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溫顧看了眼手機,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蘇溢捂着頭,在走廊上來來回回的走:“你說他生氣個什麽勁啊,一生氣就玩失蹤,這游戲我幼兒園就不玩了。”

溫顧想了想,“或許讓他冷靜冷靜,就回來了?”

蘇溢搖搖手指,湊近溫顧偷偷摸摸的說:“你不會不知道吧,那家夥路癡,不帶手機出門基本回不來。”

溫顧還真不知道程聚有這毛病。

從前見他的時候,他身邊總是跟着一群人,那些人就差給他提鞋了,威風得很,沒見過他迷路的樣子。

蘇溢揉揉頭,再告訴溫顧一個可怕的事實:“哦,就算他帶手機了,也不一定能回來。”

有一回他們去山裏的學校做公益,那所學校才多大啊,從進校門便能一眼望到頭,這位祖宗竟然饒了好幾圈還出不來校門口。

蘇溢當時在樓下看他從二樓的東面走到西面,在西面的盡頭遲疑半晌,又走回東面,東面找不到樓梯,回到西面上了三樓。

溫顧給蘇溢拿來一杯水,“他不會問人啊?”

想了想,不對,她和蘇溢同時說:“傲着呢。”

溫顧抱着手臂,不得不妥協:“現在要不要多找幾個人去找找?還是等晚一點看他會不會回來?”

蘇溢把開水一口喝完:“別找人,他不要面子我還要呢,好在鎮子不大,你西面我東面,找到了手機聯系。另外我讓小李在房間內守着,他回來了就通知我們。”

溫顧點點頭,從行李箱拿出兩支手電筒,一支給了蘇溢之後,便出了門。

夜晚霧濃,街燈是暈染開來的淡黃。

才下過雨,街道上濕漉難幹,今晚鎮上熱鬧,在江邊搭了戲臺子,有人在唱大戲。

溫顧走過去,踮起腳才看得清臺上的老旦。

觀衆席中沒有看到程聚,他那樣高,如果在人群裏,一眼就能發現了。

鎮子的西面多是拐來拐去的小巷,溫顧走了一圈,連帶着人家的羊圈也找了,也沒見程聚。

她找了個幹淨的門檻坐下,借着手機的光辨方向,恍然間點進了程聚今早發來的短信。

他可能就去了那三個地方,電影院和火鍋店都在東面,只有碎雲山在西面。

溫顧打電話給蘇溢:“你找過電影院和火鍋店了嗎?”

蘇溢喘着氣:“電影院就那麽一塊小疙瘩的地方,他不在,火鍋店就兩家,我在去第二家的路上。”

“知道了。”溫顧應了聲,朝鎮子的最西處走。

蘇溢有些擔心:“我急壞了,才忘記你姑娘家家的,萬一遇到危險怎麽辦?你還是回去酒店等着,我怕那祖宗知道了,非殺了我不可。”

溫顧輕哼了聲:“可惜你祖宗迷路了回不來。”

蘇溢對着手機吼幾聲,那邊已經不回答他了。

真是一個也不讓人省心啊。

鎮子最西的那一片住的人家不多,偶爾有幾聲犬吠,溫顧攏了攏衣服,望見碎雲山将要融進夜色中。

山上有幾點燈光,是他們白天拍戲的時候留下的。

迎面走來一人,逆光,影子長長,溫顧走上去:“老大爺,你有沒見到一個很高的男人來過這裏?”

老大爺上了年紀,聽了半天才噢了一聲:“是不是很高,長得又不錯的那個明星?”

溫顧點頭,“對,就是他,長得有點拽那個?”

老大爺手指顫巍巍的指向山路:“往山上去了,我還問他話,也不回答,小夥子比電視上還俊。”

“您還是他粉絲啊?”溫顧笑着搖搖頭,心想,程聚這家夥真是老少通吃。

跟人道了謝,她才爬上山。

山路有石階,不難走。

“程聚,你給我滾出來。”溫顧喊了一聲。

四下靜寂,天色昏沉似巨幕,正是四月的時候,沒有什麽蟬鳴蟲叫,有的只是腳步劃過草叢的窸窣聲。

溫顧知道他走不上山頂,也只在半山腰找人。

空氣中有水泡過的花香,她又喊了一聲:“程聚滾出來。”

手電筒在黑暗中劃來劃去,指向夜幕的時候,光束都看不見了。

這裏正好是半山腰,跟前些天拍戲的茅屋正好在相反的方向,一個在陽面,一個在陰面。

溫顧拿手電筒亂照,“程聚你再不出來,我一輩子都不跟你說話。”

有悶風吹過。

她聽到他輕哼了一聲,随後才聲音悶悶,像裹着委屈,從草叢中傳來:“你真他媽的兇。”

這聲音,低沉到嘶啞,不會有別人了。

溫顧拿手電筒照過去,發現他坐的地方草叢茂盛,足足有半人高,他坐在那裏,雙手抱着腿,背部拱拱的,頭也埋進手臂裏。

溫顧踩着草叢過去,亮光照在他的發頂,他頭發很軟,頭也沒擡起來。

“你生氣呀。”溫顧輕聲試探他。

他不說話,溫顧又問他:“你很委屈啊?”

“你坐下。”程聚終于硬氣一回,冷冷的吐出三個字。

溫顧想看他耍什麽花樣,哦了一聲,擡腳想坐在他旁邊。

程聚突然又反悔,“你等一下。”

他一手保持着抱雙腿的姿勢,一手脫下一邊的外套,随後又重複動作,才将外套脫下來,鋪到身邊,“坐!”

溫顧始終看不見他的臉,就着他的外套坐下。

他的外套還殘留着他的體溫,坐上去不會涼。

月色朦胧,江上有漁火,鸬鹚翻着翅膀到江裏捕魚。

溫顧覺得景致不錯,靜靜的聽旁邊的人唠叨。

程聚騰出一只手,拔着地上的草:“他粉絲少我一百萬,收入不及我一半,身高矮我五厘米,頭發不夠我多,眼睛沒我好看,混沌沒我煮的好,像個娘兒們似的,走路還外八,你是瞎了嗎?”

溫顧瞧了眼被他糟蹋的那叢草。

快要禿了。

“你好啰嗦。”她感嘆着說。

“對,我啰嗦。”程聚小小的哽了一下:“他啰嗦都沒我好聽。”

溫顧也抱着雙腿,低低應了一聲:“嗯還有呢?”

她覺得,程聚要是不把話說完,肯定是不會走的。

“還有?”程聚手臂抹了抹臉,擡起頭,撿起一顆石子就往山下扔:“多多了,他斯文敗類,中看不中用,眼尾上勾,風流,不負責任,中年離婚……我都不屑再給他數。”

“可你就數了這麽多條。”溫顧沉默很久才說。

她看了一眼時間,十點二十分。

“念叨夠了沒有,現在回去了。”溫顧站起來,将外套丢給他。

程聚一動也不動,擡眼看了溫顧一眼,“你先回去,我冷靜一會兒就回去了。”

溫顧幾乎要跌進他深邃的眼中,山中有霧,他眼中有水有光。

“你真的不走?你能找到路下山?”溫顧看他抱着腿,覺得他有些奇怪,不得不威脅他:“齊栾說要給我送宵夜。”

“不提他。”程聚啧了聲,扯着草,費勁力氣也站不起來,憋了好一會兒:“剛才石頭磕我了,你扶一下。”

“原來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啊。”溫顧扯過他一只手,把他的手放在肩上,架着他走。

程聚能感受到姑娘的溫軟,他吶吶的回了一句:“你別說笑,好好走路。”

他腳傷得重,石階坡度鬥直,走得極慢,半個小時都挪動不了幾步。

溫顧慶幸這些年都有堅持鍛煉,她提前走下一個臺階,拍拍肩膀:“上來,我背你。”

程聚揉揉鼻子,受驚了:“你一個女孩子,是要男人疼的。你背老子,人家看見了,就該說我娘兒們了。”

“你說什麽廢話你。”溫顧扯過他的兩只手臂。

程聚有些抗拒——太沒面子了太沒面子了,剛還嘲笑齊栾娘呢,現在……打臉了。

溫顧想到什麽,放他下來:“我先打電話給蘇溢,讓他找人上來幫忙。”她看他的腳傷又紅又腫,需要趕快做處理。

打電話的時候,蘇溢又驚又喜,“找到啦?都氣得去爬山?他是有多生氣啊,我的天。”

程聚在一旁做小動作,聲音悄悄:“你別給老子上來。”

溫顧瞪了他一眼,人又老實了。

她重新背上他,程聚人結實,看着瘦,可實際上重得很,他用另外一只沒受傷的腳點着地面,讓她承重輕點。

“這路太難走了,我們到茅屋那裏等蘇溢。”程聚于心不忍。從這裏到茅屋那邊,至少路是平坦的,拐個彎就到了,也不遠。

溫顧應聲,頸脖那裏都是他呼出來濕熱的氣,很癢又不能摸。

“溫顧,”程聚在人背上,一颠一颠的:“你覺得你像是豬八戒背媳婦兒嗎?”

溫顧咬牙:“我還能把你扔到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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