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相親對象是一個肌肉男,肌肉如同幾個拳頭堆疊在一塊兒,陽光下發着油亮。
溫顧戳了幾下杯中的小蛋糕,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男人聊天。
“聽說溫小姐是演員?”
“快是了。”
“可我看那些女演員經常裸背啊裸胸的,一大堆親戲吻戲床戲,你們有沒有替身?”
“沒有,真槍實彈的。”
男人驚恐:“……我是覺得哈,女孩子在家裏相夫教子就挺好。你說那些成功人士,為什麽在外面小三小四的,可家裏的妻子就只能一個,因為妻子就是原配,小三小四小五這些就是個虛榮心而已。”
“哦。”
靜默一瞬。
奶茶店裏飄着濃濃的奶精味,櫥窗裏倒映出這個城市的輪廓,初春,冷空氣裏的暖陽顯得格外珍貴。
第三個年頭,溫顧從國外回來了。
回來,才下了飛機,氣都不帶喘的,就被周清安排在片場的奶茶店裏,相親。
肌肉男拳頭放在嘴邊,咳嗽一聲。
自認眼前的人無論是容貌還是身材,都無可挑剔了,打着商量的語氣:“溫小姐,你看,如果我們在一起,不知道你願不願放棄現在的工作呢?我每個月的工資一萬二,你找份正常的工作,房貸平攤,怎麽樣?”
溫顧眯眼笑了笑,話不對題:“聽說你是跆拳道教練?”
“是啊,黑帶5段。”
“我前男友玩兒過這個一陣子。”
“你們?”
“我們該做的都做過了。”
肌肉男如臨大敵,站起身,“那我們……就先這樣吧,這頓AA吧。”
溫顧放下叉子,擦好嘴角上的蛋糕屑,起身。
兩人坐在靠門的位置,暖陽傾瀉而下,溫顧卻神色清冷,帶着一種疏離感。
肌肉男打量她跟前的小蛋糕,只吃了一半,扔掉怪可惜,他怏怏的開口:“這個,我能帶回去給我妹妹吃嗎?”
溫顧将蛋糕推了過去:“……”
肌肉男接過蛋糕,在服務員異樣的目光中拿了一個白色塑料袋,将蛋糕完好的放進裏面。
他才轉身要離開,就感覺一記拳風強而有力的呼喝而來,還來不及反應,臉上已經挂了彩。
身後,聲音抑揚頓挫,一字一句,似機關槍聲噼裏啪啦的:“我去你大爺的,你誰啊,你不撒泡水照照你自己,你還敢嫌棄她啊?啊?”
聲聲中腦門。
再見程聚,他還是老樣子。
他個兒高了許多,五官挺立了,但仍舊是那一副狂樣兒,打完了人,兩手叉腰,揚着一個下巴要揚到天上去。
肌肉男也不是吃素的,哪能平白無故就任人打了一拳,他捏着十根手指,骨關節咔擦作響,大拳朝程聚揮去。
溫顧站在一旁,心想要不要報警。
程聚接住了肌肉男的那一拳,手掌一個翻轉,将人的手扭到身後,罵咧道:“你丫摳門成這樣啊?我最看不慣人搶女孩子的食物。”
“你誰啊,憑什麽打我?”
“我是她老子。”程聚咬着四顆白牙:“老子不同意你當我女婿。”
肌肉男懂得套路,憑着蠻勁兒,另一只手朝程聚的臉上打,程聚躲不開,嘴角出了血。
助理在一旁急了,又是跺腳又是擦汗:“哎哎,別打他臉啊,他是靠臉吃飯的,哎喲,輕一點啦。”
話都是白說的,兩人扭打到一塊去,誰也不肯放過誰。
聽到店裏有響動,門外聚集了一撥人,女生居多,有些人已經舉起手機要拍照,溫顧聽到幾聲哇哦的大叫,有些女孩子手拍着臉,嚷着程聚的名字。
助理跑過去跟人好說歹說,就差跪地求着她們別拍了。
緊接着又到溫顧的跟前,眼前的人溫溫婉婉,皮膚白皙細膩,比圈中許多女演員的皮膚狀态還要好。
他急了:“你倒是勸一勸啊?明日他上頭條,我這……”
好吧。
溫顧聲音細細:“肌先生,他那個臉買了百來萬的保險,你下手輕點兒,賠的也就少些。”
肌肉男聽了這話,拳頭停在半空中,過了片刻,就放下了。
程聚趁機踹了人家的小腿一腳。
“我不姓肌。”人抱着蛋糕走了。
程聚用手背擦拭唇角的血跡,他一身駝色的薄大衣,因為厮打的緣故,也皺了,他脫下來,甩在桌上。
衣服被拍在桌上,桌上的塵灰飛揚。
人走了,程聚抓抓頭發,也不管椅子上的茶漬,坐了上去,轉而斜眼打量溫顧。
他眼睛是通紅的。
從十七歲到二十一歲,她沒怎麽變化,舒服的眉眼,小嘴巴,吃一個東西像螞蟻啃糖似的,耳垂有顆痣。
他曾經在她睡着時偷偷捏過好幾回。
“年紀小小的,就相親啊?”他一手揉着桌上紙質的杯子,一手撐着頭:“真怕嫁不出去了?”
溫顧不想被他打量,抓起包往外走:“你這沖動的毛病,一點都沒有改變。”
程聚眼疾手快,側身攔住她的去路,兩人隔了半米,溫顧聞到他身上嗆人的酒味。
原來是喝酒了。
她說完,繞過他往外走。
身後,助理關心程聚,嚷着服務員要冰塊兒做冰敷,同時不忘八卦道:“那女的,什麽情況?哥,你吓死人了,進來就打人。”
“我就是犯賤。”程聚兩手撐着額頭,聲音有些被酒熏過的悶和啞:“人家相親對象嫌棄她,我都覺得難受”
蘇溢懂了。
門外還圍着人,多是湊熱鬧熱鬧不嫌事兒大的。
溫顧腳步頓了頓,往外走去,正巧閨蜜兼死黨嚴夏到了,一輛黑色的路虎就停在店門前。
嚴夏搖下車窗,瞥了一眼店面裏頭,喲呵了一聲:“裏面那個,你們什麽情況?”
溫顧坐在副駕駛上,搖了搖頭,最後用兩個詞總結了:“前男友,冤家路窄。”
“啊?”嚴夏剛考的駕照,沒幾個月就上了路,驚訝完,跟溫顧嘚瑟她的車技。
大學兩年的好朋友不是吹噓的,兩人在國外同去廁所的友誼牢不可催,嚴夏瞧溫顧一眼,“餓了是吧,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嚴夏家中出了點事兒,提早回了國,這一年,在榆城也混得熟了。
溫顧感激的看着她。
兩人很久不見,聊得也多。
“那相親對象我也就不提了,國外那些藍眼睛的大帥哥多好啊,可你都瞧不上,我都見慣了。”嚴夏給溫顧的碗裏夾了一塊東坡肉:“不過,剛才在奶茶店那位,當紅小生啊,正在播的那個……叫什麽來着。”
《阿罪》,溫顧說。
過了沒網絡沒電視的生活三年,回來的時候,飛機上許多人都在看這部電視劇,溫顧一眼就看到了他。頻幕裏,他痞裏痞氣的,永遠在邪笑。
“對!阿罪。”嚴夏打了一個響指:“他一夜爆紅,你懂嗎?就真的一夜之間,程聚這個人突然出現在大衆的視野中,連我媽都在花癡他,還跟鄰裏街坊說,程聚的老婆是做不成了,但讓他做女婿還有希望。”
溫顧樂呵呵的。
“這不,知道我也是幹這行的,讓我沒事多去橫店走走。”嚴夏挑了挑眉,當這話是笑話。
她想了想,撐着下巴:“不過我看網上有些人說,他的突然走紅只不過是昙花一現。”
“不是一夜爆紅。”溫顧攪着果汁裏的冰塊,突然不說話了。
嚴夏神經粗,也不太在意,讓服務員上了兩碗小混沌:“還記不記得,前年冬至,我們想這玩意兒想瘋了,現在還想不想吃?”
挺想的。曾經有一個人,窮得差點賣掉褲衩了,餓了三天給她端來一碗混沌。
“快點吃,等會兒是不是還要去見導演?”嚴夏将幾個混沌丢到溫顧的碗中。
溫顧朝她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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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顧,你終于肯回來啦。”室內悶,朝成大導演臉上悶出一層紅,朝溫顧伸出手。
溫顧點點頭:“回來繼續給你批評批評。”
照成滿意的看着眼前的人,眼睛能說話似的,靈氣十足。
由國內着名導演朝成執導的,根據魚兮同名小說改編的電影《謀情》,進入演員初步定妝階段。
該片籌備将近兩年,投資過億,大成本,大制作,網上話題讨論熱烈。
溫顧作為一個新人,演的是女四。
定妝照一出來,照成大腿一拍:“就是你了,這個角色不會再有別人。”
連一向嚴厲的副導演見了,也拍着溫顧的肩道:“好好演,這個角色,前途無量。”
拍攝定妝照順利,溫顧從棚裏出來,才下午五點鐘。
她用手擋了擋太陽,嚴夏回去工作了,約好五點半來接她。
溫顧站在一旁,身後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現在真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演戲了,我覺得女孩子還是自尊自愛一點,別為了一個角色,就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溫顧對國內的演員不熟悉,女人烈焰紅唇,墨鏡遮住大半張臉,露出一個尖尖的下巴,目光若有似無的打量着溫顧。
溫顧側目,發現照成那個比女朋友還寶貝的小家夥縮成一團,在門口曬太陽。
她走過去,摸了摸那家夥毛茸茸的毛:“阿貓貓,你能演戲嗎?”
誰不知道,朝城的這只貓,自打在電影上露了一個臉,就成了網紅貓,網上一大片人稱它的演技比某位小鮮肉的演技還要好上十分。
女人從鼻腔裏哼出一個調兒,踩着高跟鞋,扭着腰肢離開了。
溫顧逗了會兒貓,嚴夏就過來了。
這天傍晚,夕陽金碎,灑落在車河中。
嚴夏望着美景,再看身邊的人兒,感嘆道:“溫顧,你說如果你談戀愛了,會是什麽樣子啊?”
溫顧這人,看着溫和,對誰差不多都是和善的樣子,可嚴夏就覺得,這女人缺少那麽一點生氣和人情味兒。
“我?”溫顧笑了笑:“我以前很粘人的。”
以前有那位前男友在,鞋帶都不會系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