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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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拉什麽話也沒說。

他伸出手在阿斯蒙蒂斯頭上揉了揉,對方立即感受到了慈父般的關懷。

這種和路西法如出一轍的态度令阿斯蒙蒂斯翻了個白眼。

魔界的迎賓的使者團還算規模宏大,洋洋灑灑浩浩湯湯地給足了主客面子。瑪門身着一襲漆黑的燕尾服,領口一只精巧的鑽石領針,尖尖耳朵上的耳挂從黑珍珠換成了獅鹫獸最柔嫩的羽毛——這種羽毛在黑市上的價格被炒的沸反盈天。

他從人群後走過來的時候,面前自動讓開了一條道。

瑪門的目光徑直掃過衆人——瞪了阿斯蒙蒂斯一眼,對方眨巴眨巴眼,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落在昔拉身上。

“有失遠迎。”瑪門說。

他正想上前跟昔拉禮節性握手,昔拉一把扣住他的肩膀,貼在他耳邊低語。“別整這些虛的了,把路西法叫出來,找個地方喝點兒?”

瑪門差點撲哧一聲,緊接着他迅速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态,只不過那個笑還半含在唇齒邊,有一點呼之欲出的滑稽。

阿斯蒙蒂斯:你們說什麽呢?

瑪門:呵,臭男人,離我遠點。

使者團禮節性的迎賓結束之後,昔拉便被親手交到了瑪門手上。自始至終,路西法沒有出現,瑪門也沒有和阿斯蒙蒂斯說過一句話。

瑪門的宮殿長相簡單而粗暴,整體就是一個金幣形狀,再細看,則是層層疊疊的金幣堆。看着珠光寶氣的,實際上也的确是真金白銀造就。瑪門宮殿的花銷,僅僅次于路西法的主位宮殿。

而阿斯蒙蒂斯的宮殿看去就更加簡單粗暴,遠看完全是交疊的四肢,極具藝術感與誘惑力。

瑪門問。“去哪兒喝?”

昔拉笑了笑。“去孔雀那吧。”

路西法之所以沒有出現,主要是為了擺擺架子。對于這種事上,他拿捏得總是很到位,實際上他本人倒是沒有什麽架子。

如何去做一個像模像樣的上位者,路西法從耶和華那裏學到了不少。耶和華這個上帝無疑是當得非常成功的,因為沒有人了解他本身的性格與狀态。他永遠淩駕在衆生之上,保持着自己神秘的威嚴,披着一層蒙娜麗莎的微笑般的外衣。他是衆生萬物偉大的造物主,也是自己的神。

所以,但凡上位者,總都是神秘不可測的。放到遙遠的東方,這個叫做天子之威。

路西法的寝宮包含着無數個細化分類的小宮殿,關于膳食的、關于金玉的、關于酒、等等,七君的寝殿都一應俱全,只不過顯然沒有路西法主位宮殿這麽華貴。

昔拉也不客氣,徑直就走向路西法宮殿那邊——存放酒的地方,這個地方與他的偏殿還不太一樣,這裏的布置相當精巧,是一面長長的畫廊,每一幅畫都是用不同顏色的酒瓶拼湊而成,一路走過随手就可以抽幾瓶喜歡的酒帶走。

畫廊外的少爺一身黑白工裝,看到瑪門和阿斯蒙蒂斯,自動打開了通行的大門,并說。“陛下就在裏面等着你。”

昔拉原本以為學會了當領袖的魔王陛下會在他們出現的前一秒走過終點的古藤酒架,沒想到看見路西法的時候,對方正百無聊賴地撥弄着奶茶裏的吸管。魔界的總體氣溫都是冰冷的,水晶的奶茶杯外覆着一層暗紫色的保溫魔法,正氤氲着一層霧氣,沾濕了路西法的長睫毛。

“才來?”路西法問。

昔拉不禁笑了。“你是等着急了嗎?”

瑪門說。“其實當個領袖也挺無聊的。”緊接着,他湊到路西法面前,告狀。“我看到阿斯蒙蒂斯勾搭你的老朋友。”

路西法佯裝挑了挑眉。“阿斯蒙蒂斯,你有沒有?”

阿斯蒙蒂斯:???瑪門你別瞎說啊,我不是,我沒有。

昔拉唇邊含着半個笑,睫毛也跟着抖了抖,他在路西法面前坐下。

“你們魔界的生活很活潑啊。”

路西法看了他一眼。“梅塔特隆在的時候更活潑。”

言下之意就是,你們造物主到底在成什麽幺蛾子,還放不放我老婆了?

一排黑蝙蝠齊齊整整地停在桌面上空,它們正在忙着将甜點裝盤,各式各樣的小點心噠噠噠擺好,它們列隊成桃心的樣子,飛走了。

路西法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如果ABC是三個步驟,他可以直接從A跳到C,省略中間繁複瑣碎的B。一般人難以領會他的意思,而昔拉立刻就切入了主題。

昔拉說。“我是奉着神谕來的。”

路西法挑眉。

昔拉也不含糊。“和平條約簽多少年?”

路西法想,哦,在這兒等我呢。他不禁微笑起來。“給我一個理由。”

“貝利爾還是哈尼雅?”昔拉問。

“我不在乎。”路西法說。

“那我看你是連梅塔特隆都不想見了。”昔拉緩緩說道,一時間,空氣裏充斥着劍拔弩張的危險因子。

“何必呢?”路西法微笑,他不動聲色地推過去一杯奶茶。“這件事談不攏,和你來我這喝酒有什麽關系?”

“我沒有完成不了的事。”昔拉說。

“哦?”路西法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奶茶。“那可能真的完成不了。”

“你想開戰?”昔拉問。

“我想不想和我能不能。”路西法咬字很重,兩只手指在空中劃了劃。“兩碼事。”

昔拉的目光像是釘在了路西法身上,洞徹而又銳利,後者絲毫不介意對方的視奸,他在對方的注視下若無其事地吃掉了一塊小餅幹,并且優雅地用紙巾擦了擦手。最後一刻,路西法擡起頭,正對上那雙銳利的金色豎瞳。

昔拉的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那杯奶茶上。“我不喝奶茶,給我紅酒。”

“阿斯蒙蒂斯,去拿幾瓶陳釀。”路西法說。

話題在這一瞬間似乎又回歸到了主題,昔拉擺弄着杯裏的吸管,将杯底的爆珠挨個戳破,果漿在那一瞬間溢了出來,在杯中混合成漂亮的顏色。

“所以這個合約你不簽。”

路西法擡起頭,他的唇角挂着一絲微笑。“當然。”他說。“況且,我只知道貝利爾,哈尼雅是什麽?”

至此,路西法的态度已經非常明确。和平條約,不簽。七君之懶惰,貝利爾,他也要。路西法向來就是這麽專制,這麽獨裁,也這麽平靜。

昔拉正想開口,瑪門先一步将紅酒擺在兩人面前,高腳杯中注入鮮紅的酒液,很像戰争中因為肆意殺戮而流下的鮮血。

瑪門和阿斯蒙蒂斯分別坐在了兩人中間,也不知是因為點什麽,這兩人一出現,氣氛立即緩和了許多。

阿斯蒙蒂斯沖昔拉眨了眨眼,那個眼神透着絲絲入扣的蠱惑,瑪門不禁對此翻了個白眼。“我老爸就是想要一個貝利爾,誰生都一樣。”他說。

昔拉轉過臉,伸手掐住阿斯蒙蒂斯的下颌,他的力氣很大,并且是那種自己不覺察的力氣大,因此他的表情很自然,阿斯蒙蒂斯就略顯痛意。昔拉說。“是麽?那你給我生一個?”

昔拉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此時耐着性子說了這麽多,已經是極限。

路西法低笑一聲。“那你豈不是要管我叫爸?”

瑪門沖阿斯蒙蒂斯遞了個眼色,對方立即識趣地閉嘴。與此同時,昔拉的手也松開,他拈起高腳杯,與路西法碰了碰。

昔拉似乎喪失了聊天的興趣。他的目光越過路西法,落在他身後那片茂密的葡萄藤蔓上。少數陽光投下散成一片金綠色,看去溫暖,卻涼意十足。此時畫廊裏演奏着詭谲而又動人的曲調,與天界充滿聖潔與光輝的神曲相差甚遠,這不像是演奏,倒像是一種古老的呼喚,深入五髒六腑與骨髓的呼喚,因此産生一種令人悸動的共鳴。

昔拉的血液裏流淌的是殘暴與反動的血液,因此魔界的呼喚跟他更加契合。

魔界是一個令人沉溺其中的地方。

昔拉從金綠的光線上又落回路西法身上,因此有一秒的恍神,那一瞬間,路西法和路西菲爾的身影重疊。實際上,路西法與當年的路西菲爾相差甚遠,這一點不僅體現在瞳色和發色上,還有氣質上。

路西菲爾是一個萬衆矚目的天之驕子,他一路順風順水,沒有受過任何挫折與打擊,因此他也能夠肆無忌憚地發脾氣。而路西法則是受過親人背叛和沉重打擊的人,那場背叛甚至要了他的命,因此路西菲爾眉間的稚氣在此刻消失殆盡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成熟的韻味。

現在的路西法正處在一個男人味爆棚的時期,比當年桃花無數的路西菲爾更加吸引人。一個男人的男性特征愈發明顯,其實是會吸引更多同姓而非異性。

昔拉沉默了一會,像是念判決書般語調官方。“那你是帶不走他的。”

路西法舉起酒杯,與昔拉碰杯。“耶和華并不願意跟我開戰。”

昔拉金色的豎瞳閃出一道逆光來,他原封不動地将路西法話還給了對方。

“想不想和能不能是兩碼事。”

路西法打斷他的話。“喝酒吧。”

昔拉爸爸真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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