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龍卷風過境的第二天清晨，柏恩靠在一箱方便面旁邊，睡得昏天暗地，看起來沒心沒肺。

徹夜未眠、火急火燎趕回來的戎越，看着她安睡的模樣，一直緊繃着的唇角難以察覺地翹了一下。

“姝姝，我們要走了。”戎越走近，把纖細嬌小的女孩兒抱起來。

柏恩一開始還沒醒，丘比特1號不可奈何地嘆氣：“柏恩恩，醒醒啦，戎越來接人啦。”

夜裏，柏恩聽了丘比特1號的話，像倉鼠一樣來往地上好幾趟，冒着掃進屋內的風雨，把能吃能用的東西全拾掇進了防空洞。在一塊兒坍塌的房頂堪堪砸在她身邊時，被忍無可忍的保镖強行拖了回去。

清點完自己的“戰利品”後，時間已經接近破曉了。

柏恩剛睡不久，此時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軟軟地叫了聲：“哥哥。”

“嗯。”戎越拿了一件羽絨服給她穿上，帶着她往外走。

眼看着戎越都走到門口了，還兩手空空，柏恩急急忙忙跑回去抱住了自己的一箱方便面，又指了指她身旁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這可是她一晚上的勞動成果！

“不帶了。”戎越言簡意赅地說。

不行。柏恩使勁搖頭，甚至有些氣忿地嘟起了嘴。

“戎先生，我們必須馬上走了。”戎越的助理掐着腕表的時間，語氣有些急促。

柏恩固執地站在原地，心想你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人類恐怕不知道末世有多恐怖！物資絕對不可以浪費。

她飛快地把床單鋪在地上，把大大小小的一堆吃的歸攏在一起，再把床單四個角打結，背在自己身上，又空出一只手拎起她的吉娃娃。

神色氣鼓鼓的，像只被迫逃難的倉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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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越哭笑不得，看她快被沉重的“簡易行囊”壓得厥過去，只好接過來背在自己身上，好脾氣地哄道：“這樣可以了嗎？”

地面上，一排越野車隊正在等候，柏恩回過頭看了看住過幾天的大別墅，奢華精致的建築已經瀕臨坍塌，碎瓦磚石散落一地，一片狼藉。足以想像到那場龍卷風的強大破壞力。

柏恩和戎越并排坐在越野車寬敞的後座上，戎越接到人，就恢複了工作狀态，紙質報告、視頻會議接連不斷。

丘比特1號完全複制了戎越接觸到的信息，再傳遞給柏恩：“極端異常天氣，已經到了災難的級別，我們現在要去A市的防禦基地，那是目前官方所能啓用的最高級別的防禦型基地，基地外圍駐紮軍｜隊，核心地帶代號‘S’，只有少數位高權重的人可以進入。很明顯，戎越就是其中之一。”

“那進了基地，還能實現戎姝的願望嗎？”柏恩非常敬業地問：“那裏安保措施一定很好吧。”

“末世可是個瞬息萬變的背景，下一秒發生的事都無法預知。”丘比特1號天方夜譚般給柏恩灌雞湯：“萬一你覺醒個什麽異能，強大到能夠統治整個地球，登上人類巅峰，得到一個戎越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兒嗎？”

柏恩壓根兒就沒聽它胡扯，萬萬沒想到丘比特1號能一語中的。

越野車隊行駛了整整三天，路面結冰非常嚴重，狂風夾雜着暴雪，間或有冰雹落下，把車頂砸得砰砰作響。

每當這時候，戎越就會暫停手上的工作，把柏恩抱在懷裏，像撫摸小動物似的安撫她，卻不說話。

戎越的身體狀況不太好，偶爾低燒，嗓子疼到沙啞。

路程的最後一天，戎越忽然把柏恩扳直了，把她的人工智障吉娃娃放到一邊，面對面，語氣認真到近乎嚴肅：“戎姝，進了基地以後，不要說話，不要對別人笑，好嗎？”

柏恩委屈地一低頭，因為戎姝面無表情時漂亮到近乎冷豔，但是她一說話，或者笑時，就會不自覺地帶出一股天真的傻氣，足以判斷出她和常人不一樣的地方。

這是被嫌棄了嗎？

“乖，聽話。”戎越用手輕輕托起柏恩小巧的臉龐，溫柔地看着她：“沒有嫌棄，進了‘S’區，我就不再有人手可以保護你，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好嗎？盡可能地待在屋子裏，不要和其他人接觸。”

柏恩似乎被這種溫柔又認真的語氣蠱惑，下意識就點了點頭。

戎越笑了笑，把她抱進懷裏，摸了摸她的頭發。

一路上吃着口味感人的壓縮餅幹就礦泉水，總算趕到了A市的防禦基地。

柏恩心想，按照戎越的指令，她從現在起就要變成足不出戶的金絲雀了呢。

然而，經過層層安檢，在核心區“S”的最後一道入口前，柏恩忽然被攔了下來。

“檢測到異常磁場波動，懷疑覺醒異能。”冰冷的機械聲陡然響起。

一道金屬栅欄憑空升起，把柏恩攔在了S區之外。

和基地負責人一起走在前面的戎越猛地回過頭，神色震驚中，竟透出一絲幾乎從不會出現在他臉上的慌亂。

此時戎越已經進到了S區，他回身就要出去，在他的手接觸到冰冷的金屬栅欄前，就被一群安保人員攔下。

柏恩怔愣着站在外面，看着徒勞想要靠近她的戎越，腦子一時沒能照常運轉。

“我妹妹她......”戎越立在原地，勉強維持着上位者的體面，他沉聲說：“你們不能帶走她。”

“戎先生，異能者屬于高度機密，您目前可能尚未接觸到相關資料。”基地負責人似乎知道戎姝的情況，同情地看了她一眼，繼續道：“抱歉，疑似異能者不能進入S區，戎小姐将被帶到隔離區，做進一步觀察。”

“如果我說不呢？”戎越這句話一出口，周遭唰一下安靜下來。

在特殊時期，官方的安全、利益至上的時期，戎越這一句接近威脅和反叛的話，面對追責時可大可小。

“哥......”柏恩輕輕地叫了戎越一聲，白皙纖細的手指握在冰冷的鉛黑色金屬栅欄上，透出觸目驚心的脆弱和無助。

戎越的心像被剜去一塊兒一樣疼，驚慌和恐懼兩種他生來就不曾感受過的情緒沖擊着他，那是他從小保護到大的妹妹，他的妹妹像只柔軟的小動物，離開他身邊，只有被欺負的份兒。

可是她怯生生地說：“哥......你別、別生氣，我不怕。”

“戎越。”一個一身黑色制服的女人從S區走出來，她一手揮散了在場的安保人員，甚至包括基地負責人，看起來權限很高。

“哦，資料裏出現過的，S區首席防禦工程師，周穆琪。”丘比特1號及時介紹道。

“這是情敵吧！”柏恩語氣十分強烈，因為這個周穆琪看起來不過三十歲，幹練中又帶着十足的韻味，身材姣好，面容豔麗，看向戎越的目光，還媚眼如絲！

“你別擔心。”周穆琪安撫似的拍了拍戎越的肩膀，用親切柔和的語氣說：“把她交給我吧，沒事的。”

“情敵想報複我！”柏恩對丘比特1號斬釘截鐵地說：“1號，救我！”

“其實我之前檢測到了你身上出現的微弱磁場，但太輕微了，我以為是愛神空間的信號。”丘比特1號安慰柏恩說：“以這個磁場的微弱程度，你就算覺醒了什麽異能，也一定很雞肋，比如把五毫升的水，變成一塊可以加在可樂裏的冰塊那種。”

柏恩直覺接下來丘比特1號不會說什麽好話，就聽它繼續道：“我相信茫茫人海中，比你能力強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你很快就會因為浪費實驗資源而被請出實驗室，送回戎越身邊。”

柏恩：你之前還說稱霸地球，登上人類巅峰呢！

被丘比特1號一頓插科打诨，柏恩也不緊張了，她趴在鐵栅欄外，小聲說：“沒事的，哥哥。”

戎越走近，隔着金屬栅欄，親了一下女孩兒的額頭，嗓音沙啞，在她耳邊輕聲說：“乖，你很快就會回到我身邊，別怕。”

柏恩把吉娃娃遞給戎越時，觸碰到了他的掌心，感受到明顯高于正常值的溫度，她擔憂地看了戎越一眼，卻怕多說多錯。

柏恩跟着周穆琪，彎彎繞繞地走在防禦基地裏。

周穆琪完全沒了剛才在戎越面前知心大姐姐的模樣，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面。

柏恩愈發堅定了她是情敵的想法，在心裏哼哼了一聲。

隔離異能者的實驗室是全封閉的，見不到一絲光線，冷色的燈光似乎自帶冰冷觸感。

周穆琪刷開門禁，柏恩往裏一看，瞬間被吓了一跳。

室內，十幾個疑似異能者被白色束縛帶捆成蠶蛹似的長條，禁锢在牆上，一片寂靜之中，竟有些分辨不出他們是否還活着。

柏恩被一把推了進去，金屬大門嚴絲合縫地合攏前，周穆琪環抱着雙臂，冷淡地說：“你是戎越的妹妹，我就不綁你了，自己随便找個地方坐吧。”

柏恩被她兩面三刀的行為氣得直磨牙，堅決不想把戎越讓給她！

因為這裏的場景太過幽靜詭異，柏恩沒敢往裏走，就倚靠着門邊坐在地上。

耳邊能捕獲微弱的呼吸聲，柏恩餘光瞥見天花板上的數個監控攝像頭，她意意思思地咽了口口水，做出被吓到膽破、無比恐慌的瑟縮神情。

忽然，一個“蠶蛹”動了一下，白色束縛帶像被棄用的繃帶一樣一圈一圈滑落，仿佛它本來就是個裝飾一樣。

內裏露出一個人，那是個臉色蒼白、容貌清冷英俊的男人，他穿着純黑色的軍服，邁開一雙修長有力的長腿，一步步向柏恩逼近。

在看到他唇角揚起的一抹詭異微笑後，柏恩感覺到了真實的恐懼，她哆哆嗦嗦地在腦海裏跟丘比特1號說：“1號，這、這是情敵派來殺我滅口的嗎？”

而腦海中，丘比特1號毫無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