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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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耶和華好像是沒有聽清，他垂着的頭擡起來，看着路西法。這時候，路西法才發現，耶和華的心髒裏湧出鮮血來，他第一次知道，原來高貴的上帝，也會流出鮮紅的血液。

也就是瞬間，血液便停止湧動，被一層美麗的銀輝蓋了過去。

只不過有幾滴鮮紅色，滴在了禦座上，轉瞬變成了熠熠生輝的紅寶石，燙金的邊，美麗至極。

路西法覺得錯愕，又覺得驚慌。禦座上曾是有幾顆紅寶石的，路西法曾不以為意，如今看來，都是自己一手造就。他不僅提高音調，尾音甚至有些發狠。

“你有沒有愛過我？”

耶和華沉默了很久。“你……在意這個？”

“我在意！”路西法說。

“你為什麽……不早點問我？”緊接着，一陣凜冽如刀的寒風瞬間卷到了路西法面前，甚至褲腳還彌漫着細碎的冰花。上帝與魔王面對面站着，時隔這麽久、這麽久了，魔王第一次見到了上帝的情緒，那是一種淡漠的憤怒，他只是眉梢染着一點愠色，魔王卻能感受對方直擊心靈的震怒。

他緩緩地、緩緩地開口。“路西法，帶着這條蛇，滾回你的魔界。”

那一瞬間，很多情緒湧上心頭，但路西法都表達不出萬分之一。他不可能像某些人一樣跪在天主腳下，嘴裏嚷嚷着“求你愛我，求你愛我吧。”之類的字眼，也不可能去求複合。上帝和魔王都是不擅于吵架的人，也幾乎沒有惡言相向過。

所以路西法聽完之後，只是轉過身去，面子上幾乎沒有什麽情緒。

路西法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潘地曼尼南的，好像從聖殿一步一步走下來的，迎着所有天使怪異的目光。也不知道那些天使們在圍觀什麽，在竊竊私語什麽，在議論他是一個格格不入的惡魔麽？那為什麽沒有人上來殺了他呢？

但是自從再回到魔界之後，路西法似乎找到了很多可以做的事。魔界的建設也幾乎是在這一時期達到巅峰，這個時期出現的建築，都帶着魔界特有的瑰麗和誘人。

瑪門主要負責的潘地曼尼南的萬魔殿，七宗罪的寝宮統稱為萬魔殿，除卻薩麥爾的“暴怒”是空蕩的。薩麥爾好像自行封印了自己的意識，變成一條生着六支堕天之翼的古蛇，盤旋着、守衛在魔界入口。

當路西法把這件事交給瑪門去辦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他不僅戰鬥力超高，在設計方面也頗有天賦。當然，也有阿斯蒙蒂斯的功勞，因為阿斯蒙蒂斯在協助瑪門做這些事。

七宗罪，傲慢、嫉妒、憤怒、懶惰、貪婪、□□、暴食。瑪門和阿斯蒙蒂斯在修建這些寝宮的時候，順便也幫未出世的貝利爾修建了他專屬的“懶惰”。據傳說（據先知說），貝利爾是性格最貼近路西法的魔神，甚至能力上也要趕超路西法。能不能力的阿斯蒙蒂斯不知道，但是就沖着他連出現都沒有出現，那麽一定得管自己叫哥。

為了這個素未謀面的弟弟，阿斯蒙蒂斯天天催着路西法給他找個惡毒的後媽，最好是那種又美麗又狠心的迪士尼後媽。路西法置若罔聞，一門心思都放在了魔界的法典，以及種種魔界學生們恨死了的官方教科書上。

那段時間，魔界的教育也蓬勃發展。這種發展主要體現在語言表達上，有請瑪門和阿斯蒙蒂斯為我們解說。

教育發展之前：

阿斯蒙蒂斯：我想□□！

瑪門：？？？滾

教育發展之後：

阿斯蒙蒂斯：哦，我能力非凡的大惡魔瑪門先生~你擡頭看看魔界的月色吧，它是那麽皎潔與美麗，讓我聯想到你像是光潔無瑕的藝術品，我想印下我獨特的烙印，請讓我的雕琢遍布你的全身吧，請讓我的熱情燙進你身體最柔軟的部分~你将無法忘記我，一個博學多才的小惡魔。

瑪門：哦，我博學多才的朋友，我想用我手中的鐮刀割下你的腦袋，聽一聽鮮血盛放在風裏的悅耳曲調。

阿斯蒙蒂斯：你真兇。

瑪門：？？？滾

…………

……………………

這樣的解說說明了，無論學識多麽豐富的人，都有內心深處原始的部分。

再後來，路西法把魔界所有書面上該完善的都完善好了，開始投身于魔界廣大的地産事業上來。全魔界的惡魔都知道，魔界的地形是w型，就像全天界的天使都知道他們的天界是n 型，天界與魔界連起來是圓的，現在中間多了一字型的人界。

潘地曼尼南就在正中央，其繁華程度逐層遞減。這一幫跟路西法沾親帶故的堕天使，還有魔界舊貴族們忙完了最尖端的繁榮昌盛，就逐漸向下延伸，路西法設立了七十二魔神魔神柱，也就是說将魔界劃分為了七十二個區域，分給了七十二魔神。當然，貝利爾還未出現，所以本該屬于貝利爾的區域分給利維坦管理。薩麥爾的區域則是魔龍谷，他自然而然地成為了魔龍之首。

分工明确，大家各幹各的活，再加上他們的國家主席——他們的魔王陛下說，誰治理得好，日後可以在兩界戰争中多殺一個熾天使。這句話大大增強了魔神們的積極性——魔界本魔都是好戰的。

因此，魔界的工業、農業、手工業、娛樂業、影視業等等一并得到了發展。

當然，還有不受魔界管治的其他分支，諸如精靈和血族，路西法通常不予理睬。畢竟精靈，在哪一界之中都有這種三界之外的存在，他們柔順而無害。至于血族是人類之後，是自己晚輩的後生。

說到人類……

路西法對人類并不關心，他陸陸續續地從常去人界玩的魔神那裏聽說，因為人類忤逆了天神，因此要被毀滅，此時正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忤逆天神？路西法發出一聲冷笑。

不過是因為人類不符合他的心意，逐漸有了自己的思維罷了。耶和華想要的，從來就不是什麽聰慧的屬下，而是忠實的走狗。偉大的造物主仁慈又心狠，心思搖擺不定，人類不會全部死去，忠于上帝的人會存活下來。

這是一定的事。

比起這個，路西法很想知道，會是誰來執行神的命令。

當路西法來到人界的時候，他并沒有看到所謂的“審判”。人界一副欣欣向榮的模樣，路西法離地面很遠，因此看到的人類不過是一群脆弱發蝼蟻。

然而，就在路西法想要轉身離去的那一剎那。

天空中瞬間陰雲密布，電閃雷鳴，四面八方，皆是擂鼓聲。然而那卻不是擂鼓，是接踵而至的狂風暴雨。那落下的水花，由點變成了線，由線連成一面，然後瓢潑而下，嚎啕大哭。

鋪天蓋地的洪水，淹沒了整個人界。

路西法回頭的一剎那，看到了雲端伫立着的天使，他仰着頭，像是在為天堂送去祝福的贊歌，又像是在為天堂刻下永恒的詛咒。

——昔拉。

昔拉仿佛也注意到了路西法，他手中一揮，背後兩只如形如蝶翼的翅膀扇動起來，羽毛不斷抖動着，緊接着洪水便更加猛烈地從天而降。昔拉一步一步地走向路西法，一種強烈的威嚴與震懾瞬間席卷了路西法全身。

路西法紋絲不動。

昔拉的封印解除了，真是令人驚訝。然而更令人驚訝的是，他的能力在封印解除之後變得愈發強大。

昔拉全身都沾着水，身上升騰着一股溫熱的霧氣，在他自帶的五彩斑斓的黑色之中，甚至閃爍着一道微弱的彩虹。也不知為什麽，每次看到昔拉，路西法都能想到他堕天的時候，兩方黑色和白色紛揚的戰火。

也不知為什麽，再見到路西法的時候，昔拉心如擂鼓，那種莫名的熟悉與懷念幾乎是要從嗓子裏蹦出來。

“路西法。”昔拉說。“地獄是不是真的很冷？”

“我沒想到會是你。”路西法說。緊接着他環視了一番人界，所有事物在被摧毀的瞬間都是脆弱而美麗的，呼喊聲、尖叫聲、摧枯拉朽的狂風和暴雨聲，直上天際。“他要毀了他最滿意的創作？”

“他不會。”昔拉說。“我的父親很仁慈。”

路西法不禁發出一聲冷笑。“他會在意這些？”

“他在意的其實很多。”昔拉說。他略微皺起眉，帶着一點不解，緊接着加重語調。“我沒有見過像他那麽絕望的存在。”

路西法是第一次聽別人提及造物主，用了“絕望”的字眼。

“其實他對我很好。”昔拉說。“我承載着他性格裏最危險、最狂暴、最瘋狂、最孤獨的部分。我被封印的時候經常噩夢纏身，那些夢無一例外都是孤獨和絕望。我總是大半夜驚醒，他就坐在我的床邊，把我抱在懷裏，那是我們離得最近的時候。我時常會忘記自己夢了什麽，但某次印象深刻，感覺像是無數根針釘進了心髒。但那天他卻沒有像以往一樣出現，因此我緩了很久，然後開始痛哭。”

路西法突然擡起頭看着他。

“我夢到了你了，路西法。”昔拉說，很輕描淡寫。“我夢到你離開了他。”

洪水還未停止，似乎永遠也不會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