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溫顧背着人,稍微一側目,便見程聚嘴角微勾,笑意全部都漾在酒窩裏。
她想起有一回柳螢跟她說的——程聚笑一笑,老夫十年少。
溫顧把他往上颠了颠,皺眉:“你腳傷不會是裝的嗎?”
感覺不到他的疼痛啊。
這時候月亮沖破雲層,月光随意灑在他的背部,地上的影子也折折疊疊。
程聚揉揉鼻子,“我怎麽可能是那種不要臉的人?”
溫顧語塞,想扔掉他,也扔不了,只能一步步朝茅屋走。
程聚不是個能安靜下來的人,尤其是面對溫顧的時候,他的話格外多。
他長腿點着地,一邊注視腳下的路,一邊抽空看她,她是真的很嫩,月光下來的時候,臉上的絨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程聚喉結滾動,問她:“你冷嗎?”
“不冷。”溫顧嫌他太吵,回他的話也少,回答之後,還不忘提醒他:“你這麽重,我都出汗了。”
程聚唔了一聲,“可你耳朵好紅,可能是凍壞了。”
話說完了,他小心的騰出手,兩手摩擦生熱,他哈了口暖氣上去,兩手捂在她的耳朵上。
指腹碰到她的臉,細膩甜香的感覺還在。
溫顧吼他:“你別搞小動作!”
耳朵上那只幹燥溫熱的手與肌膚緊緊相貼,溫顧晃晃頭想甩開那兩只手掌,她咬牙:“我等下把你的手也弄殘了,你信不信?”
程聚噢了一聲,怏怏的說:“你一點都不兇。”
他的手仍舊沒有松開,反而聒噪得厲害:“我還生氣呢,你也不哄哄。”
前面就是拍戲時的茅屋,溫顧好不容易把人背到屋裏,将他扔在椅子上,揉揉肩膀之後說:“你還是三歲小孩嗎,還要人哄。”
她找到開關,将屋子內的燈打開,發現屋內沒剩下什麽東西了,古舊的床,幾張老式的太師椅,桌上一盤沒吃完的葡萄,有幾個零碎的放在盤子外面。
她在程聚面前蹲下,“脫鞋。”
程聚手裏捏着葡萄沒動,黑曜石般的眼睛瞅着她,很久才憋出一句:“看我的腳就要對我負責的,你想清楚了。”
溫顧很早就知道這個男人幼稚,卻不知道他還能幼稚到這種程度,她将他的鞋子扯下,腳踝已經腫起一大片。
不确定他是不是歪到筋骨,還是皮肉傷,她站起來,“你在這裏坐着,我去找點東西來。”
程聚仿佛能預見等會兒的慘狀,見她語氣冷、态度硬,話到嘴邊也咽了回去,只能點點頭:“別去遠,附近萬一有色狼,我還要救你。”
“你閉嘴吧。”溫顧不想理他,去茅屋外撿根粗樹枝回來。
她把樹枝折成等長的兩部分,在屋裏又找來繩子,把樹枝綁在他腿上,當作固定骨頭。
程聚最怕她折騰,她人看着雖然小,但力氣大,兩根樹枝夾着腿,她手上一使勁兒,他便覺得鑽心的疼。
他突然收斂好臉上的嘻笑,嚴肅又專注的盯着蹲在地上的人:“溫顧,你為什麽還生我的氣?”
他總覺得,她不是因為他近來的表現,或者她媽媽的原因生氣。
溫顧還在給他綁上第二條繩子,低頭回答他:“你幼稚。”
“我說的不是這個。”程聚彎下腰,忍着疼,自己給自己捆腳:“我是說咱倆分開的事。”
“你自己清楚。”溫顧幫他打了一個死結之後,站起來,到外面給蘇溢打電話,看蘇溢什麽時候能上來。
程聚揉揉頭發,朝她悶悶的說:“我不清楚。”
他也不急,人回來了,就跑不了了,他一條一條的數:
難道是不同意她當演員?現在也同意了。
脾氣壞?現在也改得挺好的,他都有些喜歡現在的自己。
愛說謊?沒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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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溢接到溫顧電話後,很快就到茅屋來,他身後跟着醫生護士,進來見程聚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跑過去:“擔心死我了,你要是出什麽事,我全家老小都靠你養活,那該怎麽辦?”
程聚狠狠吐出一個字:“滾!”
“我知道破壞你的好事很不對,如果我不上來,你們能在這荒郊野外找回年少時的激情,可是你明天要拍戲,要掙錢養家。”蘇溢讓護士進來。
護士擡着擔架進來,程聚拒絕了:“我沒有這麽嚴重,你扶着我走下去就行。”
“我扶不了你,你身價太高,有什麽閃失老板還不得殺了我。”蘇溢搖頭。
程聚看了眼門外,溫顧站在門邊,她鼻尖紅,兩頰也紅,他看了一眼,目光又移開。
溫顧嘆了一口氣:“你別墨跡,大夥兒都困了。”她說完,率先往山下走。
程聚腳受傷,追不上人,只好坐在擔架上。
路上搖搖晃晃,蚊子多,咬得他身上都是包,溫顧走在最前面,風在她發間溜過,背影殺手一個。
程聚目光不離人:“蘇溢,你給我跟她打聽打聽,為什麽生我氣。”
蘇溢眼皮差點睜不開,含糊的說:“你管她生什麽氣,哄着,送包包送花送巧克力,還怕追不回來?”
程聚一拳揮過去:“她不一樣,你別想用對付一般女人的方法對她。”
蘇溢哦了一聲,沒有再接話。
程聚捏着根草把玩,目光還在前方,思忖說:“《東西城》?”
蘇溢聽這部電影的名字,突然間來了精神,“你肯接這部戲了啊?”
這部戲的制作方非常有誠意,有好幾回都誠摯邀請程聚做男主角,導演大約是程聚的粉絲,在微博上放話了,程聚不演,這部戲就永遠不開拍。
程聚一直以來非常抗拒演大叔角色,即使是帥氣的大叔,多好的劇本都不接。
這一度鬧得蘇溢頭疼,他曾經問:“你幹嘛不演?”
程聚那時的話也簡單:“我的姑娘跟個未成年似的,你讓她看到我老成這樣怎麽辦,誰負責我的婚姻大事。”
到了這會兒,蘇溢仍舊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決定要拍了,我回去就給人回話了?”
程聚一只手枕着頭:“前提是。”
蘇溢點頭:“我懂,回去找個機會幫你問。”
程聚要求多:“要不能讓她察覺的那種。”
“包我身上。”蘇溢樂颠颠的,一路回去,腳步也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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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奚南鎮的最後幾日,補拍了些許鏡頭,之後便要轉戰到橫店。
程聚的腳受傷,為了不影響拍攝進度,也是咬牙上陣,好在他接下來的戲正好到了劉虞受傷的部分,不廢什麽力氣,同樣坐在輪椅上拍。
編劇感覺對不起他,把劉虞寫腳受傷,結果男主角的腳還真受傷了,因此每日都熬濃湯給他。
程聚這人,不知從哪兒得來的習慣,他不吃陌生女人送來的東西,編劇每回送過來,他不是拒絕了,就是讓蘇溢偷偷送去給溫顧。
蘇溢頭疼,每次還得編好理由跟溫顧說,“他吃不下,多的不吃完會浪費”,或者“太油膩,他要保持身材,正好你吃不胖。”
溫顧嘆氣,只好結果蘇溢手中的湯水。
拍完在鎮上的最後一場戲,一行人搭車離開,鎮上的山山水水随着車子的移動逐漸被抛在後邊。
溫顧收拾好東西,攤開本書,繼續當透明人。
中途休息的時候,蘇溢卻跑上了他們的車。
有人問他:“蘇溢,我看程聚老師最近挺奇怪的啊?”
蘇溢搖搖手:“他就是某方面特別不順。”
“可我看他有時候蹲在片場傻笑,有時候又皺着個眉頭。他腳上裹着紗布,那模樣,好像全世界都抛棄他了,好可憐。”
蘇溢給柳螢遞了一個眼色,柳螢立即站起來坐到另一旁。
蘇溢在溫顧身邊坐下,回答着:“別管他,我們家的藝人都不需要關心的。”
坐在溫顧身邊的時候,他突然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溫顧回過神來,問蘇溢:“你怎麽過來了?”
“那邊太悶,我過來你們這裏聊聊,你們這裏熱鬧。”蘇溢咬着唇想了想:“在車上也無聊,我們玩游戲怎麽樣?”
還有将近兩小時才到客運站,一群人也無聊,紛紛舉手贊成。
“那就真心話大冒險。”蘇溢玩別的游戲不行,但這個卻玩得溜。
溫顧往邊上坐遠點:“我不玩。”
蘇溢把她扯過來:“要合群,別跟程聚似的,自己一個人在車上睡覺,悶死人。”
他臉上平靜,心裏卻激動着——這件事辦成了,程聚就肯接戲了,到時候他帶出一個影帝來,還愁接下來的工作麽。
溫顧只好點點頭。
蘇溢轉瓶子厲害,想轉到誰那裏便不會出差錯,他也機靈,第一回轉給別人,讓溫顧放松警惕。
等人都差不多玩過一圈了,瓶子的掌控權回到他的手裏,才使出力氣,手腕用力一轉。
溫顧還注視着後方的輛車上,車窗上飄着一截衣角,皺巴巴的貼在車窗沿,回過神,車內的人目光都集中到她的身上,掌聲如雷。
蘇溢問她:“你選吧,我看在某個人的面子上,對你寬容點兒。”
溫顧想起柳螢剛才選了大冒險,跟加油站的大叔表白去了,她沒那個膽量,“真心話。”
蘇溢唇角一勾:“最讨厭前男友哪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