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溫顧聽到他那邊有嘈雜聲,應該是有人催促他了,她說:“你先好好錄節目。”
進不進娛樂圈的事情,她在電話裏跟程聚講不清楚。
分手前就談不攏的事情,不指望能在這一刻講明白。
程聚有些執拗,抓住話題不放:“溫顧,我最後一次問你了,你以後真打算幹這行?”
他心裏火大,可話裏帶着半分的無奈。
溫顧應聲。
“那行吧,我零點的飛機。”程聚揉揉頭發。
溫顧覺得,他像是真生氣了,叫住他,想讓他錄制完節目再回來,這話最終也沒說出口,話出口反而變成安慰的話:“你沒事?”
她怕他一生氣,或許就砸了人家電視臺的招牌。
那邊嘈雜聲小了,有尖銳的汽笛聲,程聚咬牙:“我現在全身的都疼。”
溫顧以為他肋骨的傷又複發了,啊了一聲:“疼就去醫院啊,我記得H市電視臺附近有醫院,你也不急着登機,讓蘇溢跟你去看看。”
“傻的。”程聚的氣消了大半。
一想到她即将出現在屏幕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将看到她,他就覺得肉疼。
全身疼!
他跟她在一起兩年,給她做了兩年的飯,好不容易将她拉扯大了、小姑娘亭亭玉立了,沒吃到,人還抛棄他跑了。
程聚覺得很窩火,吃不到也就算了,還得給更多的人看她、評論她的不是——他程聚好不容易喂大的小姑娘,是那些凡夫俗子能說的?
一時間,兩人各有心思,都沒有說話。
“那我睡覺了。”溫顧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
“你別。”程聚已經上了車趕往機場,他說:“你先躺好,蓋上被子,手機別挂掉,就放在旁邊的枕頭上。”
溫顧:“……”
“好了,你現在是不是覺得睡不着?”程聚聲音低緩下來,有涼水浸透過的軟。
溫顧嘆氣:“你在說話,我怎麽睡得着。”
“睡不着我給你數綿羊。”
溫顧已經懷疑他耳朵聾了。
随他去,她閉上眼睛,手機裏傳來柔和的聲音:“一只程聚,兩只程聚,三只程聚……一百只程聚,是不是還沒睡着,嗯,一百只程聚,九十九只程聚……”
溫顧:“……”
他那邊有司機師傅的聲音,遠遠的:“小夥子,我都快睡着了,別數了。”
“你別吵到到她啊。”程聚繼續數。數亂了,再重頭來。
溫顧是真的睡着了。
盡管此時網上亂做一團,各位“知情人士”紛紛站出來将她的資料扒得透徹,她眼皮子卻漸漸沉重。
她心想,一切都等明天再說吧。
-
半夜,溫顧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來人力氣大,房門震動,門旁邊的牆上也跟着掉下幾塊碎渣。
柳螢一個枕頭砸過去:“不知道女演員要睡美容覺啊。”
說完了,被子蓋過臉,捂住耳朵不讓魔音入耳。
溫顧揉揉眼,看了一下枕頭邊的手機,屏幕已經暗下,黑暗中只有旁邊的壁燈發着淡淡蒙蒙的光。
“來了。”她腳趾頭戳着地面找拖鞋,門外的人似是沒聽到,敲門聲更大起來。
如果是程聚,她就打死他好了。
可轉念一想,即使是掐着時間算,程聚也不應該這時候能趕回來。
門外的不是程聚,柳螢的經紀人小周披着一頭亂糟糟的齊耳短發,不斷跺着腳,見門開了,趕忙進門扯柳螢的被子。
嗓門嘹亮:“你爸出車禍了。”
柳螢登的坐起來:“在哪兒出的車禍。”
“奚南路路口那裏。”
溫顧看了眼時間,四點二十分,從H市到奚南鎮,再長的路和再慢的車速,程聚也不至于這麽久還沒回來。
柳螢來不及拾掇自己,匆匆跟助理出去。
她父親早前跟她說好,在榆市談好一筆單子,就來探班,誰知還沒到呢,就出了這樣一檔子事兒。
溫顧套上個長外套,抓起手機和鑰匙,跟柳螢跑出去。
奚南路口距離片場有兩公裏,最長也就十幾分鐘的車程,溫顧坐在車上,已經撥號出去好幾次,程聚和蘇溢的電話都是忙音的狀态。
“你接電話啊。”她跺跺腳。
路兩旁樹影婆娑,四下安靜,除了風聲,便是她手機裏傳來的嘟嘟聲。
小周坐在副駕駛上,仍舊喘着氣,“剛剛他們打電話來說,伯父已經送去鎮上的醫院,鎮上醫院設施簡單,估摸着得轉院。”
柳螢點點頭,神色放緩:“那現在我們去鎮醫院。”
溫顧的手機只剩下一格的電,估計撐不了多久,她問:“還有其他人受傷嗎?”
“不知道,醫院的人找不到柳螢,才通知我的,那時好像很亂。”助理說。
不一會兒就到了路口,那裏被圍了起來,警車的車燈照亮前方的一小塊地方,車頂的藍光晃來晃去,刺激着視覺神經。
一輛大卡車撞了柳螢爸爸的車,車子翻倒在側,剩餘的幾輛被隔在警戒線外。
“柳螢,你放我在這裏下去吧。”溫顧說。
柳螢不放心,人家一姑娘,手無縛雞之力,三更半夜的不安全,“你能行嗎?”
她想,程聚對溫顧,跟別人多少是不一樣的,溫顧對程聚,同樣如此。
但有些話,不适合說,更何況助理還是程聚的腦殘粉。
溫顧攏了攏大衣,點點頭。
“你等會兒怎麽回去?”柳螢透過車窗問她。
“天快亮了,到時候也好打車。”溫顧捏着手機,發白的光照着路。
淩晨時候,正是榆城溫差最大的時候,溫顧踩着一雙兔子棉拖,一輛車一輛車的找過去。
那些車主一時半會兒走不了,正眯着眼休息,冷不防睜眼,便見到車窗外的小姑娘舉着手機找人,燈光照在她臉上,心頭跳了好幾下。
溫顧對程聚的車沒什麽印象,她一路找過去,前面的車子都有人,唯獨在最後方,在空着的車子裏,一支手機正亮着,她的手機號碼正出現在那支手機的正中間。
溫顧看了警車一眼,這才發現警車後有人在交談,灰色大衣的一角在車邊翻飛,像只灰色的蝶飛舞。
程聚跟交警交代完方才所發生的一切,回頭就見着溫顧站在二十米開外的地方,夜幕暗淡,她手中的光亮像一顆星。
她穿得毛茸茸的,白色的棉質睡衣,胸前是一只大大的熊,外邊兒套了一件蓋到腳腕的大衣,大衣寬松,顯得她小小的一只。
剩下的事情交給蘇溢處理,他兩手抄在兜裏,一步一步朝她走過去。
走到人家跟前了,捏捏她的手,将她推進車裏。
程聚調高車內的溫度:“肇事者撞了人想逃跑,蘇溢看太多武俠片,正義感爆棚了,追着那司機不放。”
他在跟她交代事情的經過?
溫顧感覺到身體漸漸暖和,她搓搓手,然後又放下去。
程聚見到手機上十幾條未接電話,皺着鼻子笑了笑,擺好衣擺,往她那邊挪了挪,繼續說:“然後你也看見了,我和蘇溢的手機都落在車上,接不到電話是合理的,但是我知道是不對的。”
他難得的安靜下來,好好的陳述一件事,眼睛亮亮的,專注的看着她。
溫顧嗯了一聲,“你不用每個小細節都交代清楚。”
“不交代清楚,你又生氣不理我了,一生氣就是三年。”程聚輕哼一聲,虧得他有這個耐心不把她甩了就不錯了。
“你以前就愛幹這些危險的事情,還不讓人知道行蹤。”溫顧聲音低低。
她就是在那些戰戰兢兢中,等的害怕了。
程聚想親姑娘的臉,但又怕惹怒了她,只能湊近她一些,說:“這回是蘇溢做的,是好事。”
溫顧的鼻尖都是他淡淡的男性氣息,她推開男人,瞪他:“你再磨叽,蘇溢在外面就快要冷死了。”
……
蘇溢确實在車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左腳來來回回折騰不敢向前,擺出老母親的微笑臉,盯着車內影子快要交疊在一起的兩人。
“車裏好暖。”蘇溢往手上哈氣,坐進車裏便開始說話:“我去,剛才程聚你不要命了是嗎,追那司機也不是那樣追的,我吓得魂都飛出去了。”
程聚的長腿往蘇溢的後座背踹。
蘇溢領會不到他的意思,說得更起勁:“你沒看那司機下來的時候臉都慘白慘白的,就是你那車技吓着人家了。”
程聚揉揉頭發,挪挪屁股,離溫顧遠了一點。
溫顧重複他不久之前的話:“蘇溢,正義感爆棚?”
程聚:“……”
蘇溢嘿嘿一聲,發動引擎。
他一面注視着路況,一面跟溫顧說網上的事情:“你那事兒啊,我們已經找到爆料的人了,程聚在車上忙得很,數完綿羊又聯系人,終于逮住那個人。”
“但沒什麽用,就是一個普通大學生,估計不知道從誰那裏得到的料,他轉而又賣消息給營銷號。”蘇溢分析着。
溫顧:“其實我有個辦法能将人找出來,你們看成不成。”
“你不是軟柿子就好。”沉默了好久的男人,終于敢說話。
溫顧不想理他,說謊都不帶草稿的。
到了酒店,蘇溢去停車,溫顧走在前頭程聚仍舊不緊不慢的跟着。
周遭安靜,偶有幾聲犬吠。
他送她上樓,“溫顧啊……”他想補救一下兩人的關系,畢竟騙人了,還被人抓個正着,心裏正發虛。
一句話沒能說完,二樓右起第四間房房門動了一下,他将溫顧拉回樓道。
溫顧悄悄探出個頭,見副導演背對着他們,手中拿了一件毛衣,跟房門中的人空中對嘴幾下,然後悄悄的關上門,見周圍沒人了,快步的走下樓。
溫顧回頭,發現程聚掏出個手機,狂按拍攝鍵。
“你……”
“留個證據哈。”程聚将手機丢回兜裏,送溫顧到三樓。
“你不用送了……”溫顧慢慢的走回房間,她怕也有人偷拍他們。
“溫顧。”程聚叫住她,聲音暗啞:“你是不是還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