的桃花就開了。”同事都喊她簡大。
這人順嘴一提,群裏一下就熱鬧了,三言兩語張羅着要去給許簡看看。
許簡無奈,只好回道:“有空多操心各自事業吧。”
“事業老人家是比不上年輕人的,只能幫人撮合撮合姻緣這樣子。”愛熱鬧的體育老師發送到,群裏哈哈哈一片,一群人的注意力又轉移了。
許簡不免笑了下,再看了一會就關掉了群聊。
她是這群教師裏很年輕的一批,卻早早地坐上了比較高的位置,今年才從教師培訓的崗位上回歸教學課堂,教她曾經學的專業課程。沒想到能憑着适婚年齡還單身這一點,這麽快地融入新環境裏。
只是姻緣這件事她已經看得很輕了。
她後來遇到的想要親密接觸的所有人都像是對沈知意的再造和補充,她不想再重蹈覆轍。直到哪天她徹底放下了,不再讓沈知意這個人限制她的審美标準,她才會想着好好的戀愛乃至走入婚姻殿堂。可是這很難。
筆在教材上劃着,不免就停在一個“沈”字上。許簡愣了一下,看清全名才松了口氣,“沈氏集團”,一個非常典型的案例。
Advertisement
她在期待什麽呢。
沈知意的包還在身邊,許簡側頭看了一眼。
這個包很貴,到現在也還是她兩個月的工資錢。只因為逛街的時候,沈知意多看了兩眼,她就咬咬牙買下來,送給沈知意當生日禮物。
那會才只是暧昧期,現在想起來未免可笑了。那個時候以為,追到了就是一生的事,所以哪怕經濟實力不夠,也硬是把這個包買了下來。其實難說算對算錯,只是她好像理解錯了這個一生。只能影響一生,并不能走一生。
許簡掏出手機,給寧丘發信息。
“沈知意的包還在我這裏,你問問誰跟她還有聯系,幫我還一下。”
退出聊天框的時候才看見“添加好友”那有個“1”,不知道是今天什麽時候發來的了,沒有多餘的備注信息。許簡下意識念了一遍名稱,不知道為什麽直覺就是沈知意。
仿佛她已經見過這個網名很多次。
不過只是種錯覺,許簡想了很久也沒想起來還有哪個好友也用這個網名,但仍舊覺得熟悉。
“踏月而來。”
有點土。
許簡沒同意。
過了一會收到寧丘的回信:“實不相瞞,我剛剛和老同學們聊了一下,在那個你退掉的班群裏。除了咱倆,沒人知道沈知意回來了。”
那個班群高中時候一群人不好好學習就在聊一些有的沒的,許簡加了不到一天就退了,後來為了和沈知意談戀愛才讓寧丘把她拉回去,每天閑着故意在群裏晃。
後來分手,她們就雙雙退了。
許簡垂着眉眼,回道:“好吧,我知道了。”
她們班應該都還不知道她和沈知意談過戀愛,沈知意還是她們班乃至她們年段的風雲人物,長得漂亮,家境也好,男男女女都把她當女神。
還是那種永遠不會下凡的高冷女神。
只有許簡眼裏的沈知意,不但半點不高冷,還愛耍小孩子脾氣,容易哭容易委屈,容易吃醋也很容易哄好。
或許正是這樣,女神太過輕易地下凡,也會過于草率地離開。
寧丘又發來消息:“你們昨晚幹嘛去了,她的包怎麽在你那?”
許簡:“……”
寧丘:“?”
“我怕說出來你會把我删了。”
“好了,你別說了。”
許簡苦笑,她也覺得尴尬,沒回。寧丘又恨鐵不成鋼地發來:“你的骨氣就這麽屁點。”
“沒,就一晚上,不會再有了。”扯到骨氣,許簡終于回複道。
只是腦海裏又想起沈知意昨晚在暧昧燈光下的話,腰後仿佛還留有實質。她也很想知道,她們倆現在到底算什麽關系。
第二天一早,許簡就到了學校。校慶九點正式開始,她八點就需要帶着學生志願者到校門口做準備工作。
在對接這方面學生志願者的負責人做得還比她多年,她一項項跟人問。
學校領導過來簽到,說麻煩她了。許簡客套地跟人回話。
她的工作真不算忙,簽到和引導處,也只是帶個隊而已,大部分還是靠志願者。
學生問她:“老師的這份簽到表簽完,你就要走了嗎?”
“沒,”許簡搖搖頭,“為什麽這麽問?”
“怕你走,想跟你聊會天。”
這是許簡教的某個班的學委,所以許簡印象深了點。
雖然是女生,但幾年前同性婚姻也合法化了,在這方面還是需要避些嫌。許簡道:“你少來,等回校參觀的學長學姐們來了就有的忙了。”
學生撇撇嘴:“今天會有多少人回來啊?”
“聽說邀請函發了一千多份,都是精英校友,等下午有空,可以去聽下講座。”
“老師去聽嗎?”
“老師就不了。”
學生正要追問,迎面來了個人,詢問:“這裏是簽名處嗎?”
許簡應道:“嗯是,在這邊簽字……”
這會時間已經九點多了,回校訪問的人陸陸續續地來了,在校的同學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醒來,趕着校慶的熱鬧東看看西看看。
一下就顯得人來人往,紛忙得很。
好不容易忙完一輪,手機裏已經加了不少好友,許簡的臉都要笑僵了。
然而沒多少休息的時間,她作為老師本不需要這麽親力親為,但做教育工作那麽多年下來,良知那關總歸是過不去的,更覺得作為帶隊的要比別人做的要更多點。
所以最後反倒比學生還累了。
“老師你看那邊,剛剛有一個人一直在看你差點撞到路燈上了。”學生小聲地指給許簡看。
許簡沒擡頭,低頭在給人遞出游園券的時候,抽空回了句:“不禮貌。”
身前還有人影擋着,不知道為什麽沒動筆簽名,許簡擡頭看去,先聽到那人說。
“我剛剛也看到很多人一直在看許老師。”
許簡的動作一頓,連帶笑容都僵在臉上。
前兩天晚上的事還清晰在目,這會兩位當事人都人模狗樣地站在這,在初秋的微風中對視着。
許簡只覺得羞恥,看也不想多看一眼。
許簡轉頭把目光移開了。
沈知意好像與她相反,樂意這場會面,偏頭和她對視,還伸出右手。
“你好?”
“沈知意。”許簡在學生面前意思意思碰了一下,便快速收了回來,克制着喘氣,“我記得你不是A大的人。”
沈知意點點頭:“确實不是。”
許簡不好發作:“那您是來?”
“同事。”沈知意再度伸出右手,說,“同事你好。”
“哇,新來的老師嗎?”
許簡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一個跟一個的“老師好”就先于她出口。
許簡咬了下牙,跟人說:“借一步說話吧。”
沈知意挑眉:“好。”
跟那晚的狀态完全不一樣。
許簡不免懷疑,是不是記得那晚的,只有她一個。甚至多年的感情,對于對方來說,早就九霄雲外,只是喝醉了酒精上頭,看着多年前的人,本性想要胡來罷了。
走了兩步,在一個拐角的樹蔭下,許簡停下來說:“我有工作在身,不能離開太遠,就在這說吧。”
沈知意跟許簡隔着兩個拳頭的距離,站在她身側,不知道是不是在裝傻,目光落在許簡眼底,問:“說什麽?”
“說你是不是有病。”許簡有些不耐煩,她已經很久沒有不耐煩過了,這麽些年脾氣一直收在涵養裏,誰都覺得她溫柔好說話,只有對沈知意是這其中例外,“你有病吧?”
“怎麽突然罵我?”在這一刻,沈知意的神情終于和那晚有共同之處,甚至像極了她們以往吵架的時候。
不管是誰的錯,誰先生氣,只要在許簡态度不好開始罵人的那一刻,沈知意就會瞬間難過起來,凝着一張臉也不說委屈,只含着那意思看着許簡,看得許簡什麽脾氣都沒有。
許簡瞥開眼,擡腿踹了踹邊上花壇裏的草尖,沒用勁,小草跟被輕風吹過似的擺了一下。
“想罵就罵了,就像有人想走就走了。”
許簡預想裏這句話本該十分嚣張跋扈,發着狠的,像電視劇裏的大哥大或者大姐大,叼着根煙,腳踩的桌面上是幾排啤酒混着白酒,她手指沒有實質就為了使勁,說出這句話。
可是并沒有,在這個場景裏,這句話輕飄飄的,像狗尾巴草在手心裏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