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溫顧和程聚從店裏走出來。
已經是深夜,巷子裏很黑很靜,各家各戶裏大多已經睡下。
溫顧的裙角在夜風中翻飛,她問:“你跟李叁聊了什麽?”
“沒什麽。”程聚垂着頭,心不在焉的答。
“喂!”商南從角落裏站起來,叫住溫顧和程聚。他蹲得腿上發麻,跑過來時,踉跄了一下,“李叁有沒有保證會給方文一個交代?”
程聚:“沒有。”
商南皺着粗眉,心裏還有些生氣,“你不是他兄弟嗎?怎麽就不把他打一頓,哪怕讓他立個字據,要對方文好。”
程聚打量他一眼,無奈說:“那是他們夫妻兩個人的事情,你瞎摻和什麽。”
溫顧點頭:“等他們自己冷靜了,再聊聊吧。”
商南撓撓頭發,想了一會兒,見前面的兩個人已經離他有一段距離,他又追上去。
“可萬一沒人看着他們,李叁又打人怎麽辦?”他又問。
程聚啧了一聲,明顯不想跟人講話。
溫顧邊走邊跟商南說:“你不瞎參和他們的事情,李叁應該也就不會動怒了。”
商南原本站在程聚身旁,但他見程聚一路寡言少語,便識趣的饒了半圈到溫顧的身邊:“他不動怒,但是有可能又抛下方文不管了。”
他說的話也不是無憑無據,在商南看來,李叁之所以會回來,并不是因為方文壞了孕,更多的是因為他從旁人的口中知道,方文身邊有別的男人。
“以後再看看吧。”溫顧聽他這樣一說,擔憂也随之而來,但好在她還要在G市拍戲一段時間,方文如果有什麽事情,她也能知道。
“可是——”
商南一句話才起了一個頭,小腿便被人踢了一腳,他朝旁邊的程聚吼道:“踢舅舅遭雷劈。”
程聚推開這個隔在他和溫顧中間的障礙,“你現在就挺找打。”
商南聽了,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個大電燈泡,他往後退幾步:“那你們還要我載回去嗎?”他腦中塞滿煩心事,差點兒忘了他是騎四輪過來的。
“我們走回去。”程聚想也沒想的說。
商南點點頭,走到停車的位置,倚在車門旁,抽完剩下的幾根煙才離開。
一路上,溫顧和程聚都安靜着,深夜蟲鳴也消停了,只剩下兩人的腳步聲。
“溫顧。”程聚舔了舔嘴唇。
溫顧聽到聲音,回頭,見程聚站在她身後一步的位置,他身材欣長,神情也柔和下來。
溫顧嗯了一聲。
程聚低低的嗓音透過涼風傳來,“不想分開。”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溫顧想,怎麽聽着這麽可憐呢。
她以為他是因為李叁和方文的事情而擔心,她安慰道:“你放心吧,他們都會好好的。”
程聚走上前,跟她肩并肩的走,溫顧擡頭一看,就見到他那雙有些濕漉的眼,像一只無家可歸的小奶狗。
她有些擔心,下一秒他會不會哭出來。
“你沒事嗎?”溫顧問他。這時候,她也沒心思想蘇溢說的那些話,真要懲罰他也得挑個時候來。
顯然今晚的男人,心思比花瓶還要脆弱幾分,溫顧不想自找麻煩。
“你別委屈,要委屈的應該是方文。”溫顧輕聲說。
程聚吸了一下鼻子,他倒是沒哭,只不過鼻子有些堵得慌,他咬牙:“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說什麽。”
見溫顧聽不懂,他索性也破罐子破摔:“我是好委屈。”
溫顧點點頭。
隔了幾秒,程聚又說:“所以你今晚就不要鎖門了。”
這是蘇溢能想到的爛招,程聚明白這些天溫顧總是跟蘇溢通電話,大約談論的也不過就是這些事情。
溫顧見他垂着頭,一副失落的樣子,嘆了一口氣,只能再次點點頭。
兩人沿着巷子走,商南的車子很快便超越了他們兩個,商南也不再跟他們啰嗦,開車徑直過去了,車子的尾燈也慢慢消失在巷子的拐角處。
程聚半眯着眼,沒頭沒腦的轉換話題,“你這些天有回去過嗎?”
他說的,是溫顧的家。
溫顧搖搖頭,“家裏還是楊叔一家在幫忙看着,我沒空回去。”
楊叔給溫家做事十幾年,即使溫家一家移居國外,他仍舊看守着溫宅。
程聚想了想,“那我們今晚去那邊住吧。”
溫顧嗯了一聲。
溫宅離這裏不遠,走路将近二十分鐘便到了。溫顧走到門口,見整片樓裏漆黑一片,只有副樓的一樓裏,還有一盞如豆的燈光。
程聚按下門鈴,指了指鐵栅欄裏的那間方方正正的小屋子:“以前我就是在那裏站崗的。”
他那時候的工作很簡單,早中晚在別墅周圍巡視一圈,看看有沒有小偷,或是溫父因賭債惹來的那些人,其餘的時間,都在那間屋子裏,替溫家看門。
“那你今晚就睡那兒吧。”溫顧接話。
程聚繼續按了兩下門鈴,才答:“我不要。”
這時候,楊叔佝偻着背,才從屋子裏跑出來。
“楊叔。”溫顧見他眨着眼,眯了半日還認不出人來,先叫了人。
楊叔看看溫顧,再看看程聚,終于認出他們來,“溫顧!程聚!”他激動的喊着人,然後打開門引溫顧和程聚到他的房間去坐。
此時的溫家,稍微有些生活氣息的便是他的房間,其餘的客廳房間裏,一切家具都用防塵布包着,若是要拆開住人,工程量巨大。
而楊叔十幾年都住在副樓一樓的東面那間房,房內陳設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桌子上擺了一碟花生米和一杯梅子酒,老式的電視裏正播着晚間新聞。
“這麽多年,你們還是在一起啦。”楊叔搬來兩張椅子,他渾濁的眼睛裏有些濕潤。
他無兒無女,從小便疼溫顧,後來又有程聚來幫他的忙,自然想他們能在一起,只不過周清一直不同意,他一個外人說不上什麽話。
程聚跟楊叔熟,他抓起一顆花生丢進嘴裏,腮幫子就一動一動的,他說:“在一起了,将來我跟溫顧生幾個孩子給你帶。”
在程聚看來,楊叔教給他的東西,遠遠比程豐國多。
溫顧扯扯他的衣角,提示他不要太過分。
楊叔樂呵呵的:“這次回來,還打算離開嗎?還是,小兩口就在這裏安定下來?”
溫顧笑着搖搖頭:“現在我們拍戲都忙,回來一趟不太方便。”
“其實G市山清水秀的,空氣又好,人又都善良,住下來不錯,”楊叔頭發花白,臉上也是溝壑縱橫,他點點頭,了然道:“不過你們年輕,以事業為重也好。”
程聚拉拉溫顧的手:“我想好了,以後咱們拍戲拍不動的時候,就回來養老。”
那是你想的。
溫顧想。
楊叔心中還是惦記周清不同意兩人的事情,他喝了一口酒,提意見說:“楊叔還是那句話,你們兩個想成事兒,就得先斬後奏。”
當初周清把事情鬧得多大,不但通知程家把兒子領回去,更是讓人在工作上處處打壓程聚,而溫顧也被鎖起來将近一個月。
這事鬧得附近的鄰居都議論紛紛,後來他看着溫顧在高考後的那一個月逐漸消瘦,于心不忍,趁周清出差的時候,把人給放了。
那時候他也說過同樣的話,他把溫顧交付給程聚,他說:“等生米煮成熟飯,你倆領個證,再生個胖娃娃,太太不承認也得承認。”
只是那時候程聚和溫顧的年紀沒到能領證的年紀,至于胖娃娃,程聚把人姑娘是捧在掌心的,平時抱一抱都怕他的手磕到人家,碰都舍不得碰,自然也就生不了。
更不用提那段時間溫顧壓力大,例假延長了半個月。
楊叔又仰頭悶了一口酒,“但是現在你們都長大了,又有能力,不用怕了。”
程聚捏着一粒花生,點頭道:“嗯。”
說得挺有道理。
三個人又聊了一會兒,楊叔這才把空碟子收拾好,嘴裏還嘟囔着:“臭小子,一回來就搶我花生吃。”
程聚聽了他這一翻話,頓覺得豁然開朗,他抿嘴笑,吊兒郎當的,“明天給你買十袋回來。”
“我一個人吃不完。”楊叔擺擺手,“哦,對了,今晚你們先住在小房屋裏,那裏我一直有打掃,等明早楊叔給你們去江邊釣魚給你們吃,那魚肉鮮美得很。”
程聚點點頭,神情有些頹:“今晚我可能要跟你擠擠。”
溫顧去了小房屋裏,楊叔才拉着程聚到角落裏問:“怎麽回事兒?你這麽差勁的,連個姑娘也搞不定?”
程聚揉揉鼻子:“不是,我最近黏她有點厲害,怕再把她惹毛了,就不好了。”
“哦,還是差勁嘛。”楊叔佝着背回屋裏躺下。
溫顧躺在軟軟的被窩裏,真有些犯困了。她把房門反鎖之後,便沉沉睡去。
還是做了那個夢。
到了半夜,她是被窗戶外的沙沙聲驚醒的。
好像是有人故意揉搓着紙張發出的聲音,溫顧從被子中探出頭來,便看見窗戶外有一道人影,他的頭很大,張牙舞爪的。
溫顧此時淡定不了,尖叫了一聲:“程聚——”
她聲音像貓叫似的,并沒有讓人影離開,那人兩手扒拉着窗戶更為張狂。
程聚腿長,聽到聲音便跑出來了,他見到窗戶外的人,脫下拖鞋往人身上砸,“大頭鬼,你吓誰不好偏吓我媳婦兒,滾回家去!”
溫顧擰開門,走出去看,才看到那道人影抱着頭竄逃。
溫顧知道他,鄰居的傻兒子,生出來時腦袋格外的大,平日裏也傻乎乎的,大夥兒都叫他大頭鬼。
那傻子平日裏瘋瘋癫癫,最喜歡捉弄人,尤其是溫顧。
溫顧從小就怕他,後來程聚不知用了什麽方法,才讓他消停下來,今天大概是見到溫顧回來了,才來吓人的。
不知怎麽的,看着他跑開的背影,溫顧便想到安舒的那些話。安舒告訴她,那些吓她的人,都是她安排好的。
程聚拍拍溫顧的後腦勺,“我今晚還是跟你睡吧,不知道那傻子還來不來。”
溫顧跺跺腳:“你不是有辦法對他嗎?”
程聚看她的樣子,吓得小臉都蒼白了,他笑了好一會兒:“我以為你這些年也能長點兒膽子了,沒想到一回來,膽子還是小成這樣。”
程聚揉着眉心繼續說:“我不能拿他怎麽樣,那家夥怕鞭炮,現在沒有那玩意兒。”
楊叔拿着棍子走出來,嘴裏罵咧着,“那傻子最近越來越猖狂,很多人都不敢惹他,我看你還是陪着溫顧。”話是對程聚說的。
程聚回屋抱了床被子在溫顧身邊躺下。
夜深人靜,溫顧感覺身邊有個活人,還是散發着熱氣的人,心中安定了不少。
兩人都睡不着,程聚的手臂枕着頭,一只腿撐起來,被子鼓鼓脹脹的,他問溫顧:“你睡得着嗎?”
“我覺得他還會來。”溫顧縮進被窩裏,聲音發悶。
“他怕我,應該不來了。”程聚往她那邊挪了挪:“我數綿羊哄你睡覺吧。”
溫顧不說話,算是默許了的。
程聚開始數。
數‘一只程聚’的時候,他身子挪動了一厘米。
數‘二只程聚’的時候,他再挪動一厘米。
第三只,第四只……
等他數到第十只程聚的時候,溫顧感覺被窩裏鑽進來一個人,氣息又熱又躁。
“溫顧,你給我生幾個小程聚小溫顧吧。”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被放得無限大。她聽到他轟隆的心跳聲和在耳邊低沉的聲音。
溫顧應了一聲,她不記得當時應的是什麽。
只感覺程聚的笑意很濃。
程聚在剛去北京時,還是一個靠臉靠身材吃飯的小模特,跟他同租房的兄弟在沒接到工作時,常常聊着女人的滋味是怎麽樣的美妙。
那時候大家幾乎都是十八歲出頭的年紀,都血氣方剛的,有時候為了搶資源,有些人搶到了主編的床上。
他們回來,便會感嘆着三十歲的女人跟成熟的蜜桃似的,汁多鮮美,有些便争論起來了,說還是第一次的更有滋味。
程聚一直保持着不參與、不評論的态度,而今晚,他終于體會到這種滋味是如何的美妙。
深入骨髓,永遠忘不了。
嗓音低沉,帶了點固執,“才不要分開。”
我們還是晚上約……晚上十一點以後更~
這是一個時代,一個程聚交出二十三年積蓄的時代。
程聚聚樂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