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程聚立在原地,身姿挺括,目光緊緊跟随那道漸小的身影。
屋檐水滴滴落到他的後頸,冰涼一片,一直混沌的大腦也清醒不少。
“程聚老師,我是覺得要是讓你粉絲知道,你在倒追人,她們估計得傷心死。”柳螢在一旁看得入神,等溫顧走後,才上前說道。
柳螢是從童星做起的,按說也不用稱程聚為老師,但她前兩年在橫店得到過程聚的指導,因此見着他,便是口口聲聲的喊老師。
程聚後退兩步,跟人保持距離,他心情不佳,脾氣全挂在眉頭,感覺跟柳螢沒什麽話說,摸摸脖子往化妝間走。
柳螢知道他的脾氣,嘿嘿的笑。
程聚走了兩步,将捂在脖子上的手放下,回頭問:“你是跟溫顧同住一間房的那個?”
“要不然呢,進劇組都多久了,你不會還沒記住我?”柳螢想不到他突然問這個,一時之間摸不着頭腦。
想到了什麽,她啊了一聲:“你不會讓我跟你換房間,你想跟溫顧同一間房?”
“你想什麽。”程聚往回走,眉毛一挑:“你多跟她誇誇我呗。”
“……”柳螢把想說的話全部堵在嗓子眼,猶豫萬分,小心翼翼的開口:“我一直都有誇你,不帶任何目的的,但……”溫顧根本不吃那一套。
程聚覺得這事實有些傷人,什麽話也不說了,徑直離開。
柳螢哀嘆一聲,咕哝:“難道現在的男人都喜歡找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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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下旬,細雨青煙,籠罩在整片山林。
山林間有一間破舊的茅草屋,年久失修,漏着雨,屋旁的欄杆木頭朽了,散發着黴味兒,這裏就是茹夫人和劉虞初次見面、天雷地火的地方。
溫顧身上穿的是粗布素衣,長發挽成一個好看的髻,手裏拿着劇本,坐在紗帳下。
她正背着臺詞,突然得出一個結論:“……這劉虞有點色。”
還初次見面呢,趁着受傷神志不清,就又撩一個妹子回後宮。
朝成跟她講戲,噗嗤一聲:“他是迫不得已的,奸臣賊子給他下了藥,不然後面有你什麽事兒。”
朝成說起這話,才想起男主角似乎不見了,招人來問:“我們的男主角呢?跑哪兒去了,難道他還害羞?”
想到他之前演的都是男人戲,這理由也不是說不過去。
劉姐給溫顧補妝,“哦,說是單獨醞釀一下,等會兒就回。”
朝成納悶了:“這場戲最簡單,醞釀個什麽勁兒啊。”
這個時候的化妝間裏。
化妝臺上淩亂一片。
蘇溢來來回回折騰,有苦說不出來,他将牙膏和牙刷遞給程聚:“水蜜桃味的,你看喜不喜歡?”
程聚打開牙膏蓋,嗅了嗅:“太輕浮了,換個含蓄一點兒的。”
蘇溢伸手進包裏,掏來掏去好一會兒,找不到更适合的了,索性一咬牙,将幾支小巧的壓在臺上:“兒童牙膏,巧克力和可樂味。”
程聚搜刮完,走進洗浴室。
蘇溢跟在他身後:“不是哈祖宗,人導演說了,等會兒沒有吻戲沒有吻戲沒有吻戲。”
程聚刷牙,說話含糊:“還不是因為你上回壞事。”
蘇溢連連點頭,不動聲色的幫他把胡須刀擺好:“是,那事我也有不對,我怎麽知道你把妹的方式這麽特別,裝病都使出來了。”
“我更加沒想到,那姑娘多溫和啊,怎麽就狠心不理你你半個月。”蘇溢念念叨叨。
程聚輕哼一聲:“半個月算少了。”
他也不是沒有跟別的女人吵過,吵完之後,那些女的總愛在他跟前找存在感。
溫顧不一樣,就愛使冷暴力,生氣了也不打人,晾着人在一旁,說不理就不理,到最後她自己沒心沒肺,已經快要把事情忘記了,可憐另一方事隔好長一段時間,仍在那兒幹着急。
蘇溢驚訝:“你告訴我她能不理人多久,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程聚豎起三根手指頭。
“三個月啊,那确實不能惹毛她啊。”蘇溢撓撓後腦勺,心想以後見着溫顧就繞開走,再也不得罪這位祖宗的祖宗。
程聚刷完牙,對着鏡子照照,他牙齒白,左邊一顆尖尖的小虎牙露出來。
他指尖碰了碰那顆虎牙。
這是他的一個小秘密,他和溫顧的緣分很深,你看,他們都有一顆虎牙,一個在左,一個在右。
蘇溢捂捂眼睛:“剛簽約時就讓你去做一口烤瓷牙的,你拍戲的時候收斂一點,一笑,年輕了十歲。”
蘇溢兩根手指交叉:“十歲!”
程聚踹人走。
他到茅屋內時,機器燈光已經就位了。
他一身白衫,肩胛處冒着血,唇色發白,是個病美人的姿态。
朝成見他來,讓開位置,讓他坐到溫顧的身邊,安慰他:“不緊張,你是前輩,等會兒溫顧也被你傳染緊張了。”
溫顧安安靜靜的坐着,他坐下來,身上有冷冽的氣息,混着窗外的淡花香,很好聞。
朝成兩只手模拟兩人的位置:“等會兒,你們這樣……再這樣。”
溫顧點點頭,似是懂了。
程聚也跟着點點頭,似是也懂了。
朝成見兩位跟個小朋友似的,乖乖聽着他講話,兩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純潔得不像話,他反倒不好意思起來:“被你們這樣看着,我怎麽有點幹壞事的感覺呢?”
“你們先試試。”朝成扔下一句話,回到機器前。
程聚難得導演離開,沒話找話說:“你不緊張,我又不碰你。”
溫顧沒覺得緊張,她兩手交疊坐在那兒,背後是瓦數極大的燈,燈光照射下來如白晝,她在燈光下瑩瑩發白,唇間的蜜泛着光亮。
“緊張了也沒有關系,我帶着你。”程聚低聲說。
他嗓音低沉,在強光之下,睫毛在眼下投下陰影。
溫顧不想同他說話,一直沒理人。
在她看來,是他更緊張,額頭上都蹦出青筋來。
朝成的電影追求極致的美感,床戲非但不露骨,反而很含蓄,卻自有一種讓人張脈偾興的美。
紗帳翻飛,淡月籠罩,兩道影映在帳上,缱绻多情。
程聚連姑娘的手都摸不到,只見她眼中似有萬頃波光,朝成那邊已經收工了。
全程借位,拍的也是影子,他兩手撐在溫顧的兩側,溫顧拍拍他:“還愣着幹嘛。”
程聚的鼻尖都是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他啧了一聲:“你挺矛盾的。”
長得多可口,可身上的香味讓人聞了,所有的妄念卻都褪下了。
溫顧推開他,整理被他壓住的頭發:“我就是怕你尴尬,才熏上香的。”
程聚撓撓頭,發絲給他抓得淩亂了,有些頹然的美感朦胧浮現。
他起身坐起來,扯過棉被蓋好,喊:“蘇溢,你人呢。”
室內已經開始有人收拾,溫顧睨他一眼,“他提前回去了。”
程聚盤腿坐着,找人拿來手機,“蘇溢,你給我滾回來,兩分鐘。”
蘇溢在電話另一頭說得頭頭是道:“你等會兒不是說要把妹嗎,我提前走了,不打擾你和那位小祖宗。”
“回來!我冷,拿我的羽絨服過來。”程聚霹靂裏啪的說完。
蘇溢很敬業,兩分鐘之內趕回來,他将羽絨服扔給程聚,“我就說你是白折騰,又刷牙又刮胡子又穿幾件褲子,這不是給自己加戲是什麽。”
程聚将衣服的拉鏈從下往上一拉,修長的身型穿起黑色的羽絨服來,像一條毛毛蟲。
他捂好領口,往外走:“你別啰嗦。”
夜裏起風,整片山林沙沙響。
身後是才完成工作的劇組人員,不緊不慢的走着,蘇溢跟在他身後,走了一段路,從包裏掏出一樣東西:“剛才回來的時候,碰到你的祖宗,她讓我交給你的。”
程聚皺了皺眉,月光細碎的灑在他的肩頭,襯得清冷幾分。
他接過那個古樸的盒子,打開,幾粒東西,湊近一聞,他的臉色瞬間換了一個色。
蘇溢小心着腳下的路,低頭問:“你們難不成和好啦?還送你東西?”
程聚将石子踢遠,低氣壓,“她送我檀香。”
蘇溢不懂這是什麽梗,點頭嗯吶一聲:“不挺好的嘛,你那脾氣,靜靜心多好。”
後邊兒的工作人員走得快了,很快就追上來,有人見程聚身上穿着羽絨服,不解的問:“程聚老師你很冷嗎?這個天很舒服啊,怎麽還穿這麽多。”
另一個人關心道:“程聚老師身體還沒好嗎?”
等那一撥走過了,程聚咬牙跟蘇溢說:“我覺得我的小祖宗是要我靜身。”
蘇溢啊了半天,說不出個什麽所以然來,想了半天,才說:“哎,要不然你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