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程聚套上薄T恤,站起身,開房門時就見到蘇溢那張白嫩的臉,他不耐煩,吐出兩個字:“走開。”
蘇溢死死撐着門,“不是還疼嗎?又瞎折騰個什麽勁兒?”
程聚拿開他的手:“這回真不折騰。”
蘇溢指他:“那你們別玩太過。”
蘇溢跟在程聚的身邊有兩年,深知他這人看着沒心沒脾,但有些心思藏的可深了。
都說酒後吐真言不是,程聚這人不愛酒不愛煙,蘇溢很少能見到他吐露心事的時候。
只記得第一回見到程聚,還是在他剛拍第一部戲的時候。
那時導演在罵一群群演,罵得那個狠,食指戳到腦門就罵人沒用、活該沒出息,把人損得一文不值。
程聚不在那群人的範圍內,他抱着手臂倚在牆角,牆上陽光斑駁,等那群人散了,他也走了。
蘇溢覺得那男人有些特別,跟了過去。
然後就發現他蹲在一棵柳樹下,頭埋進懷裏,背部一聳一聳的。
他問,你怎麽了啊?
他悶着,久久不回答,蘇溢那時不知哪兒來的耐心,也走過去跟他蹲着,兩人一直蹲到晌午。
程聚這時才開口了,他說,要是以前,人這麽罵我,早就有人沖出來跟他對着罵了。
蘇溢不解:“那人誰啊?”他那會兒還不明白,一個能打能翻的武替,還需要誰保護。
程聚擡頭,吸了一下,“我的小姑娘,膽兒特小特小。”
蘇溢這才明白了,是情傷。
因為看中他這一點,他毫不猶豫的選擇栽培他,他知道,只有這種人才特別有鬥志。
蘇溢回頭,見走廊盡頭,程聚跟在人姑娘的身後,她走一步,他就跟着走一步,始終保持半米的距離。
蘇溢拍了個照,屁颠屁颠的發到公司的群裏——這折騰人的主兒終于也有人能收服的時候辣。
鎮上的醫生還讓他多休息,蘇溢也豁出去了,那就讓他疼死吧。
程聚人高,加上有些感冒了,想止住抽抽也難,在溫顧背後弄出的動靜不小。
溫顧回頭,就見他用手背揉了揉鼻子,想止住聲兒,可也沒止得住,男人有些懊惱的扯了扯耳朵。
樓道昏暗,天花板上幾只淡黃的小燈泡,只能照清地上的一個小圓圈的大小。
他就站在那些光圈的外頭,頭發逆着光,感覺摸上去會很柔軟。
他跟蹤人跟蹤不下去,啧了一聲:“看我幹嘛,你好好走你的路啊。”
“你回去,不跟了。”溫顧指向他房門的方向,蘇溢正饒有興趣的盯着他倆。
程聚又揉了揉鼻子,“我沒跟你啊。”大有點耍無賴的味道。
溫顧不理他,往樓梯走,到了二層,發現後邊兒仍舊有一個大尾巴。
她挑眉:“還不是跟着我?”
她怕,等她從這兒一路下去,被人撞見當紅影星跟在她身後,這事兒估計淩晨就能成為微博熱搜第一條。
程聚抓抓頭發,妥協了,承認是在跟蹤她,聲音發着悶,帶了點鼻音:“你去哪裏?”
他剛休息過,因睡姿實在不敢令人恭維,幾撮毛毛不聽話亂蹬,他一抓,更亂了。
溫顧這些年不知從哪兒得來的強迫症,很想幫他給撸順了。
“你替我擋我木桶,我給你買藥去。”
“你跟我……”程聚覺得話不太合适,換掉:“你跟你老子客氣什麽?”
前一秒還神氣的,溫顧一瞪他,他氣勢就跟着弱下來。
一米九幾的大高個垂頭喪氣,蘇溢跟着下來瞧,差點笑劈了叉,這都慫成什麽樣兒了。
“回去了。”溫顧盯着腳尖,她不知怎麽勸。
“不是,這鎮上不安全,你要是發生點什麽,還不是要我去救,多麻煩。”程聚抿抿嘴,他自己都覺得這理由有多扯。
我才不要你救。
房門擦咔動了一下,溫顧耳尖,聽到聲音來自安舒的房門。
“噓。”程聚将她推到角落,他身上淡淡的藥味将她籠罩,“再耗下去,他們就發現了,而且藥店門也要關了。”
她又暖又香,程聚有些不想放手。
溫顧擡眼,一雙眼睛似秋水,問他:“不冷啊。”她覺得他這樣出去,感冒會加重。
程聚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手臂上的肌肉不是鼓鼓的那種,線條流暢的,不像溫顧上回那個相親對象。
他的手掌又熱又躁,透過溫顧的衣服,傳着熱。
“剛還躁熱着呢。”程聚不正經。
“回去穿衣服。”
他眼睛亮了亮,知道她是同意了,便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食指指向溫顧踩着的那塊兒地方:“你就站在這兒,不要動,我這就回來。”
溫顧:……
奚南鎮不大,鎮上的人多以捕魚為生。江面上有幾星漁火,鹹腥的魚味随着濕風送過來。
溫顧回頭,男人不敢放肆,在後邊兒跟着她。
他穿了一件長衣,帽子往頭上一兜,兩手抄在口袋裏,她問人路,他抿着嘴在一旁靜靜的等着。
引得行人頻頻回頭。
溫顧心想他捂得還不夠,“口罩也戴上。”
“好。”他從口袋裏扒拉出一個黑色口罩,将臉蓋好,口罩上印了’別看我’三個白字。
最後拐了五六個胡同,才找到的中醫老藥店。
溫顧進去,上了年紀的老大爺正打盹兒,醒了,打量她身後高大的男人,跟保镖似的,有些發怵,忙問她需要什麽。
“我要當歸身25克、骨碎補25克、祖師麻15克……”她聲輕,回憶那治骨折的方子。
老大爺聽了,樂呵說:“姑娘跟我是同行?”
“不是不是。”溫顧解釋,是家裏爺爺留下來的老方子,她以前經常給程聚用,好久不背,都快要記不得了。
“那我給你們熬好,到時候你們讓人過來拿?”老大爺包好藥。
“好。”
程聚見他的小姑娘笑得甜,跟人商量着什麽時辰拿藥,要注意什麽事項,一項一項的都記好了,生怕出錯。他吸了吸鼻子,在異鄉裏突然有家的感覺。
他一晚上都安靜,這時聲音悶悶:“你熬藥吧。”他記得她擅長這個。
溫顧瞪他:“我不要拍戲的啊?”
他哦了一聲,聲音幾乎悶在口罩裏:“好兇,還是小時候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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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原路返回,溫顧往他懷裏扔了盒雲南白藥,他抱在懷裏,叫住她,“溫顧。”
溫顧回頭,見他眼中映着兩岸的燈火,眸色清亮,“嗯?”
她心想,他可別再整什麽幺蛾子。
程聚聳聳肩,鼻塞塞的,他搖頭,咧嘴一笑:“沒。”
就只是突然很想叫她的名字。
第二日,又一輪寒潮來襲,氣溫驟降七度。
早晨是劉虞和茹夫人的戲。
茹夫人為了得到劉虞,不惜将劉虞弄成個殘廢和啞巴,将他鎖在茅屋內,教他只能見她一人。
情緒波動挺大的一場戲,劉虞的恨,茹夫人愛而絕望的在他額頭落下一吻,按朝成的意思,要凄美而哀絕。
溫顧聽朝成講戲,身後劉姐給她弄頭發,她抱了一個暖水袋聽着。
旁邊,程聚對着鏡子照照,找來蘇溢:“等會兒要拍那什麽,你給我找個胡須刀來。”
蘇溢服了,“哥哥,等會兒吻的是您的額頭,不用擔心胡子紮到人家。”
可她細皮嫩肉啊。
程聚把劇本一扔,身子往椅子上一仰,将口哨吹成調兒。
蘇溢已經走出去了,又小跑回來:“哦,還有,等會兒是借位,勸您不要太樂呵。”
程聚:“……”
柳螢過來玩兒,目光一下子便被程聚老師懷中的東西吸引過去,直勾勾的盯着人懷中的東西。
“你傷口是疼的厲害嗎?”報着個雲南白藥跟祖傳家寶差不多。
安舒聽了,心裏不安,又說了幾句道歉的話。
“你們不懂。”程聚抱着東西去拍戲。
這戲沒什麽難度,溫顧一條便過了,朝成反複看這一段兒,眼眶有些紅。
“溫顧,你可以的。”他對她贊賞有加,但……
“程聚,你是不是可以更走心一點,恨這個東西,你……”朝成用力嗯了一下,“微表情可以抓得更準一些。”
蘇溢揉了揉眉心,心想那祖宗的不是恨,是癡笑,是傻笑!
朝成怕程聚昨天着了驚吓,捏住年輕人肩膀,鼓勵他:“我們再來一個。”
程聚嗯了聲,眉梢有春風。
他收斂過的,可他對她恨不起來,她丢下他三年,他都恨不起來。
要是喜歡那個人啊,微表情是個會騙人的大混蛋,多少的演戲經驗來湊數統統不管用。
到了傍晚,朝成再次看這一幕戲,越看越又意思,他跟攝像師調侃說:“老家夥,我怎麽感覺我們的劉虞跟他小老婆更有感覺呢。”
安舒捏着門框,骨節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