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沈知意噎了噎，眼裏的光落寞下來，認命似的：“那你罵吧。”
許簡笑了下：“沒這個資格了。”
“你有。”沈知意說。
她應得快，不知道為什麽要在這個問答上顯得篤定而堅決。許簡只覺得是沈知意慣用的套路，認錯第一名，賣慘第一名，死不悔改第一名。
沈知意果然又低聲地補充：“本來就是我的錯。”
“有事說事，沒事我就去工作了，”許簡的心不可否認地悸動，只是她不想再相信沈知意的任何，在轉身之前把要表達的表達完，“我們已經過去了，別煩我。”
許簡說完就走，沒給沈知意多說的餘地，本來借一步說話，不管沈知意想說什麽，她也只為了這一句。
回到工作崗位上，和許簡親近的八卦學生又在好奇：“老師，你和她是有過節嗎？”
“誰？”
“剛剛的那位老師，現在在那個角落偷偷看你。”學生湊過來，小小聲地說，“是不是給老師你罵了？”
許簡平時很有親和力，在學校裏出了名的人好和有意思，這會學生們也不怕她，算是沒把她當外人。
許簡整理好桌上的材料，看着他們一個個說，難得對別人嘴毒了一回：“你們以後最好不要去演反派。”
學生天真地問：“為什麽？”
“容易死于話多。”
許簡跟他們笑完，又接着忙該忙的事了，全程刻意地沒去看沈知意，一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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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中午休息吃飯，許簡去接志願者拿的餐飯回來時，才發現沈知意還站着，剛好是學校綠化的拐角處，邊上有一個電線杆，就在電線杆邊上靠着。
不太符合沈知意氣質的落寞罩在她身上，許簡拿餐的手頓了頓，回過頭領志願者發餐，假裝沒看到。
“下午沒什麽事，志願者活動兩點也就結束了，可以……”
許簡話說一半，身前的光又被人擋住，影子正好往她頭上罩，打斷了她。
許簡想吐槽學校安排的這個位置很久了，正午正好直面太陽，這會有人擋了倒還松了口氣，只是這人偏偏是沈知意。
她看着許簡，目光垂下來，很少人能駕馭得來的細窄框金絲眼鏡在她臉上恰到好處，溫柔的大卷分了一半落在臉側，一半在身後。從前的影子其實已經見不太多了，由上到下的改變，除了那個含着小孩子情緒的眼神。
“可以什麽？”沈知意沒想打斷許簡。
饒是想說這沒你事，許簡還是回答：“可以休息和去聽講座。”
“就這樣？”
許簡點頭：“就這樣。”
“好，”沈知意擡起手腕看了眼，手上除了手表還帶了個手镯，幸虧是玉的，不然看了都晃眼睛，“那我等你。”
許簡擡眼：“不必。”
“我有點餓。”沈知意自顧找了張椅子坐下來，被許簡看得有些心慌，又站了起來。她最怕氣還沒消的許簡，确切的說，許簡只要看她卻沒笑，她都會懷疑許簡生氣了。
“怕什麽？”許簡沒什麽弧度地扯了下嘴角，有些好笑，沒想到今時今日她能反客為主，支配起沈知意來了。
“我沒有，”沈知意理了下不亂的頭發，“我是覺得我擅自坐了你們的椅子不太好。”
許簡無視她的說辭，跳過這個話題：“餓了就先去吃飯。”
這個話有些耳熟。
沈知意想了一下，她以前對許簡說過很多次，但那個時候她是真心疼許簡，這會許簡怕是想趕她走。
沈知意還真的就往回走，臨走前低聲說：“我已經等了那麽久，也不介意多等會。”
許簡忍無可忍地把人喊了回來：“坐吧。”
沈知意聞言立馬快步折了回來，對着許簡坐下來，穿着正裝正襟危坐在塑料凳上，有些違和。
許簡的那份盒飯還沒打開過，轉手遞給了坐回來的沈知意，揚了揚，沒說話。
沈知意接了過來，怕再不接就沒有機會。
周圍學生意味深長地“喔”了一聲，許簡回頭：“少起哄，只是普通朋友。”
沈知意的動作停了五秒，才繼續吃許簡遞給她的飯。
沈知意吃得快，收好一次性餐盒和餐具，去給許簡幫忙。或許就有未來的學生在這裏，要有老師的樣子，沈知意想到時候就用這個理由。
許簡看了眼沈知意的動作，收回了将要伸出的手，跟學生說不着急慢慢吃，兩個人一起引導這期間來的參觀者。
理由沒用上，沈知意笑了下。
等許簡忙完，沈知意還在許簡身後屁颠屁颠地跟着，幾十歲的成年人了，會的套路還只是這些。
“你接下來有空陪我吃個飯嗎？”沈知意試探性地發問，說完又怕給了許簡拒絕的借口，接着又補上，“我請你，算我還你剛剛的人情。”
分別多年，連一起吃飯都要說得這麽生疏。
“不用了。”許簡在車邊停下來，她下午還打算和幾個在教育局發展的前同事交流一下，“真正要還的你已經還不起了。”
“是嗎？”沈知意沒想到許簡會這麽說，苦笑了一下，“我以為我在還了。”
許簡有些好笑，只是實在笑不出來，她對上沈知意那雙眸子，險些被帶進潮濕的世界。
“拿什麽還？那一晚上？”
“許簡。”沈知意的聲音低了兩分，像是泡騰片撲通落水，往下沉，變重變濕一路冒着氣泡。
沈知意抓着許簡右手手腕擡起來往身後抵，逼得眼前人變成懷裏人。沈知意想封住許簡的嘴，好讓它不再傷人，可鼻尖相貼時，她卻停住，直起了身。
許簡在顫抖。
她不忍心再往下。
“小簡，”沈知意喊着，聲音啞啞的，輕柔又混沌，“別這樣。”
許簡松開深咬着的下唇，唇上淺淺的牙印很快暈開消失不見，瞪着眼睛直視前方不想和人對視：“怎麽，不裝委屈了？”
“小簡。”沈知意又念了一聲。
她的骨氣真就這麽屁點。
“吃飯的事改天再說吧，我下午還有事。”
許簡說完，感到手腕上的力氣松了點，推開沈知意，打開車門，又怕人跟中午一樣傻乎乎地跟着，“別跟了。”
可沈知意又抓住她的手腕，她下意識掙了一下，把沈知意将要脫口而出話語都打散。
兩個人就這麽僵着。
周圍有學生路過往這邊看，沈知意不想讓許簡難堪，先說：“你不加我，我怎麽聯系你改天。”
許簡擡眸看她：“你加過我？”
“昨天。”
經這一提醒許簡想起來了，怕是昨天那個“踏月而來”。說來奇怪，第一次見到這個網名時，不知道是誰在用，只覺得土，今天知道了反而想起它的出處來。
是席慕蓉的，我曾踏月而來，只因你在山中。
許簡不吃這套，她冷笑了一聲說：“不要威脅我。”
沈知意的嘴唇動了動，半晌，吐出一句：“我沒有。”見許簡又要走，她拙劣地使出渾身解數，“對了我的包，前兩天晚上跟你……的時候背的，我昨天去問了酒店的前臺，他們說沒有看到，我想問你，你會不會知道？”
“在我那，”許簡抿唇，“今晚來拿吧。”
“好。”
沈知意應了一聲，終于放過她。她也毫無留念，關上車門就揚長而去。
只是開到半途，到底拿出手機，通過了好友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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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簡到了地方，不是正式的見面，讓她可以稍微放松一點，以沒那麽好的狀态出現。
畢竟她已經辭了工作去大學任教了，只是曾經單位玩得還算好的幾個同事們，大家也還算同一個領域裏，聊聊共同理想和工作前景。
英冬是許簡以前的手下，因為工作選擇的關系，現在接了許簡當時的位置，但兩個人的關系沒有因此産生絲毫的改變。
比愛情穩固多了。
英冬一看見許簡就“喲”了一聲，她的個性活潑，和許簡大相徑庭，說：“怎麽了，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許簡言簡意赅地說：“是沒睡好。”
“新工作不順嗎？”
許簡搖搖頭，忽然想到那人說也要來A大教書，不知是真是假，又說：“有一點吧，不聊這個了。”
只是沒想到他們這群人也聽說了A大來了位新教師的事，甚至比許簡還要靈通。
他們一邊說，許簡一邊聽着。在聽到是位年輕的歸國女老師的時候，就想過會不會是她，直到聽到那個名字。
“叫沈知意，”有人說，“簡大你認不認識啊，聽說和你是同一所大學的。”
許簡心說豈止。
“算是認識吧，沒想到她也會來A大。”許簡斂起出神的神色，回答道。
“還是A大特聘的。”
“優秀。”許簡淡淡地一句帶過。
英冬看着許簡那樣子，直覺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追問道：“那簡大覺得她怎麽樣？在學校是不是也是個風雲人物？”
許簡眯了眯眸子，而後揚起一點笑：“嗯。”
當然風雲。
不風雲的話，就憑她平淡的個性，怎麽會有如此刻骨銘心的愛戀。
至于人怎麽樣……
她能覺得怎麽樣呢，這麽久還舍不得罵出一句壞話，還是想堅持對所有人說沈知意很好，可真的好嗎？只是她傻得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