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後來?”溫顧微微一愣。
明淨的桌子上映着她的姣好面容,暖光照在瓷白的杯上,折射的光又落進她的眸中,亮而明澈。
溫顧手中還有杯子上殘留的暖意,她微微皺着鼻子:“他打電話給我媽,讓他們接我回家去。”
嚴夏張大嘴巴,啊了一聲:“太不堅定了吧。”
随後又嘆氣說:“果然啊,偶像只能在電視上光鮮亮麗着,一旦了解到他,幻想分分鐘破滅。”
溫顧沒什麽好說的,只能點點頭。
嚴夏拿筆,刷刷的寫個不停,不大一會兒,筆記本上已經記下了半頁。
溫顧收走她的本子:“你不會真的要寫出去?”
溫顧當她是樹洞才說的。
她望出去,天色已經暗下來,過不久,密雨敲打在櫥窗上。
嚴夏搖搖頭,一支筆戳着下巴,搶過筆記本,繼續寫,“我發現跟你坐在雨天的咖啡店裏,靈感洶湧啊。”
溫顧從包裏拿出劇本,劇本上面是花花綠綠的标注。
嚴夏哇一聲,“你的标注會不會比你的臺詞還多?”
溫顧跟她相視一笑,眼睛透亮澄澈。
時間随着舒緩的音樂流淌而去。
嚴夏邊寫邊感嘆:“像他這種只能寫成渣男的角色,越渣越有勁兒。”
見溫顧沒反應,她啧啧兩下,繼續說:“始亂終棄、忘恩負義、無情無義,我能寫一百集……你說是不是?”
“怎麽不跟我說話?”嚴夏半眯着眼說:“難道你覺得不是啊?”
溫顧清咳一聲,用彩筆尖頭指了指她身後。
嚴夏回頭,愣是吓得筆都掉了,水性筆掉下來後,在地上滾啊滾的,滾到他的腳尖。
“程渣……不是,程聚?”嚴夏俨然受到驚吓。
程聚緊皺眉頭,帽沿遮住眉眼,瞧不清他的表情,他站在嚴夏的身後,清冷、疏離,跟人仿佛隔了一個宇宙那般遠。
嚴夏用口型問溫顧:“他、到、底、聽、了、多、少?”
她會不會被他一槍斃命啊。
程聚演的阿罪給人留下的心想深刻,嚴夏咬咬嘴唇,心想要完蛋。
溫顧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到的,櫥窗上都是流淌的水痕,模糊了從這裏看到外面的世界,淅瀝的雨聲也将他的腳步聲掩蓋。
不吵不鬧的程聚,她承認是能看的。
嚴夏将要崩潰,他站在她身後,氣壓陡然降低,她狗腿道:“其實我跟溫顧只是聊劇本,沒說您什麽。”
她用了“您”,夠尊重了。
溫顧見他不發一言,手抄在灰色休閑褲裏,神色不明,心情不佳,大約也沒想要理人的意思。
“你過來也跟人約了見面嗎?”溫顧問他。
程聚低沉的嗓音傳來,簡單的一個音節:“嗯。”
緊接着,長腿便邁到溫顧的沙發邊,沒猶豫,坐了下來。
冷冽的氣息逼近,溫顧坐近裏邊一點。
嚴夏在背後說人壞話,心裏也虛着,讨好道:“程老師,你要喝什麽嗎,我給您買,或者溫顧給您買。”她要賠罪。
“不喝。”程聚将帽子摘下,神情恹恹,心情不大好,發梢滴着水。
他長腿交疊在一起,指頭有節奏的敲打着桌子,想了許久,撂下一句話:“你們聊你們的。”
當他不存在。
臉上雖是一片平靜,可心中早已有一萬匹馬跑過。
溫顧交的都是些什麽朋友?!
“你……”溫顧嗫嚅着開口:“這算什麽?”
“房間悶,你敵人在酒店唱歌,吵得頭疼。”他扯扯耳朵後,淡淡的說。
突然多出來一個男性,嚴夏已然沒有再創作的熱情,一雙眼睛一直左看看,右瞄瞄。
她發現程聚也不看別的,只盯着桌上的人影,發呆。
溫顧還在寫寫劃劃,餘光中就出現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修長的手指捏住她跟前的杯子。
她擡頭,見程聚面無表情的端起咖啡喝。
小小的輕抿一口,沒有放下,咂咂嘴,又是第二口。
溫顧:“……”
然後,她也無心研究劇本了,跟嚴夏大眼瞪小眼。
雨勢漸小,空氣中混着泥土的寡淡味,遠處的大車漏油了,車油味很濃。
溫顧跟嚴夏從咖啡廳出來後,便分開了。
原本兩個姑娘有很多話聊,可由于這樣或是那樣的原因,也聊不下去了。
溫顧拿包頂在頭頂,一步步往酒店走,地上有淺淺的水坑,倒映着漸晴的天空,她小心的避過去。
猝不及防的,便有一頂帽子扣在頭上。
帽子很寬,幾乎遮得她只剩下半張臉。
程聚低頭,溫顧剛好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那裏。
雨中有一頂又一頂的傘,周圍有嘈雜聲,她聽到他低低啞啞的聲音傳來。
“挺羨慕那女的。”程聚盯着地上大大小小的雨坑說。
可以在國外,陪你整整兩年。
一起度過每一個節日,分享每一份喜悅。
溫顧以為自己聽錯了,回頭,見他還是安安靜靜,跟個尾巴似的跟人。
“你病糊塗了吧。”她咳了咳:“感冒還跑出來。”
他的唇比在房間中的更蒼白,大概是方才淋雨又吹風的緣故。
程聚懶散,幾步就走在溫顧的前面,撂話說:“回去吧。”
-
接下來的幾日,便是高強度的拍戲,溫顧整日呆在片場,忙的一口氣都不能喘完。
她看程聚的感冒仍舊沒有好起來的跡象,心中隐隐有擔憂。
他吃了好些天的藥,蘇溢甚至請了醫生過來,劇組的人知道了,格外照顧他,許多需要下水淋雨的戲都往後挪。
可仍舊不見好。
直到——
這一日。
溫顧跟安舒拍完一場訣別的戲,坐在一旁休息。
她自從跟安舒聊過之後,誰也沒有再理過誰。
天仍舊有些發冷,她裹了一件過膝的羽絨服,瑟瑟發抖的拆粉絲寄過來的明信片。
自從網上那件事情之後,她也積累了好幾個真愛粉,她們在明信片裏正寫着鼓勵她的話。
話中透着關切,心中有暖意。
蘇溢小短腿跑過來,捧着一手機,蹲在她跟前。
溫顧:“你又想說什麽?”
蘇溢點了幾下手機,皺着秀氣的眉:“我覺得我家大明星大概是傻了。”
他望向遠處,程聚矯捷的身影從屋檐淩空跳下,往長街跑,他手中的寶劍磨在地面上,火花四起。
蘇溢打開的是一個視頻,溫顧匆匆看一眼,□□的上半身,大汗淋漓的模樣,比島國片裏的男主角好看不少。
她看一眼,目光就移開了,将明信片一一疊好放進小袋子裏,問蘇溢“你看這麽大尺度的?”
蘇溢将手機擺到溫顧的眼前,“我看的尺度比這大,不是,這是程聚。”
溫顧額頭突突的疼起來,接過蘇溢的手機。
……
程聚拍完戲,腳步懶散的走到蘇溢跟前,妝容未卸下,還是那個少年帝王。
他将長發往後撥了撥,見蹲在地上的兩個人,兩雙圓眼睛皆盯着他。
目光盯得人有些發毛。
“幹嘛?”他平靜的問了一句,見兩人仍在呆滞狀态,他啧了一聲,聲音拔高:“再看,老子就收費。”
其實是……看得讓人挺臊的。
溫顧丢手機到他腳邊,跟打發叫花子似的:“吶,你自己看看。”
程聚心情有些雀躍,難得的,她肯跟他主動說話了。
他跟着他們蹲在白牆黛瓦下,吹了一聲口哨,黃鹂叫一樣,随後點開手機。
手機裏面的程聚脫去了上衣,拿一個紅色的水桶,冷水兜頭而下。
程聚揉揉頭發,有些崩潰,笑着問:“誰把我怕得這麽帥?”
“我啊,還能有誰能進你的房間。”蘇溢指了指自己,随後又問:“哥,爺,我想給你去請個心理醫生來瞧瞧,你看好不好。”
程聚透亮的眼睛一直躲避着邊兒上的姑娘,他踹蘇溢一腳,起勢要打人:“你現在給我滾。”
蘇溢真的就滾了。
溫顧也站起來,要往化妝間走。
他的做法,她有點接受不來,或者說,一時之間消化不過來。
“你別想我原諒你了。”溫顧踩着磚塊要走。
這地方地勢低,下雨的時候容易積水,劇組的人臨時搬了幾塊磚過來,方便行走。
她發長,轉身的時候,幾縷就撩過程聚的手臂,癢意從手上一直蔓延到心底。
程聚沒辦法,不想承認自己做的傻事,也不能承認,“感覺熱,想用冷水泡泡。”
蘇溢拍的視頻,是假的,一定是這樣。
柳螢經過,見一向霸道不講理的的程聚老師,頭微微低着,模樣溫馴。她扯出一個明豔的笑容,打趣說:“怎麽了你們,怎麽像妻管嚴呢。”
溫顧不理了,抱着袋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