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昨晚情緒崩潰,大半夜打電話給寧丘說生日會不想去了,給寧丘罵了一頓連帶着沈知意的祖宗十八代,有一些話她罵不出來,但聽着也是解氣。
下午醒來的時候,最先收到是寧丘的消息。
【你要是敢因為某些屑屑不來我生日,你就完了我告訴你。】
許簡回複:放心,我已經好了。
一個晚上時間,足夠平複心情了。只是睡了太久,許簡下床的時候腳步都是虛浮的,還好收拾完自己後人清醒了不少。
給臉消腫消了太長時間,許簡出門時天已經快黑了,還好寧丘給她寬容了時間,讓她晚上七點前到就行。
許簡今天精心打扮過,好友生日她也很看中,仿貂絨外套下是一身吊帶亮片連衣裙及膝,修長光滑的小腿如春光洩出,下搭了一雙同色系的高跟鞋。打開門,一個纖瘦的身影瞬間站起,許簡所有的動作都在那一刻停住了。
兩個人相對半晌,沈知意頂着兩個明顯的眼黑圈,看起來很懊惱,不知道在許簡的門前待了多久。
沈知意動了動嘴唇,不知道吞下了什麽話,最後只說:“對不起。”
她昨晚接到了父親的電話,父親問她:“你覺得你們的第三次見面可笑嗎?”
沈知意不想同老人置氣,但仍從只言片語中察覺他可能給許簡打過電話。
“求你了,把你的人撤走。”沈知意的語氣算不上好,她真的有點崩了,“不用再管我和許簡之間了,我自己承擔所有後果。”
也就是确定老人家不會再管,她才敢在許簡家門口呆一個晚上。
而此時此刻許簡沒理她,關上門就要走,手腕卻被猛地拉住,沈知意瑟縮了下一開始只是牽住沒握緊,後來見許簡沒掙開,又慢慢的重新收緊。
“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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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簡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說:“寧丘生日。”
沈知意盯着許簡,不知哪來的勇氣:“我也去。”
許簡轉了下手腕,沒轉開,也就虧了她昨晚沒睡好今天沒什麽力氣。
“被寧丘打了我不負責。”
寧丘的生日定在她開的les吧裏,來的人都是寧丘的朋友,大部分都不認識沈知意。
許簡走了幾步,看到寧丘正在跟人招呼,問沈知意道:“前面那桌都是我們的老同學,你确定還要跟着?”
沈知意沉默一瞬,還是應了聲:“去看看。”
許簡不再多說。
那桌的氣氛在看到許簡和沈知意時瞬間化作冰點,所有人都愣了,沒想到沈知意也會出現在這。包括寧丘。
不知道有誰先緩過來倒吸了一口氣,跟着誰有人驚呼。
“我這是出現幻覺了嗎?這是誰啊?”
“難怪上次丘姐在群裏問有沒有人知道我們沈總回國的消息,原來是真回來了,瞞得夠可以啊。”
這些人東來一句西來一句,寧丘過生日自然不會砸場子,沒有人問那些敏感的話題,只把沈知意拉過去聊天喝酒。
“你這樣不行啊老沈,必須自罰三杯,還有簡大遲到了啊,簡大呢?”
順着這一問,所有人都擡頭往原先許簡站的地方看去,果真沒看到人了。沈知意抿了抿唇,把酒杯握得緊。
許簡是被寧丘拉走的,在角落裏,她問:“沈知意怎麽來了?”
“她要跟。”
寧丘看許簡那表情,原本想說的話就直接被堵在了嗓子眼。
“她,”寧丘舌尖頂着腮幫子,不屑道,“哪來的臉皮,真以為有點家底就跟皇帝似的?”
“我剛來的路上想了一下,還是挺感激沈文清的,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我跟沈知意在一起是圖她錢,”許簡不想影響寧丘的生日,牽強地笑着,“我還以為我一直是圖她臉。”
“是啊,圖她臉,圖她臉皮有黃金。”寧丘勾過許簡的脖子,“行了不說她了,愛怎麽樣怎麽樣吧,你給我帶了什麽好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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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丘領着許簡給她的禮物又走回原來那桌,那群人正聊着,見到她們倆回來了,有人說:“簡大,正說你呢,丘姐怎麽把人拐跑了啊?”
沈知意擡眼往她們兩個人看去,那樣親密無間的動作,沈知意閉了閉眼。
“什麽叫我把人拐跑了啊,我還沒說你們要欺負許簡呢。”寧丘帶着人坐下,略過沈知意看了一圈,“怎麽?剛剛在聊許簡什麽?”
“我們簡大當初不是和老沈關系最好麽,結果老沈突然出國居然連簡大也不知道,我都懷疑老沈是不是去幹什麽保密工作了?”
人多的場合許簡向來不愛說話,寧丘替人擋着,朝沈知意看去:“我也很好奇。”
“剛剛老沈就說到一半了。”
寧丘一笑,說:“不介意我從前一半開始聽吧?”
所有人看向沈知意,都等着下文。
許簡卻先站了起來,說:“抱歉,我先走一步。”
哪怕看起來鎮定,內心卻是倉皇而逃。
沈知意追了上去。
“我不知道,我以為我父母會告訴你的。”沈知意着急地說。
又是沈父母!
在衛生間的洗手臺前,許簡回過頭,道:“那麽你呢?”
“我……”沈知意被許簡的臉色吓到了,“我,我後來有試圖聯系過你,但是已經聯系不到了。”
許簡把她删了,徹徹底底。
沈知意當時是真的沒想到,在外省旅游的時候,母親忽然接到醫院的電話,說父親在國外病危。她們一家人都連夜買機票出國,沈知意的電話卡沒辦理漫游,在國外無法使用,父親的病情也危急着,一時想不到辦法,只能找了個機會拜托母親可以的話,告訴許簡一聲。
她後來看母親日日以淚洗面,确實沒問過母親告訴許簡了沒有,也沒有再提。她總覺得那個時候不該去打擾母親,沒想到就這樣錯過愛人。
她辦理國外的卡號是在一個月之後,父親的病情終于好轉了起來,她登上社交軟件看到許簡發來的那些信息,她幾乎心痛得喘不過氣。多想可以瞬移到許簡面前用力地擁抱,可是她辦不到,她必須留在英國。
她回複許簡,告訴許簡事情的來龍去脈,跟許簡道歉忏悔,只得到一個紅色的感嘆號。打電話過去,沒有起伏的女聲提示她,電話已經是空號。
寧丘也把她删了,她找不到任何關于許簡的消息,直到一年前父親希望她回國着手公司事務時說漏了嘴,才知道許簡在國內從事教育工作。
後來的聯系……
許簡怒極反笑:“因為你的母親先你一步,她确實告訴我了,說你出國留學,過得很好,那我有什麽資格去打攪您的生活呢?”
許簡把“您”字咬得重。
“怎麽會?”沈知意下意識又去拉許簡的手,這一次卻被許簡用力的甩開了,“我這五年,一直在想你。”
“我已經沒興趣知道了。”許簡轉身洗了把手,抽了張紙,懶得烘幹就先走出去。
沈知意看着許簡的背影,踉跄地扶住牆壁,心痛得人幾乎失了力氣。
其實那五年她何嘗不恨,恨許簡把她删了,恨許簡不能多等她一會,更恨許簡從她的世界消失,也恨周圍所有人都不告訴她許簡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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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許簡還是坐在她和沈知意重逢的老位置,寧丘特意給她留了。許簡一個人默默地喝酒,沈知意坐在她的旁邊,只盯着她看。
寧丘大概是囑咐過,沒人來打擾她們。
她們也沒打擾彼此,誰都沒說話。
過了一會,有高中同學來找她們,跟寧丘玩的都是人精,之前聊過去未遂,也都不再聊了,只拉她們過去喝酒。
許簡淡淡笑道:“你們玩就好。”
“要是你還是高中那麽悶我就不找你了,”同學說道,“但你明明會玩啊。”
沈知意詫異地投過去一眼。
老同學接着說:“沈知意也是,這麽久不回來也不跟我們敘敘舊,可惡了啊。”
沈知意抿了抿唇,還沒開口,許簡先笑道:“你們一個局就差我倆了是吧?”
“那當然啊。”
“少來了。”許簡跟老同學碰了個杯,“最多差我倆當喝酒擋箭牌,就逮着我們灌了。老沈胃不好,別讓她喝了。”
“一言為定。”老同學舉了舉空空如也的玻璃杯,“走吧,一起聊天。”
“嗯。”許簡應了聲站起來,沒回頭,直到感受到身後站起來的動作,才擡腿走向老同學們。
沈知意坐在許簡身邊,忽然就有些局促,許簡卻像是身邊完全沒她這號人的模樣。
“老沈胃不好,點份汽水吧。”老同學說。
沈知意搖搖頭,說:“不用,能喝。你們剛剛在聊什麽?”
“随便扯點。”有人笑笑,“老沈這麽多年沒回國,是不是在國外戀愛了?”
沈知意搖搖頭,道:“一直單着。”
“那感情好啊,我也單着。”
說這話的是女生,跟着就有男生推了推她。
“你少來了,你配不配?”
兩個人就此鬥起嘴來,其餘的人看了一會戲就招呼起來讓別管他們。
許簡跟他們說熟也不熟,都是後來跟寧丘一起順便聊起來的。就高中時候來說,還是沈知意跟他們更熟絡點,但這個人今天也淡淡的。
到後來也就還是他們幾個人嗨他們的,沈知意和許簡在邊上陪着喝。
“簡大,你今天心情是不是不好啊?”
許簡笑了下:“沒啊。”
“笑得跟醉了似的。”那人一臉不信,“沈老師,我們喝。”
許簡垂眼,晃了晃手裏的酒杯,半融的冰塊撞上杯壁叮當輕響。
沈知意“唔”了聲,應:“喝了一晚上了。”
“不差這一點,我跟你說啊……”
“我替沈知意吧。”許簡開口,包括在玩的幾個人都愣了。
許簡新開了一瓶,在自己杯子裏倒滿。不同的酒混在了一起,但她需要一個麻痹。
她剛剛注意到沈知意捂胃的動作了。
不想理,但是身體卻違背本心。
她想,她大概是真的有點醉了。
許簡側頭低身對沈知意說了一句:“喝酒傷身。”
沈知意一頓:“你……”
許簡沒給她說完的機會,跟着:“你幹脆傷我傷得徹底。”
沈知意盯着那張臉,說不出話。
玩累了,寧丘來過一趟也不見了,老同學各自需求,回家的回家去吧臺的去吧臺。最後人差不多都散了,寧丘終于重新出現。
只是那天晚上寧丘喝了特別多,像是故意的,她舉着酒杯,找到了沈知意。
沈知意那個時候,還在盯着許簡看。
眼神像是凜冽的深冬裏,湖面結了厚厚一層冰,因為常年無人駐足所以清澈幹淨,卻又一望望不到底,她是那片湖帶着深沉的哀傷愛意與人隔着一層冰面互望。
“你看什麽?”寧丘不爽,即便這個眼神也讓她感到哀傷,可比起許簡這麽多年根本不算什麽,她過去指着沈知意的心口罵,“你還有良心嗎?你當年就那麽走了,玩失蹤玩膩了,覺得還是家裏的老婆好了,說回來就回來,你想過許簡沒有?你從頭到尾怎麽想許簡的?你知道許簡怎麽過過來的嗎?”
寧丘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幾乎是破口而出。許簡看不過去攔她,給寧丘推開了,許簡只成功把寧丘手上的酒杯拿走。
沈知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沈知意你媽的狗逼就仗着許簡不愛訴苦,許簡這樣的一個人,我們一起陪她長大的,從小的夢想就是當老師,她那一年終于以第一名的成績入了編制,因為你的離開她整天整夜喝大酒,我這樣一個人愛喝酒成這樣看見她都怕了,真就是拿死去攔,怕她沖動怕她酒精中毒,你在哪呢?知道我為什麽要開酒吧嗎,沈知意,因為那一年許簡心态崩了學人泡酒吧,差一點出事,你又在哪呢?
“你在國外做你的沈家千金,渡你的金,裝你媽的人模狗樣!一家子有幾個臭錢就把自己當皇帝,真有皇位要繼承啊?非要找個男的結婚生子就不要耽誤我們許簡行嗎?許簡人生中最叛逆的事就是跟你在一起,往後每一件叛逆的事情全是因為你,你差點害了她一生,你知道嗎?你擔得起嗎?你現在回來個屁!”
說完了,轉頭又指許簡:“你,還有你,把我的紅酒收走了,今天我過生日就不罵你了,不過你放心我紅酒喂狗都不會潑給沈知意。”
許簡聽完還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她剛剛收走寧丘紅酒确實是出于這個想法,倒不是因為被知道了尴尬,以她和寧丘對彼此的了解,大家心裏都跟明鏡似的。如果她沒把酒杯拿走,這紅酒肯定已經灑在沈知意頭上了。
只是當着沈知意的面就這麽被戳穿,她有點不情願。
許簡過去扶住邊走邊晃的寧丘,一眼沒看沈知意,只問寧丘:“今天先這樣吧?”
寧丘點點頭,她也沒什麽心思了。她的酒吧辦得很正規,不是拿來玩玩的,而是真的拿來當事業的,不用擔心她提早走了場子會亂。
沈知意站起來跟在許簡的後面,說不盡的難過和歉意堵在她的心口,她卻只能說:“對不起。”
一遍又一遍,特別的無能為力。
寧丘閉着眼睛裝不存在,許簡知道這是要把接下來的攤子丢給她,于是只好說:“你沒對不起我。”
沈知意很固執:“對不起。”
“別說了。”
“對不起。”
“是我一廂情願的喜歡你的,”許簡停下來轉身看向沈知意,“也是我先喜歡你的,是我的錯,不怪你。”
“小簡。”
這人年少時就不會哄人,全贏在了長了張好臉和很會作委屈的雙眼,每次都是許簡主動心軟。這會酒吧燈光很暗,什麽都看不太真切。沈知意沒了優勢,輸得一敗塗地。
只是她目光垂垂,沒注意到許簡離開的步子邁得有多麽艱難。
出了酒吧門,兩個人都喝了酒,在等代駕來。
寧丘掏了一張紙巾給許簡:“擦擦吧。”
許簡接過來,揩了兩滴淚,正要說話,寧丘拍上許簡的肩又說:“謝謝你,今晚罵的很爽。”
“沒醉?”
“醒了。”寧丘打了個哈欠,“本來想明早再醒的,誰讓你不争氣眼淚汪汪的。”
許簡被惹笑了,其實是她該對寧丘說謝謝的,有些話她也想對沈知意說,只是總是被理性占據上分覺得算了吧沒必要,今天寧丘說完,她自己也松了一口氣。
“誰知道沈知意突然回來幹嘛啊?”感受到身後的目光,許簡故意說得輕松,“你說她是不是有病?”
寧丘察覺到了,她隔在兩個人中間,沈知意的目光都要把她給燙到了:“不是有病還能因為什麽?依我看,相思病,沒救了。”
許簡沒料到寧丘還會加這麽一句,頓了一下,一臉錯愕地看向寧丘,不知道她的用意是什麽。
直到上了車,寧丘才問許簡:“你還是很喜歡她吧?”
許簡假裝沒聽到,轉頭看向窗外,沉默良久,終于說了聲:“沒有。”
怕答案。
半晌,許簡補上:“其實我們也沒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