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這時,牧修陪伴着的老人來到柏恩身邊,他白發蒼蒼,面容慈善,和藹地對柏恩點頭致意。
牧修站在一旁,公式化地介紹道:“戎小姐,這位是基地的首席心理咨詢師,阮明朝阮教授。”
柏恩不知道他們突然跑來找自己幹嘛,愣愣地點了一下頭,冒出些傻氣。
阮教授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他關切地說:“你哥哥戎越,最近的狀态不太好,消瘦、疲憊、暴躁等等的負面狀态不斷出現,我想他需要一次心理疏導。”
柏恩想,這是在戎越那兒碰壁了,所以來找她了呀。
“可是戎越說什麽也不肯接受我的幫助。”果然,阮教授似乎痛心疾首地開口:“在這封閉而狹小的基地裏,出現什麽心理問題也不算過分,你哥哥真不該這麽抗拒我。”
柏恩不知道該說什麽,誰知道這個首席心理咨詢師是不是和周穆森一夥的呢,抓到了戎越的把柄,轉頭再把他賣了,別說治病了,命都不知道有沒有了。
她幹脆什麽都沒說,站在原地發呆,一副不明所以、傻得冒泡兒的模樣。
別說,還挺管用。
牧修的嘴角明顯抽搐了一下,他隐晦地翻了個白眼兒,表達了對柏恩演技的贊嘆,随即對身旁的老人低聲說:“阮教授,據說戎姝的智力有問題,她可能聽不懂您說的話。”
老人嘆了口氣,卻也沒有辦法,他把身邊的牧修往前讓了一讓,微笑着對柏恩說:“這是軍方派給我的助手兼護衛牧修,小夥子人很好,陪我一個老頭子可惜了。你們年輕人多在一起玩。”
說完,他給牧修遞了個眼色,把牧修撂下,自己走了。
柏恩溫溫柔柔地說了再見,又轉到長桌前繼續小倉鼠一樣吃蛋糕,衆目睽睽之下,她總不能一會兒智障,一會兒又和牧修對答如流。
反而,牧修湊近她,看似親昵的交流,實則是把他老師賣了個一幹二淨。
“阮明朝的學術水平很過關,站隊這事兒也難分好壞,反正他是周穆森那邊的人,戎越萬一被診斷為狂躁症、妄想症之類的精神類疾病,就鐵定出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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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恩眉頭不由得蹙起,她一咬牙放下了手裏的蛋糕,往外走去,牧修跟在她後面也走出了會場。
确認好四下無人,她小聲說:“戎越的精神狀态是不太好,總是頭痛,我覺得他幾乎不會安睡,偶爾睡着也會很快因為噩夢而驚醒。”
牧修一聽,覺得不太樂觀,他思索道:“也許我的異能可以幫他。”
“真的?”柏恩欣喜,她希望戎越能輕松一點,至少能有個喘息的機會。随後又想到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臉上的神色很快收斂。
果然,牧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觀察着她呢,輕笑說:“也不用太緊張,想要帶着異能者‘獨立’,我的身份還不夠,但戎越那個級別的可以,我們慢慢來。”
牧修是想讓戎越做那個扛旗幟的人,因為位高權重,所以順理成章。
兩人還沒說上兩句話,就見戎越神色匆匆地找過來,并且面色不善。
戎越拽過柏恩的胳膊,手間的力道攥得她發疼,他壓低聲音卻莫名狠戾:“不是讓你在原地等我嗎?!”
“疼......”柏恩向後退了退,試圖掙脫戎越的手,委屈又害怕地喊疼。
跟着戎越過來的周穆森,和氣地解釋:“戎越正和我說話說的好好的,忽然發現妹妹不見了,就急了,畢竟關心則亂,我能理解。”
柏恩自動給他翻譯了一下:兩人正談得劍拔弩張,周穆森一頓威逼利誘,戎越轉頭發現妹妹不見了,這一點風吹草動把他吓着了。
忽然,柏恩的腦海裏響起一道聲音,不同于丘比特1號軟糯的聲線,是一道冰冷的男聲:“帶我去你們房間,戎越的狀态很不對。”
柏恩愣了一下,才問丘比特1號:“1號,你聽見......”
“聽見了。”丘比特1號沒等她問完,就說道:“是牧修創造的幻象裏的聲音。”
柏恩确認般地把目光投向牧修,這個動作對于戎越來說,無異于火上澆油。
戎越覺得胸腔裏劇烈而複雜的情緒幾乎要把他撕碎了,他一言不發地拽着柏恩回房間,牧修直接傳了話到柏恩腦海裏,輕飄飄的一句:“我在你們房間外等你給我開門。”
柏恩在心裏開始百般算計,面上不露聲色,直到戎越拽着她進了屋,甩上房門,把她壓在牆上兇狠地吻了起來。
這下柏恩真傻了。
CPU快被燒着了,柏恩的大腦也沒計算出要怎麽面對這種突發狀況。戎越對戎姝一直百般寵愛,卻克己複禮,連床都不上,堅持睡地上。
那現在這個吻又該怎麽解釋?柏恩慌張之間,下意識就把戎越推開了。
女孩兒抗拒的動作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讓戎越清醒了大半。他頹然坐在小沙發上,用手捂着眼睛,低聲說:“對不起。”
忽然毫無征兆的,戎越像被抽去意識般,倒在沙發上,眉頭緊鎖。
敲門聲傳來,牧修在門外說:“是我。”
柏恩急匆匆去開了門,又跑到沙發邊,把戎越扶起來,低聲質問牧修:“你幹的?”
“戎越剛才精神都快過載了,我是幫他。”牧修毫不在意地說:“麻煩你把位置讓給我,我看看他怎麽了。”
真到這一步,柏恩又不敢把毫無防備的戎越交給他了。
牧修似乎一眼就看透她心中所想,難以置信般攤手問:“我能把他怎麽樣?”
“也許對他的記憶和判斷做手腳呢?”柏恩反問。
牧修十分無辜:“我要有那麽大本事,用得着這麽迂回?”
看出柏恩沒什麽讓步的意思,他又說:“我只能看到他所憂慮的困擾的東西,知道原因後我們再想辦法解決。不然你跟我一起看?”
戎越有段時間拒絕和她的一切肢體接觸,柏恩幾乎可以肯定戎越的心結中包括戎姝,此時聽到牧修的建議,她點了點頭。
牧修幾乎毫不費力就侵入了戎越混亂的思緒,零碎的畫面也跟着在柏恩的腦海中鋪陳開來。
這些畫面異常零散而破碎,像一幀幀毫無關聯的幻燈片,閃爍變幻。
都是他們未曾見過的景象,是幻想,也可能,是未來。
柏恩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預知”這種能力危險極了,他寧可這是戎越的幻想。
直到她在畫面中看到了戎姝。
美豔灼人的女孩兒趴在床上,笑嘻嘻地看着戎越,神情靈動而熱烈。她挑逗般撫摸着戎越的臉龐,卻近乎虔誠地落下一個吻。
如果能忽略戎越空洞茫然的眼神,和手腕間纏繞的冰冷鎖鏈,場景像畫一般美麗。
柏恩由于過于震驚,直接退出了和牧修共享的畫面。她驚慌失措地躲到房間的一個角落,遠遠地看着昏迷中的戎越。
牧修則淡定不少,他玩味地笑着,惡劣地開口:“活色生香。”
柏恩只能裝傻,問:“那是什麽?”
“我看到一閃而過的畫面中有損毀的基地S區和崛起的異能者。”牧修盯着戎越,語氣中有瘋狂的欣喜:“是未來。”
承認是肯定不會承認的,還要提防着不讓牧修侵入她的思維,柏恩不确定地問丘比特1號:“如果戎越真的有預見未來的能力......”
“那他會是一件極致的武器。”丘比特1號肯定道:“随着能力進化,這種預知能力的準确性和實效性都會大大增強,擁有他的人會像開了挂一樣戰無不勝。”
“不是,我是想問......他每天得用什麽樣的心情面對現在的戎姝啊。”柏恩嘆氣道。
“現在看來,他複雜的心理狀态就有了解釋。”丘比特1號淡然說:“但他可能會說服自己那是他的幻想,畢竟成為妹妹的肖想對象,不是一件多愉快的事。”
柏恩難以想像戎越每天面對戎姝時,會有多矛盾和痛苦,但他依然竭盡全力的溫柔以待、關心保護,盡管那種似真似假、支離破碎的畫面足夠把人逼瘋。
柏恩注意到牧修正意味深長地看着她,眼中是不加掩飾的驚嘆,他剛要開口,柏恩就把手一擡,打斷到:“停,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牧修十分配合地點頭,又說:“我還看到一幕更慘烈的,真沒看出來,你折騰起人來這麽狠。”
一邊說,還佩服似的鼓起了掌。
柏恩半是窘迫半是心虛,直接拉開了房門,給了他一個“出去”的眼色。
臨走時,柏恩問他:“我哥哥什麽時候醒過來?”
牧修略一思索,同情道:“墜入深淵般的噩夢,他會因為無法承受而掙紮着醒過來。”
戎越知道自己再次陷入不安穩的夢裏,戎姝親吻着他,帶着撕咬的力度,他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反應。
畫面一轉,場景是在一個富麗堂皇的城堡,能源充足,有珍馐美酒。戎姝和那個名叫牧修的娃娃臉男孩兒站在一起,成為異能者的領袖,他們很登對。
而自己,被困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裏,他最疼愛的妹妹,那個永遠漂亮的女孩兒,是他唯一的光芒,也是最深的黑暗。
“戎姝......”戎越瘦削的側臉抵在沙發上,柏恩聽到他在倉惶地喊着同一個名字,語調裏有令人心碎的絕望。
當戎越掙紮着睜開眼睛時,柏恩甚至不敢與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