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寒風呼嘯而過，暴雪鋪天蓋地落下來。
無人機拍攝的監控畫面裏，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兒一邊走，一邊嚎啕大哭。
她穿着單薄的外套，根本不足以禦寒，在寒風中凍的臉色煞白，鼻尖和眼眶卻是通紅。
她擡起一只手，用袖子擦了擦鼻涕，擦完鼻涕又擦眼淚，那個奇異的觸感可想而知。被自己的鼻涕糊了一臉的女孩兒愣了一下，接着委屈地癟了癟嘴，似乎哭的更傷心了。
她另一只手裏抱着一只小巧的吉娃娃，正傻乎乎地吐着舌頭。
整個畫面看起來都傻乎乎的。
畫面外的男人生生被氣笑了，鋒利冷硬的眉目間透出一股難以察覺的溫柔。在極度混亂的情況下，女孩兒離家出走的舉動讓他暴跳如雷。
如今看着那小傻子和她的傻狗在外面吹冷風，他又生氣又心疼。
“把小姐帶回來，馬上。”男人說完這句話，走出偌大的監控室，訓練有素的手下站得筆直，一直目送他出去。
柏恩沒想到，這個世界線的開局，會在這麽多艱苦的環境下。
凜冽的寒風穿透薄薄的衣料，掃進骨頭裏，差點兒把她凍哭了。
她跟着丘比特1號的指示，連跑帶颠地躲進一棟建築裏，似乎是個廢棄的超市。
丘比特1號在此時體現了它超越時空的科技感，先調節了柏恩的體溫，又像放電影似的展示了原主戎姝的經歷。
這是一個科技水平先進、人權意識淡薄的世界。
戎姝小時候長得像棉花糖一樣甜美，軟乎乎的，讓看到人的都想親一口的那種漂亮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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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生在一個貧窮落後、人口販賣成災的地區。
喪心病狂的人販子把她擄走後，給她注射了抑制生長的非法藥劑，因為永遠年幼漂亮的女孩兒，有更廣闊的市場。
被解救出來時，戎姝像個精致的玩偶娃娃，內裏卻一片混亂。
抑制生長的藥劑嚴重損壞了她的大腦，她呆滞、木讷，對周遭一切毫無反應。
戎家收養了她，用最先進的醫療手段治療、照顧她，戎姝的骨骼、大腦再一次發育，效果卻不盡理想。
簡單來說，戎姝用了十幾年的時間，勉強長成了少女的模樣，但有點傻。
“‘把哥哥變成我一個人的所有物’，這是戎姝對愛神空間許下的願望。”丘比特1號說。
戎越，戎姝名義上的哥哥，豪門戎家的獨子，位高權重。
柏恩回想了一下剛才看到的關于戎越的畫面，那個男人冷厲、沉默，透着上位者的氣勢。他僅有的溫柔都給了戎姝，把她當親妹妹一樣疼。
接着，丘比特1號繼續棒讀道：“用黃金做成的籠子把哥哥囚禁起來，讓他一生只能看到我一個人。”
柏恩：“？？？” 故事走向說變就變？
一個小傻子怎麽能有這麽遠大嚣張的理想呢？！
“這個我做過調查，戎姝在綠色文學城看書時，偶然看到了一篇強｜制愛題材的小說，男二號‘痛并快樂着’的心理描寫深深打動了她。”丘比特1號說。
柏恩：“......”
“男一號是千億級別總裁，年輕又英俊，深情又多金，酷帥狂霸拽。”丘比特1號對人類世界的文學作品啧啧稱奇：“這個人設，一看就虛構得不能再虛構了。”
柏恩：“不是，重點是人設嗎？”
“哦，重點是戎姝沒有考慮她自身條件和環境背景，也沒有考慮戎越的地位和手腕，就想複制小說《強｜制情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主線情節，十分不合常理，也不知道是誰給她的勇氣。”
“那我們還要幫她完任務？！”柏恩簡直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吐槽。
丘比特1號也沉默了一下，略微思考後說：“愛神空間大概看她是個小傻子，給她加了同情分吧。”
又補了一句：“我們就是這麽人性化的機構。”
行吧，柏恩能怎麽樣啊，硬着頭皮也要上。
她端起手裏不跑不叫的吉娃娃，湊到眼前親了親：“還好有只特別聽話又可愛的小狗。”
“哦，那是為了看護戎姝，戎家花高價買來的人工智障......不是，人工智能。”丘比特1號強行改口也來不及了，柏恩再次看向手中的吉娃娃，表情一言難盡。
“那是被研發出來的第一代寵物型人工智能，芯片和程序都是接近停工的狀态。”丘比特1號軟糯的語氣裏有些心疼：“戎姝對它特別有感情，不肯把它銷毀也不肯換新型號，正好組成了傻妞和傻狗的組合。”
柏恩默默把手裏質感極為逼真的吉娃娃放到了地上，像是拒絕這個組合搭配。
“剛才在路上，我檢測到了無人機信號，估計戎越的人用不了多久就會找到這裏，帶你回去。”丘比特1號說。
“戎姝這次離家出走的理由是？”柏恩問。
“這個世界的氣候在急劇變化，已經威脅到人類的生存，遠超過了官方可控的程度。戎越是戎家現在的當家人，手裏掌握着大量資金和重要人脈，一些重大決定都需要他的參與。”丘比特1號像談論一個無關緊要的熊孩子似的說：“戎姝好幾天見不到他，一生氣，就跑了。”
柏恩聽到這個簡單粗暴、無理取鬧的理由，她只關心：“回去不會挨打吧？”
“不一定吧，戎越正焦頭爛額呢，為了找戎姝放了好幾個大佬的鴿子。”丘比特1號十分不貼心地實話實說。
幾句交談間，室外傳來了直升機引擎的轟鳴聲。
裝配精良的保镖很快找到了柏恩，客客氣氣地把她請上了直升機，柏恩臨走時環顧這個廢棄超市，貨架東倒西歪，食物和水被清空，一些生活用品則丢棄在地上，七零八落的。
柏恩直覺這個世界線不會太友好。
直升機升空，跨越了很長一段距離，所見的土地幾乎被暴雪覆蓋了。
戎家大宅在遠郊，奢華優雅的獨棟別墅立在茫茫白雪之中，像一座孤島。
周邊停着數量全副武｜裝的越野車，氣場相當“生人勿近”。
但室內，卻異常溫暖。中央空調、地暖、壁爐，柏恩覺得所有的取暖設施加在一起，才能達到這個足以融化寒冰的溫度。
戎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依然是筆挺的三件套西裝，神色冷淡中透着疲憊。
柏恩進屋之前，和丘比特1號分析了應該拒不認錯、強硬到底，還是乖乖去戎越身邊裝乖、噓寒問暖。
丘比特1號翻了翻不知哪個地球出版的愛神寶典，跟她說：“撒嬌的女孩兒最好命，會鬧的女孩兒有糖吃。”
見了戎越本人，一人一系統都有點兒慫。
戎越身高極高，戎姝堪堪到他的肩膀。他五官深邃英俊，但異常冷硬，同樣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凜冽氣勢。
被逼近時，柏恩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如果戎越把戎姝當小孩子一樣看護疼愛，那離家出走這事兒，可能會像熊孩子一樣挨打。
然而戎越只是摸了摸她凍得冰涼的臉蛋兒，檢查一番她身上有沒有外傷，就對立在一旁的女傭吩咐道：“帶小姐去換衣服。”
戎姝一動不動站在那裏時，漂亮得驚人，像巧奪天工的精致玩偶。
但她的神情和動作經常能透露出和正常人不一樣的地方。
比如看到戎越的手擡起來時，會吓得一縮脖子，往後躲，眼珠滴溜亂轉，又驚慌又無辜。當被溫柔地摸摸頭時，她又會瞬間露出孩子氣的，帶點兒傻氣的笑容。
戎越心疼她。就算被耽誤了極度重要的工作，就算氣到肺炸，也舍不得戳她一手指頭，舍不得她受一點兒委屈。
柏恩慢悠悠地泡了熱水澡，換上了毛茸茸的睡衣，她以為按照戎越日理萬機的忙碌程度，此時已經離開了。
房間門被敲響，推門而入的是戎越本人。
他端着一個餐盤，上面放着一海碗的皮蛋瘦肉粥。
“我熬的。”戎越說，又擔心太刻意似的，補了一句：“等你的時候無事可做。”
柏恩有些羞愧地低下頭，這麽好的哥哥，你妹妹想對你做的不可描述的事可以寫成一部二十萬字的小說，你造嗎！
不太懂的話讓丘比特1號甩個閱讀鏈接給你好嗎！
戎越見她一直低着頭，無聲地嘆了口氣，用盡量柔和的口吻說：“我每天都會和你通話的，不是嗎？為什麽好好的忽然離家出走？”
柏恩小聲嗫嚅：“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先省略戎姝願望的部分關鍵內容，試探一番。
“傻孩子。”戎越摸了摸女孩兒柔軟的頭發，說：“哥不可能一輩子跟你在一起。”
柏恩的心髒猛地跳了一下，這不是戎姝想要的答案，并且是她最不願意接受的一種。
看着戎姝把粥喝完，戎越真的不能再耽擱了，臨走前，他說：“如果你還是不乖，我會把你關起來吧。現在外面太危險了，你一步也不要離開我的保護範圍好嗎？”
那句“關起來”聽得柏恩渾身一僵，這也是你妹想對你做的事啊哥！
眼看着戎姝又被吓得一哆嗦，戎越無奈地回身，把清洗幹淨的人工智能寵物狗放進她懷裏，放柔語氣哄道：“聽話，乖。”
戎越這次一走，連曾經的一天一次通話都不能兌現了。
別墅內的管家、傭人被大量遣散，一批批的物資被搬到地下儲存。
和戎越切斷聯系的第七天，柏恩在睡夢中驚醒。
外面狂風呼嘯，整棟房子幾乎搖搖欲墜。
強勁的風夾雜着碎石瓦礫拍擊在玻璃上，柏恩親眼看到屋子的窗戶玻璃被砸出一道裂痕。
柏恩站在地上，甚至能感覺到地面的輕微震顫。
“是......龍卷風嗎？”柏恩輕聲問丘比特1號。
這時，房間門被急促地敲響，保镖神色匆忙地護送柏恩往地下走，原來戎家大宅的地下，修着一座堅固無比、配套完備的防空洞。
隔絕了呼嘯的、令人驚恐的風聲，防空洞內安靜的針落可聞。
“房屋主體已損毀百分之二十，還有一股更為強烈的龍卷風預計會在半小時內到達。”丘比特1號軟糯的聲音聽起來不慌不忙，來自愛神空間的高級智能生物并不明白人類在大自然面前可以渺小到什麽地步。
“那等龍卷風過境......”柏恩猶豫着，似乎已經預想到以後的境況。
“很難，戎家這棟別墅修建時已經做了最高的天災防禦等級。”丘比特1號說：“建議你回到地上，把所有可用物資都轉移到防空洞裏，以備不時之需。”
柏恩做了次深呼吸，把手上抱着的吉娃娃放到一邊，站起來往外走。
“如果我沒有預判錯，”丘比特1號輕聲說：“末世要降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