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這就是你說的正事?”

半小時後,溫顧坐在一家拉面館內,兩手撐着下巴問對面的男人。

木質的圓桌設計古樸,角落裏燈光流轉,

程聚慣例帶一個口罩,雙手交疊放在桌上,手指有節奏的敲着另一只手臂,他坐得板正,“喂飽你再說。”

店內浮動着清湯的香味,不濃烈不單薄。

或許因為他太過顯眼,進來的人都打量他幾眼。

有幾個穿校服的女生坐在鄰桌,談話聲聽得清楚——

“你能要到他的電話號碼,我請你吃十碗拉面。”

“不行,還要給我抄一個學期的作業。”

溫顧覺得不自在:“等會兒你的粉絲認出你,怎麽辦?”

程聚摘下口罩,給她遞上筷子:“你就當她們不存在。”

他說的輕巧,好像窗外淺月逐散烏雲。

怎麽能當作不存在,人小姑娘都躍躍欲試了。

溫顧只能祈求這一頓飯快快過去,隔不久,對面的人想了好一會兒:“你就像我的小助理,我都不怕你怕個什麽勁兒。”

溫顧将紙巾捏成個小球,往他的頭上砸。

程聚抱頭,心想她還是一點兒都沒變啊,生氣了也舍不得真正打人,他甚至覺得給她扔完那一桶紙巾,也是能接受的。

不久,兩碗熱騰騰的牛肉面上桌,蘿蔔白、辣椒紅、香菜綠,鮮湯滿滿一碗,熱氣萦繞、消散。

溫顧小口小口的吸溜。

猛然間,閃光燈一閃,程聚那雙烏黑透亮的眼睛跟着一眯,他站起來,半分懵逼,半分清冷,九分不悅。

溫顧神經緊繃,刷的站起來,擋在他跟前,張開手臂:“不經過允許不能拍照。”

程聚靜靜的站在那兒,眸中落滿暈黃燈光的暖色。

前面的姑娘身高只到他下巴的位置,年齡小他兩歲,體重不到他的一半,卻肯站在他跟前抵擋雪虐風饕。

紮馬尾的女生舉起手機,臉上浮現紅暈,話也說不直了:“程聚,我有點不敢相信是你……”

“她是?”女生望了望溫顧,圓圓的眼睛中有一絲錯愕,心中擔心是那個答案。

溫顧放下手臂,幾乎咬着牙:“我是他助理。”

女生長舒一口氣。

程聚對粉絲寬容:“沒拍到她就行,她因為工作的關系,不适合暴露在網上。”

“不會不會……我的鏡頭裏從來就只有你。”

溫顧想,很溫情的一句話。

……

“跑了跑了。”沒等女生召來更多的人,程聚抓起姑娘便往外跑。

前方有燈有人家,有刮過耳邊的風,和心跳,

溫度低,他說話時有熱氣呼出來,然後很快淡在夜色裏,“我們去辦正事去。”

-

溫顧躲在又黑又小的隔間裏,不得不再次問:“這就是你說的正事?”

劇組試衣間裏,有專門存放溫顧衣服的櫃子,溫顧蹲在裏頭,手肘緊貼着一片滾燙。

程聚不似她這般緊張,坐在裏面,背靠着冰冷的櫃面。

由于剛跑過來的關系,他呼吸有些重,逼仄黑暗的空間裏,感觀逐漸放大。

“守株待兔,朝成跟鐘鎏‘借’的巨資袍服在這裏。”他雙手搭在膝蓋上,手肘碰碰櫃壁。

溫顧的兩腳開始發麻,叫他:“程聚。”

程聚嗯了一聲,他聲音漸漸放緩,拉長,似是哼着出來的。

“你要是傻了,我可以給你找藥。”溫顧耐着性子,性格使然,她發起火來也溫溫吞吞:“你偷偷裝個攝像頭都比我們守在這裏強。”

“不要。”男人感覺快要睡着了:“留你在房間,等着男二去勾搭?”

溫顧服軟,悶悶的坐下。

她想,若是被其他人撞見他們在這裏,不知會鬧出什麽緋聞。

深夜,試衣間,孤男寡女,這些詞湊到一起足以引人遐想。

隔間裏只有兩件今早試過的戲服,哪裏有什麽鐘鎏老師的得意作品。

空氣像凝結過的安靜,溫顧抓抓手背。

她是真的嫩,不知被什麽小蟲子咬了,手背上起了個小疙瘩。

程聚仰頭抵在後邊兒,黑暗中看不清表情,聲音低啞:“溫顧你不要動來動去的了。”

溫顧抱着手,背起下午看過的劇本,試圖找點事情做,分分心。

她聲音清甜,如汩汩流過的泉,程聚聽了很久,最終嘆氣:“溫顧。”

溫顧啊了一聲。

“我覺得你要是嫁給別人呢,最好等我死了以後。”程聚笑了笑,破罐子破摔:“我眼不見為淨,死後不瞑目。”

溫顧點點頭,點破他:“其實你還在想紀栾的事吧。”

程聚不答話了。

溫顧又搓搓手:“那個人會來?”

“不動!巨資,怎麽不來。”

這時候門外有細微的聲響,鎖頭扭動了兩下,緊接着旁邊的櫃子開了鎖,窸窸窣窣,是棉布撕裂的聲音。

旁邊的櫃子是安舒跟柳螢的,溫顧說不得話,程聚的手捂住她的嘴巴。

隔了幾分鐘,才到溫顧的櫃子,鎖頭松開的時候,溫顧擰了程聚的手。

櫃門開,程聚亮亮的眼睛一愣,随即抓住人,将他舉高:“死小孩兒死小孩兒,你知道她是誰嗎,你就敢拿剪子剪她的漂亮衣服。”

朝成跟其他人進來的時,大概也沒想到是兇手是一個小男孩。

六七歲的年紀,牙齒都沒換完。

男孩小胳膊小腿在空中亂蹬,程聚也不放他下來,反而跟他蹬鼻子瞪眼,跟一個壞叔叔沒兩樣。

“怎麽回事?”朝成抱起男孩往大廳走,聲音中氣十足,隔了很遠都能聽到。

溫顧想跟上去,卻被人攔了一下來,程聚站在她跟前,笑意漸濃:“畫面血腥,小女孩回去睡覺。”

溫顧揉揉脖子,酸澀僵硬,點點頭。

身後的男人靜靜站在窗前,鎮上的燈漸漸只剩下幾盞,如糊掉的老照片。

程聚想,如果他也有一個調皮的孩子,和溫顧共同所有的……最好是女孩子,紮着朝天辮,聲聲清脆喊爸爸。

再不濟,不能挑了,是個男孩子也成。

晨起時是一個晴朗天。

片場來了些記者做采訪,安舒在鏡頭前笑容大方,記者将問題抛出來,她也能完美的避過問題陷阱。

溫顧站在邊兒上,眉目溫和,晨風拂過她的裙擺。

她想,有一天,她也會站在各家媒體記者前的吧。

那時候燈光閃爍,人影如潮。

她一進到化妝間,龔洪便提着一套戲服跑過來:“茹夫人,你看這套好不好看,我最近都不喜歡看程聚的戲了,就等着看你現場呢。”

“這衣服……”溫顧啞然。

龔洪知道她想的是什麽,點頭:“對,就是安舒的。”

“原本給女主角準備的就多出幾件,我今早特意早起給你挑選好的,最符合你的氣質。”

龔洪手中的戲服銀絲織就,粉紫羅衫,逶迤拖地如煙霞。

柳螢正刷着微博,哼笑一聲:“老龔你這一挑還不得氣死安舒,挑了件兒她最喜歡的。”

“哎喲誰讓她幹那種缺德事兒,我看她現在不正笑着嘛。”龔洪翹起個蘭花指。

溫顧梳着頭發,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柳螢來到她跟前:“這話說來可就長了。”

龔洪:“大概就是安舒用五十塊錢賄賂酒店老板的兒子,頭天晚上先是弄壞了你的戲服,昨天晚上為了掩人耳目,把劇組中包括你在內的三個人的戲服都剪了一遍。”

柳螢:“然後她昨晚還死不承認,哭鬧着讓副導演給她一個公道。”

龔洪:“可是事實擺在跟前,她沒法兒不認的,酒店老板為了道歉,免除劇組接下來這些天的所有開銷。”

柳螢瞧了一眼溫顧,發現她正楞着神,美人兒在刺眼的白燈下格外奪目,柳螢問:“溫顧你不氣啊?”

“氣啊。”溫顧回過神來:“只不過氣太久不利于身體健康。”

“噓。”柳螢戳戳她,溫顧領會,三個人齊齊噤聲。

安舒采訪完,回到位置上,珊瑚紅點落飽滿的唇,輕抿,閑言碎語皆抛在腦後。

上午拍戲順利,溫顧拍完也不着急走,抱着暖手寶寶在一旁,耳邊是瀑布直下的聲音。

齊栾的已經NG了三次。

山間的瀑布似銀鍛飛快沖下,程聚捏了把劍,眉宇間凝聚了殺氣,齊栾跪在那兒,頻頻記不住臺詞。

柳螢頂了一張大花臉蹲過來:“你說,齊栾也算是老戲骨,怎麽這次忘詞這麽厲害?”

有風過來,溫顧眯了眯眼,“我想估計是因為程聚老師跟齊栾老師有仇。”

“沒仇啊,開機的時候,我還見他們握手。”柳螢撓撓頭。

“程聚用演技唬住對方,演技一次比一次厲害,紀栾老師估計有壓力了。”溫顧輕聲說。

柳螢點點頭:“越看越像這麽一回事兒。”

大概到了第五次,那邊導演才喊了停。

程聚身上披了一毛巾,姿态懶散的扶起齊栾:“得罪了。”

“幼稚鬼。”齊栾拍怕發梢上的水珠,俊顏清冷,然後轉身離開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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