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雲清有些困惑地往聲音來源處望去,叫住她的是今日和她一起登臺的隊友之一。

女孩只穿着一件薄襯衣搭着洗得有些變形的牛仔褲,在夜風中顯得有些單薄可憐。還未正式入夏,料峭春寒尚未完全褪去,雲清覺得她看起來好像有些冷。

“你……要走了嗎?”

女孩開口的時候聲音有些磕磕絆絆,話音未落目光又慌忙移開,似不敢與雲清對視,張皇又心虛。

雲清明白過來她的來意,沒等她繼續掙紮,擡手拍了拍她的肩,開口的時候聲音很溫和:“不必說了,我都知道。”

女孩驀地擡眼盯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

“你知道?那你為什麽……你不生氣嗎?”

她終于再與雲清對視,後者眼中毫無她以為的憤怒,什麽表情也沒有,連聲音也是淡淡的,像是不易被察覺的微風。

“生氣能改變什麽?不過白費力氣,還不如多花點心思想想,如何才能不被別人一句話決定去留。”

女孩深呼吸了一口,往後退了兩步,鄭重地向着雲清鞠躬。

“對不起,我太缺錢了,可憑我自己的本事真的也掙不到那麽多錢,所以……你很厲害,以後一定會過得很好,一定不會受到這件事情的影響的!”

解釋的同時,她在安慰雲清,也在安慰自己。

雲清本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事實上,在舞臺上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她是松了一口氣的。雖然她自己不在乎名次,可若是拖累了別人,也是會愧疚的。

雲清坐地鐵到了某商圈,準備随便找個快捷酒店住兩天。

若是她的計劃不出差錯,她很快便能翻身了。加上之前許東勝表現出來的視娛樂圈為洪水猛獸的态度,雲清根本沒打算告訴許東勝這個事情。

所以接到許東勝電話的時候,她有些驚訝。

“你在哪裏?”

不知是否是因為聲音被轉化為了通訊信號,雲清覺得許東勝的聲音聽起來更加冷淡了。

她猶豫了一下,覺得說謊也沒有任何意義,于是老老實實地交代道:“我剛從宿舍出來,準備在酒店住兩天,應該……”

許東勝煩躁地啧了一聲:“地址。”

雲清:“不用麻煩了,我應該很快就要再搬走的,所以……”

許東勝一向冷淡的聲音裏有了明顯的暴躁情緒。

“讓你給地址你聽不懂嗎?你是不是傻!”

許東勝如此堅持,雲清便也沒有再推脫,老老實實報了地址。

她察覺到許東勝的狀态不太對,想多問兩句,許東勝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說了句“在原地等着”之後,利落地挂了電話。

許東勝開着一輛白色轎車接到了路邊等待着的雲清。

冷着臉将雲清的行李扔上車之後,他一言不發地繞到了駕駛位。

“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有任何事情第一時間聯系我,別自己扛着。”

他說話的時候聲音依舊冷淡,雲清卻從中聽出許多疲累來。

雲清一愣:“這也不算什麽,其實我早就知道不會這麽順利,你也不用擔心……”

許東勝一砸方向盤,罵道:“誰他媽在擔心你?!要不是桐欣,老子都懶得多看你這種人一眼!”

車輛還未啓動,他這一下卻也足夠吓人。

雲清坐在副駕駛位上看得有些心驚,遲疑道:“要不然我來開?你要訓話也等到回去了再說?你也不想和我共赴黃泉吧?”

許東勝惡狠狠瞪了她一眼,幾乎是咬牙切齒一般說了聲閉嘴。

雲清從善如流地做了個把嘴巴拉鏈拉上的動作,不說話了。

車輛行駛的速度很快。

好在如今已近午夜,道路上沒多少車,許東勝的車技也不錯,倒是沒有什麽危險。

半小時後,許東勝把雲清的行李放在了她之前睡過幾天的那個房間的書桌上,聲音淡漠地道:“桐欣出來之前你就住在這裏,缺什麽就直接跟我說。”

說完也沒等雲清說什麽,轉身出了門。

雲清盯着那扇被許東勝反手關上的門猶豫了一下,走過去拉開,到了許東勝的房間門口。

擡手,敲——

回應她的是許東勝暴躁的吼聲:“睡你的覺去!老子不想和你說話!”

繼續擡手,敲——

同時加上一句話:“你這個樣子,我可不敢和你同住在一個屋檐下,萬一哪天就遇害了呢?你要是不出來,我可自己走了。”

許東勝沉默,一門之隔的房間沒發出任何聲音。

雲清皺了皺眉,正要再敲門,門卻忽地被拉開了,伴随着開門的節奏,許東勝暴躁的聲音也再次響起。

“你他媽到底什麽毛病!”

雲清擡眼,和他充斥着不安的雙眼對視,偏了偏頭:“聊聊?”

她慢悠悠轉過身往客廳的方向,沒再回頭。

許東勝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跟了上去。

兩人分坐在沙發兩側。

許東勝垂頭彎腰地坐着,擡手抓着自己已亂蓬蓬的頭發,十分暴躁。

“你到底想怎麽樣!能不能別瞎折騰了?!不是那塊料就別往裏邊擠行不行?!非得撞到頭破血流才知道痛嗎?!”

他的頭埋得很低,雲清看不到他的表情,卻也能從他急切的聲音裏窺見些情緒。

“桐欣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她自己都放下了,你又何必念念不忘?我不至于讓自己置身險境,何況即便有個萬一,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大可以告訴她是我貪慕虛榮,不必把所有的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

許東勝為何如此仇視娛樂圈,雲清到剛才在車上才猜出了幾分。他三句話不離桐欣,這事多半和桐欣也有些關系。

雲清記得,桐欣是以故意傷害獲罪的,據說是誤殺了長期家暴她的男友。不過桐欣怎麽看都不像是戀愛腦的人,她當時便心存疑惑,只是不想戳人傷疤所以未開口詢問。

如今看來,大概是那位“男友”并非正牌男友,這事或許和娛樂圈的某些人還有關系,所以許東勝才如此一點就炸。

雲清無心探索桐欣的過往,卻也看出她早把過去放下。

許東勝猛然擡頭盯着雲清,滿眼不可置信。

“她和你說過?那你還……”

雲清嘆氣:“從前的事就別再糾結了,行嗎?大家都有自己想走的路,你攔也是攔不住的。”

許東勝的臉色因她這句話變得更加難看,沉默了下去。

雲清繼續道:“我保證遇到潛規則之類的事情都馬上向你彙報,也不再提搬出去的事情,你也別再幹涉我了,成嗎?畢竟你也不是我監護人,不必事事都管得那麽詳細。”

說罷她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一邊往房間走一邊道:“我去收拾一下睡了,你自己考慮吧,要是不同意我也沒辦法,只能搬出去了。”

她知道許東勝不會放她走,也并不想就這樣離開。

在獄中受了桐欣的處處維護,如今便是為了報恩,也不能讓許東勝這樣真情實感擔心桐欣的朋友沉湎于過去。

許東勝直到她進房間也沒再說話,雲清收拾完行李出房間門準備洗澡的時候,客廳的燈已關閉了,許東勝也回了自己房間。

次日清早,雲清拉開房門的時候,門外站着一臉疲憊的許東勝。

饒是有防備,她也被吓得不清。

雲清無奈地看着許東勝:“你是準備吓死我一勞永逸嗎……”

許東勝冷哼了一聲:“我看你膽子大得很,哪那麽容易被吓死。”

雲清白了他一眼,側過身從他旁邊走過。

許東勝開口時語速很快,像是在掩飾什麽:“随你怎麽折騰,在桐欣回來之前你不能搬走。”

雲清懶懶散散地嗯了一聲,假裝沒發現許東勝聲音裏的局促,進了衛生間關了門。

等到她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屋子裏已沒有許東勝的身影了。

餐桌上放着尚有餘溫的豆漿和小籠包,是他不動聲色的示弱。

雲清在餐桌前坐下,一邊吃着早餐一邊摸出手機點開了微博,在搜索框裏輸入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本意是看看有沒有人記住她的名字為她的淘汰惋惜,想找找有沒有借勢炒作的機會,卻意外收獲了一個驚喜。

雲清發現自己的名字竟然挂在熱搜上。

#生無可戀,我最喜歡的妹妹已經被淘汰了,我對這個辣雞節目已經沒有了任何想法#

某個到現場的觀衆在昨天晚上發了這麽一則微博,配圖是手機拍的高糊動圖,正是雲清離場時候的嫣然一笑。

高糊也蓋不住的氣質十分出衆,于是——

【woc這是什麽神仙顏值的小姐姐,追了節目的我竟然沒發現?】

【被淘汰的都如此美貌,那晉級得都是什麽神仙?!我突然對這個節目有了興趣……】

【我也……】

【按住了想要爬起來開電腦的自己……】

【大家冷靜,我已經幫你們看過了,就是一檔爛大街的選秀,不值得浪費美好的睡眠時間!】

雲清就這樣帶着《純夏》淘汰選手的名頭,一點點爬上了熱搜的尾巴。

如此,倒是讓雲清省下了思索如何在觀衆面前刷臉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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