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搬家

搬家

在姬衍的再三打擊下,小阿花最終挫敗着一張臉,他莫名有些懼怕姬衍,臨行前臊眉耷眼、極為傷心。

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妘昭昭,又被子衿無情拎回去。

三人身影漸行漸遠,直至再也看不見。

妘昭昭也不知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見到他們,感慨一番,嘆口氣坐回書攤跟前去。

姬衍還站在一旁,此時又恢複了平素裏的冷靜克制。

妘昭昭嗤笑一聲,覺得有趣,好整以暇睨向他。

“姬曲生,看不出來啊,一個小孩子,你都能同他較勁。”

姬衍微微垂眸不吭聲。

他撚了撚指尖,心道那孩子不小了,瞧模樣約莫有十來歲,是該懂禮的年紀。

回身随手拂了拂長衫,他佯裝瞧不見她眼中的揶揄,說:“在下今日去淩府,約酉時回來。”

妘昭昭閑閑點頭,沒再看他。

姬衍見她将目光重新埋進手中書冊裏頭,嘴角微動,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轉身離去。

心裏有股說不出的陌生焦躁感,他并不知曉是為何故,自己也分辨不大清。

于是乎,待莫名心頭發悶的姬衍再赴淩府時,那小魔王可憐遭了殃,連同他的父親淩鋒一起。

姬衍美名其曰子不教父之過,豎子不教不成器,心安理得地替妘昭昭公報私仇一番。

父子兩老老實實聽訓,一大一小坐在案前抄寫經書。尤其是,如今的淩鋒更為信奉姬衍,認為他無所不知,簡直是個天賜的教書先生,教授自家兒子課業完全是屈才。

是夜,永安坊內。

晚市開啓,妘昭昭這鮮少有人光顧的小書攤也該收起來。

收攤時,她瞧見白日裏陽朔塞給她的信封,方記起還有禮物忘記拆。

和環兒搬完書,她累得輕籲口氣,擦擦額頭上細密汗珠,對着燭火光将信封拆開。

信件只薄薄的一層,公主早知道她缺錢,妘昭昭原先猜想裏頭許是銀票。

打開未封口的信箋,從裏面抽出兩張輕如薄翼的紙張。

澄黃黃的燭光打下來,照清了紙上寫得字。白紙黑字上畫着鮮紅的章印,是……房契與地契。

妘昭昭微微瞪大眼,面容頓時呆滞。輕飄飄的兩張紙,卻沉甸甸得她要拿不住一般。

環兒好奇湊近,“小姐,這是何物?”

小丫頭也識得字,看清妘昭昭手裏拿着的東西,不可置信道:“德厚坊的地契!這這……小姐你什麽時候買的地産?”

還是位于東市裏寸土寸金的地段。

妘昭昭恍惚了一會,這才回過神來,她彎唇癡癡笑:“或許這便是好人有好報吧。”

前日裏晚上,她還在默默盤算自己距離盤下一處鋪子還要再攢多久銀子,許是要等到與臨淵的那樁生意談成七八分才有希望。

沒成想,一夜功夫過去,她竟這麽輕易暴富了。

妘昭昭大喜過望,陽朔可真是她的親姐姐!

“哎呀,小姐你拿遠一點。”環兒着急忙慌把她的手往後扯,“別被火苗燒到了,當心些。”

妘昭昭笑着揉揉她的頭發,滿心滿眼的喜悅。

德厚坊的商鋪,那是千金也難求。她們來汴京這樣久,二人一直窩居在這破落又逼仄的樓觀裏,困于門路不通,平時也只能在觀前擺攤賣書,堪堪維持日常花銷。沒什麽生意不說,每逢刮風下雨還都要狼狽收攤。

住所同樣簡陋不堪,四壁蕭條。妘昭昭有好幾次見姬衍從頂樓暖閣上下來,他都是佝偻着背才不至于撞到矮墩墩的頂棚。

長公主實是有心,特意備下如此厚禮,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姬衍今日訓誡頑徒在淩府耽擱了時辰,回家晚了些。本以為妘昭昭早早睡下,誰知一回樓觀,就見到淩亂的書攤堆在門邊尚未收拾,主仆倆在堂屋裏,腦袋抵在一起,面帶傻樂。

見他回來,妘昭昭美眸笑得彎成兩輪月牙,偏過頭朝姬衍道:“姬曲生,咱們明日就去看房子!”

嗯?

姬衍眉梢微挑,神情意外。

*

這處商鋪原是長公主的私産,她自請離京前将所有財産上繳國庫,僅特意留此一處暗中轉至妘昭昭名下。

鋪子坐北朝南,空間足足比原先妘昭昭住的樓觀大出十倍也不止。更妙的是,店肆後院還附贈一所府宅。

府邸倒并不很大,但也是三進三出頗為廣亮,庭院廂房也一樣不缺。更難能可貴得是,屋內陳設物什一應俱全。

這間商鋪原并無人經營,可想而知陽朔連這細微之處也都為她一一悉心考慮周到。

領包入住的新家,妘昭昭心儀得很。若說還有哪裏不滿意,這唯一的短處便是離林氏坊刻僅隔了一道街的路程,日後免不了角逐競争。

突如其來的好運砸得妘昭昭暈頭轉向,只恨陽朔來找她辭別時,自己的姐姐沒能再叫得更甜更響一些。

她特意上街雇來一個雜工幫忙搬家。舍掉破舊瓶罐和缺條腿兒的木椅家具,除去雜七雜八的書籍字畫,只将小院裏種得綠油油的青菜一并帶去。

喜迎喬遷新居,妘昭昭想着怎麽着也要歡慶一番。

恰逢先帝國喪期限已過,終日壓抑在頭頂上方的陰雲逐漸散去,汴京也慢慢恢複生機。

從永安坊搬至德厚坊,他們忙活了大半日。天際擦黑時,妘昭昭叫環兒上街買了好些菜,備好一桌酒席,準備來個不醉不休。

她是真高興,唇角笑意就沒壓下來過,連走路的步伐都比平常輕快許多。

環兒上街買菜,姬衍和幫傭整理新宅院和幾大箱的書籍。

妘昭昭便負責給她的小青菜重新安置一個家。如今後院敞亮,再不用将青菜種得密密麻麻,她挖好土坑,将一把青蔥菜苗放進去,又将土壤拍拍齊整,低頭認真和它們囑托。

“快快長大。”

然而這些被寄予厚望的小青苗中,有幾顆葵菜和韭菜沒活過第二日就被妘昭昭摘下來。

只因她無事可做,便在府裏到處走走逛逛,意外在小廚房裏發現一個火爐銅鍋,當即決定晚上擺個火鍋改善胃口。

晚間,清風徐徐,一家三口圍坐在涼亭裏,妘昭昭許久不曾這麽舒适惬意過。

桌面上架起暖鍋,底下燃着炭火。

環兒買菜的錢是姬衍給的,湊巧淩府今日與他發了工錢。

小丫頭雖然不知道自家小姐為何帶回家一個入贅姑爺,但同住一個屋檐下,她早看明白,這兩人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

畢竟哪有新婚夫妻分房而睡的呢?

是以在環兒心裏,姑爺是姑爺,小姐是小姐。她是小姐的人,所以姬衍給她買菜銀錢,她花起來大手大腳,想狠狠宰他一筆,絲毫沒有幫姑爺省錢的意思。

雞、羊、魚……各類肉片在石桌上擺得滿滿當當,豆腐菜蔬同樣不少。

妘昭昭自打穿越來到大邺,日子過得極其清苦。一年沒幾回能吃上肉食,平常都是粗面素食,嘴巴裏淡得沒味道。

她淚眼汪汪地夾起一塊魚片放置國內慢慢溫熟,湯汁翻滾,汩汩冒着香氣。

肉片一熟,她用木筷夾上來,裹着菜葉沾好醬料一口吞咽進肚。

姬衍皺眉:“當心燙。”

妘昭昭給環兒夾菜,然後繼續埋頭苦吃,含糊不清道:“你不知道,我已經快忘記肉是什麽味道了。”

這話不假,她一妙齡少女,身量過于瘦削纖細,本就小巧秀氣的下巴更是瘦得沒有一點肉。

不知怎的,姬衍心底又隐隐冒出一種熟悉的莫名情緒。

前世,自他一朝名動,就有人送來私廚讨好,他也極少與人同桌進餐。即便是赴宴,席間衆人也都是風雅至極,無人像她這般狼吞虎咽。

碗筷也碰得叮當作響,甚至來不及細嚼慢咽就吞下肚,儀态着實不佳。

可即便是這樣,即便她處處行事與自己大相徑庭,可他仍想将養她得豐腴些……

許是他見小姑娘身子骨弱,所以自然想讓她日日滋補,身體也能更強健。

竭力壓下怪異心思,姬衍做好自我剖析,重新投去視線。他并不多重口腹之欲,于是開始一言不發替妘昭昭燙肉溫菜。

見她嘴巴吃得嫣紅,淡聲叮囑:“慢點吃,小心噎着。”

三人席間吃到一半,新府上卻忽然有客來訪。

前頭鐵制門環敲得咚咚響,環兒丢下木筷,擦擦手連忙趕過去開門。

妘昭昭嘴裏咬着雞肉片,隐約想,她搬過來這才第一日,有誰會找上門來?

怕不是千機閣的人……

果不其然,她剛剛解決完一盤菜蔬,環兒便領着兩道熟悉的身影走過來。

是臨淵和念青。

“老遠就聞見這令人食指大動的香味了。”臨淵走近,笑着呦呵一聲,語氣輕佻:“看來在下來得正巧,我與念青都未用膳,妘姑娘若不施舍一頓齋飯怕是說不過去了。”

妘昭昭微微揚眉,眼中不樂意的情緒一晃而過。

盡會挑時候來打擾她,還好肉食都被她與環兒吃得差不多了。

她将略顯狼藉的飯桌稍微收拾一番,添了兩雙碗筷,這才客氣招呼兩人同坐。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