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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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計較話題不愉快的話，酒還是喝得很愉快。

昔拉記得，路西法最後難得地跟自己講了一句俏皮話。

“喝酒吧。”他說。“把我喝好，說不定就同意了。”

将昔拉送走的時候，瑪門竟難得地顯得有些憂心忡忡。“這個合約真的不簽？”他問。

“不簽。”路西法說。“我們不可能成為被動方。”

“那你接下來要怎麽辦？”瑪門問。

“稍等兩天。”路西法說。“我解決。”

“你能解決嗎？”瑪門說，他表現出了難得一見的固執。“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魔界。”

路西法的目光平靜地注視着瑪門，他伸手搭在瑪門的肩膀上，語氣顯得很認真。“有時候，戰争帶來的不一定是屍橫遍野，也有可能是威脅、或主動。”

瑪門無話可說。

與此同時，天界卻總有一些風言風語傳到梅塔特隆的耳朵裏。原本路西法不介意孩子出生在天界，與父神所言不符，是值得欣慰的事。但人總是矛盾的，路西法沒有來找他，令他陷入了一種莫名的焦灼。

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無一例外都是關于魔王陛下的新戀情。其中最神乎其神的傳言就是魔王與莉莉絲。莉莉絲這個女人，梅塔特隆是知道的。

他何止知道，簡直就是了如指掌。

當年莉莉絲是上帝創造的第一個女人，然而由于她的本性狂放不羁，打着為了自由的旗號離開天界，被傳誦一時。甚至當時路西菲爾都提過這號人物。

實際上她壓根就沒有離開天界，她在米迦勒那座主城的紅燈區裏混得風生水起，那時候提起紅燈區頭牌，一定是個叫做Lily的、并沒有翅膀的女性。

那段時間，梅塔特隆實在太閑，又架不住Lily活兒好不粘人，曾經包了她幾個月。莉莉絲這個人，梅塔特隆可太清楚了，用盡一切手段往上爬。她最喜歡的，莫過于當時的天國副君路西菲爾，然而當時的路西菲爾是個片葉不沾身，一心侍奉神的主，因此莉莉絲就只能搭上天國副君的下一級，天之書記了。

原本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梅塔特隆覺得這個女人挺好，派遣派遣無聊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然而莉莉絲就是不安于現狀，直接從創世山堕到紅海去了，說是要當女皇。

梅塔特隆對此不以為然，幾乎要忘了她的名字，卻在這個關鍵時刻給炸了出來。

路西法和莉莉絲，怎麽可能？梅塔特隆想。他轉念又想到，當年莉莉絲和自己，原本不也是不可能的事麽？

梅塔特隆越覺得焦慮，近期的瑣事就越多，瑣事越多，就越焦慮。再加上總和米迦勒打照面，就更令人不悅。天界可沒人知道梅塔特隆有路西法的崽的事——除了昔拉，他們只知道梅塔特隆在和路西法談戀愛，這件事在熾天使群體中被視為悖德、忤逆，要不是耶和華罩着梅塔特隆，他怕是要在夾縫中艱難地生存了。

說巧不巧，梅塔特隆在忙碌了一天之後，照例回到光焰殿，玉石的地面、黃金的案牍，就在那案牍之上，擺放着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水晶球。

那水晶球閃爍着隐秘的紫光，梅塔特隆剛一走近，就閃出了并不連貫的畫面。比如——

路西法抱着莉莉絲、路西法親吻莉莉絲、還有——

更令人血脈噴張的是，路西法的床上，路西法和莉莉絲。女人的水蛇腰正勾着路西法的手臂，與此同時，女人的目光好像正對上梅塔特隆的雙眼，舌頭伸出一個尖來，就像嘶嘶的、鮮紅的蛇信。

下一秒，那只水晶球被火焰炸的粉碎！

兩天之後，路西法權衡左右之後，做出了一個決定。有些時候，戰争并不是用來以殺止殺，也可以是威脅、或是試探。

路西法曾帶領三分之一的天使堕天，這些天使都被烙上了永恒的“背叛者”烙印，假如這些堕天使都被召集起來，重新攻上天堂……？

遠遠不止。因為除了這三分之一的天使，魔界還有戰鬥力爆表的大惡魔存在，堕天使的隊伍由路西法帶領，而大惡魔的隊伍屬于瑪門。

路西法當即下達了一份命令，他即将帶領魔界三分之一的兵力攻上天堂。

瑪門在得到這個命令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逼的。他揣摩了一番路西法話裏的含義，緊接着左思右想了三遍。路西法說的是，他，魔王本人，即将帶領魔界三分之一的兵力——包括大惡魔、堕天使、大巫師，以及羊魔人、大翼人等等——攻上天堂。

路西法瘋了？

與此同時懵逼的，還有阿斯蒙蒂斯。

路西法這一次的陣容配置過于強大，再加魔王親自上陣，這在魔界歷史長河裏都是史無前例的事。七君都來請示過主将的位置——他們都覺得魔王親自上陣不合适，都被路西法拒絕了。

魔王親自上陣，即将帶領魔界三分之一兵力攻上天堂。這件事不胫而走，很快，天界便陷入了一種人心惶惶的戒備狀态。每座主城的守護天使都向造物主請示，然而造物主卻發揮了難得的沉默做派，一言不發。

耶和華或許也在質疑這件事的真實性，他并不相信路西法真的會做到親自上陣這一步。

然而路西法速度之快，完全來不及高層熾天使的反應。當耶和華決定迎戰的時候，路西法已經把第一天推平了。那是真的推平，有如飓風過境，風卷殘雲。

路西法的名字将會以另一種形式在天界永存，路西法推平第一天這件事将會被永遠地記載進天界史冊。路西菲爾就好像一個符號，而現在，路西法完全褪去了這個符號。

當時的加百列已經被當做人質抓了起來，後來她被采訪回憶這一段——虛無之戰的時候，這個驕傲的女人是這麽描述的。

“那天教堂的尖端遮去了半輪紅日，接踵而至的便是密雲——我曾以為是天黑欲落雨的前兆——實際上并非如此。天空那一片黑壓壓的，是翼人——長着惡魔翅膀的、尖尖尾巴的大翼人！它們無論覆在哪一片土地上，那裏的建築和人群都會被分食殆盡——它們的喙都是尖銳的，一口利齒，像是鋸齒。大惡魔騎着羊魔人緊随其後，他們手中的鐮刀像是割草一般割過所有的、聳立起來的活物、死物。在最後、最後！一片大巫師簇擁着的，站在一片混沌之中、兩界交界口的、全身閃爍着黑暗與絕望光芒的——黑發、黑六翼——魔王、路西法！”

第一天推平了之後，劇情順利得就像是收割機在割草。第二天主權者拉斐爾倒是非常明智，他看到魔王之後，立即禦風而行，連開戰的帷幕都沒有拉開，直接轉身走人。至于第三天就更離奇，連主權者權天使的人影都沒有見到。

自始至終，耶和華都沒有出現，路西法斷定，他不可能出現。

直到第四天，希諾，米迦勒的城。

第四天甚至比第三天還要寂靜，就像是一座空城。主權者米迦勒毫不在意地、孤身一人地站在城中央，演繹了一場精彩的空城計。

這是距離路西法堕天之後，第一次見到米迦勒。遠遠看去，米迦勒變化很大，他的金發已經長至腰際，原先的蜷曲變成了水直，被高高挽在腦後，一身輕巧的銀色盔甲，倒是很有副君的風範。

大翼人正要沖過去咬斷米迦勒的頭顱，卻被路西法制止了。他從軍隊中後部，緩緩地、有條不紊地、飛到了軍隊正前方。

米迦勒身後空無一人，金六翼緩緩扇動起來，離路西法越來越近。

即使如此，兩人之間的對的話還是像喊話。

米迦勒只說了一段話，路西法立即下令撤兵。

——“尊敬的魔王陛下，我的哥哥。”米迦勒微笑，他剛開始的話還是有力的，一字一頓，到最後卻故意放慢語速、也刻意降低音調。“你帶兵推平前三天，為了找你的情人，你雷厲風行的做派已經達到了心目中所想達到的威脅。——可是，你知道天之書記在哪裏嗎？”緊接着，米迦勒又補充了一句。“他現在可不在光焰殿——哦，也可以說，不在天界。”

路西法低聲向身旁的副将沙利葉吩咐了一聲，對方帶着不情不願的神色帶領魔界軍隊退後數米。與此同時，米迦勒身後突然出現除加百列外、立侍神前的最強熾天使——諸如拉斐爾、烏列、澤拜爾等。

這幾位熾天使迅速将路西法團團圍住，對方卻絲毫不在意，黑六翼緩緩扇動着，落在米迦勒面前。“很有個副君樣。”路西法說。

“那是自然。”米迦勒愣了一下，笑道。“尊敬的魔王陛下，你已經被包圍了。”

“加百列還在我手上。”路西法說。

“我覺得她的命換你的命很值得。”米迦勒微笑。

路西法也微笑起來，米迦勒并不知道對方在笑什麽，只是隐約覺得那個笑容軟糯而又熟悉，半含在唇角，即刻化開。“天國副君，米迦勒。”路西法說。“切入主題吧，梅塔特隆在哪裏？”

米迦勒一把扣住路西法的肩。“跟我們走一趟？”

正在此時，天空中百鳥驚鳴，正義堕天使長昔拉從天而降，他的語調威嚴、緩慢、還帶着責難的成分。如果條件允許，他甚至會迅速上前狠狠扇米迦勒一個耳光。

“天國副君，天之書記被困在無回城裏三天三夜，你為什麽知情不報？”

路西法的瞳孔驀然收緊，他的六翼用力扇動，借着昔拉留給他的空隙，天邊迅速聚集起帶着瘴氣的蝙蝠與烏鴉，迅速蒙蔽了熾天使的眼睛。

待到米迦勒拔劍的時候，路西法早已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