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九
曾有人說，永遠不必畏懼愛情。愛對了是幸福，愛錯了是青春。
在美好的時光濾鏡之下，悲傷也是曼妙的，日久天長之後能釀成酸甜的回憶。
在愛情裏低到塵埃失去自我，大概是最容易犯下的錯誤。因為愛錯了人所以身敗名裂，由雲端跌落到谷底的故事尤其讓人心碎又心驚。
你看她臉上淡淡地笑，說起從前時滿眼的落寞，即便知道她曾犯過錯，又怎麽恨得起來？她已嘗過自己種出的苦果，如今願意往前看，誰又能忍心說一句“不能”？
采訪結束的時候，連那位一心想找茬的女主持人臉上也露出唏噓的神色來。
雲清和她告別的時候，她眼中甚至有些不忍。
節目剪輯得不怎麽精細，因為資金的原因宣傳也不那麽到位，卻也因為之前連番的罵戰吸引了不少的熱度。
只是一開始點進來的人，多少都抱着看笑話的心思。
彈幕的畫風從一開始就不太對——
【心情不好想點進來罵人發洩一下，一看到她的臉就想繳械投降，吓得我趕快開了彈幕。】
【……這怎麽罵得下去啊！美成這樣就算驕橫一點好像也不是什麽毛病？！每一幀都是壁紙啊……】
【你們這些顏狗！鄙視你們！】
美人總是有特權的。
視頻裏雲清還沒開始說話，已有被美顏暴擊的人暗戳戳到微博上關注了她。
嗨，管她人品怎麽樣呢，舔舔顏又不犯法。
到節目的最後，本來還算和平的彈幕卻又成了戰場，密密麻麻刷得飛快。
雖然雲清的故事沒有點名，可聯想她之前在微博上的操作，誰都知道她“錯愛”過的人是程書寒。若是雲清只是翻自己的傷口，賣慘也好、售賣疼痛青春的情懷也罷，大概都不至于引起路人的反感，可話題牽扯到白羽洛與程書寒，一切就不一樣了。
更何況，雲清話裏話外還在暗示，雲家的敗落與程書寒有關系。
白羽洛的粉絲大罵雲清不知廉恥，從前仗着自己家世好便趾高氣昂，如今說是改過自新卻也不知收斂，竟然還試圖扒着白羽洛吸血。
也有人陰陽怪氣地提醒雲清小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诽謗是要吃官司的，程書寒可不是她惹得起的人。
可即便是在這樣的輿論夾擊之下，雲清的顏粉人數也迅速浩蕩了起來。
事實上那一期節目播出之後，雲清的風評并沒有多大好轉，主要是她講的故事雖能觸動人心，卻也明顯有蹭熱度的意思，加上白羽洛的粉絲四處科普雲清的黑料，她的路人緣算是好不起來了。
奈何顏值太能打，路人緣崩壞的同時，截屏也傳播出去了。
于是雲清的微博關注人數開始噌噌噌往上漲。
雖然吸來的都是單純的顏粉，對雲清被撕咬的事情只是作壁上觀，并沒有要下場戰鬥的意思，卻也足夠讓人眼紅了。
白羽洛淚眼漣漣地看着手機，和程書寒說話的時候聲音裏帶着哽咽。
“為什麽？明明大家都知道了，明明她做了那麽多壞事，還是有那麽多人喜歡她？”
程書寒在心裏把雲清千刀萬剮了百八十遍，開口的時候聲音裏依舊帶着溫情。
“洛洛在圈子裏這麽久，怎麽還會被這些東西影響？她那些數據有多少是真都不知道呢，別為了這樣的人生氣。”
白羽洛撇了撇嘴：“我不喜歡她！看到她過得好我就不高興！”
程書寒嗯了一聲，聲音輕飄飄地落在她耳畔，比嘆息還輕些。
“洛洛呀，你是山間晨霧，怎麽能想象得到蟲蟻在地上掙紮的模樣？她胸無點墨又沒了背景，怎麽會突然有了這樣的熱度？多半是把自己的身子獻出去了……”
白羽洛愣了一下，而後将信将疑地眨了眨眼：“真的？”
程書寒見她展顏，心中的石頭落了地，本就溫和的聲音更柔軟了許多，帶着讓人不得不信服的魔力：“當然是真的，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即便不是真的，他也會讓這事變成真的。
既然雲清那麽想往娛樂圈裏擠，那便讓她進來吧。她長着那麽一張讓人垂涎的臉，又毫無背景，加上那些玩得開的過往，盯着的人必定不少，只要稍加引導……再毀她一次也不難。
在白羽洛看不見的角度裏，程書寒的目光漸漸冷了下去。
真以為這名利場那麽好混？他倒要看看，沒人護着，雲清能得意到幾時。
雲清一開始接到簽約邀請的時候還好好說話，幾次之後就已經有些疲憊了。
雖然不得已用了點手段強行讓觀衆記住自己，但雲清确實沒有再走一遍荊棘路的想法。如今的她沒像從前那樣背着那麽多負擔，也不必把自己逼得那麽緊。
只是……就算只是不動腦子地當個複讀機，也是會累的啊。
雲清暴躁地把手機往茶幾上一放，開始認真地反省她是不是玩得有點過了，所以看起來尤其不正經，正常的公司都不願意招惹她這麽個惹事精？
雲清立即自己否決了這個可能。
她明明都是被逼無奈，正常人應該都能看得出來的，肯定又是程書寒那個瘋子在搞事情！
雲清磨着牙考慮如何能讓程書寒正常一點，茶幾上的手機卻又亮了起來。
又是一個陌生來電，雲清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了電話。
已經做好了又是一個不靠譜訊號的心理準備，因此聽到電話那邊過分幹淨的聲音時十分意外。
聲音也是有氣質的。
等到他自我介紹完畢，雲清已在心裏給他打了個及格的印象分。
——至少沒有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樣，一開口便帶着傲慢。
于是她讓他說完了話，覺得哪裏都挑不出錯，卻也沒立即答應，只是謹慎地道：“我會好好考慮，明天給你答複吧。”
電話那邊表示他是帶着誠意來的，可以見面聊聊，雲清同意了。
按照約定時間到達咖啡館的時候，帶着金絲眼鏡的人顯得有些焦急，在路邊等着的時候也頻頻看手表。
“不好意思，公司臨時出了點事，我們今天可能沒法聊了。”
駱餘一臉歉意地和雲清道歉的時候，雲清哦了一聲，面上不顯，心裏卻開始碎碎念。
直接打個電話不行嗎？非要讓她白跑一趟是什麽毛病？
駱餘還在不住地解釋。
“實在抱歉，我确實沒想到周導那邊能出這個事，我們公司的新人不懂事放了他的鴿子，也不怪他大發雷霆，還耽誤您的時間……哎說起來這個角色其實還不錯，要不你跟我過去讓周導看一眼？”
看雲清面色冷漠，駱餘的聲音有些倉促，像是在急着取信于她。說到這話時卻恍然，再上下打量了她兩眼，拍了板道：“這事算我欠你的人情，真要是周導看上你了，我們又沒聊好，我也絕對不找你要介紹費，成嗎？”
雲清依然沉默，駱餘也不氣餒，繼續勸說道：“我的車就停在旁邊，咱們一起過去，在路上我還可以順便和你說說合同的事，也省得再約時間了，成嗎？”
話說到這一步了，好像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何況雲清對駱餘的印象其實不錯，見他行事利落就事論事，略一思索後也不再矯情，跟着他上了車。
在車上，駱餘和雲清科普了一番這位周導和他手上拍的戲，聽起來十分厲害的樣子。
雲清困惑：“……所以，你們公司的那個新人為什麽要放鴿子？”
駱餘嘆了口氣：“哎，她也是身不由己……金主召喚，她要是不去，可就不是得罪一個導演這麽簡單了。”
雲清：……
我們好像是第一次見面？我其實真的不是很想知道你們公司的潛規則……
駱餘見她忽然沉默，笑着調侃道：“怎麽不說話了？被吓着了？放心，這是圈子裏的人都知道的事，不算什麽秘密，不用在意。”
雲清嗯了一聲，松了口氣。
駱餘又道：“路都是自己選的，要走捷徑也得付出代價，所以不該眼紅的東西別去眼紅。”
這聽起來幾乎像是對晚輩的告誡了，帶着諄諄教導意味的循循善誘。
雲清不甚在意地附和了兩句，心裏卻不輕不重地咯噔了一聲。
這也太巧了。
說起來駱餘出現的時機确實十分蹊跷，有之前那些妖魔鬼怪的對比、他簡直顯得太過優秀了。
斯文儒雅的氣質，進退有度的舉止，還有這莫名送上來的看似完全起源于意外的機會，再加上如今苦口婆心的勸誡……
雲清覺得，她要真是個初出江湖的小姑娘，恐怕今天晚上得把心都交出去了。
雲清不再說話，駱餘也察覺到了什麽，不再多言，車內一片寂靜。
半小時後，雲清和駱餘下車的時候，來迎接的是周導的助理。
“駱總，你可算是來了，周導正發脾氣呢。”
雲清轉頭挑眉看他。
駱總？
駱餘似是有些心虛，擡手摸了摸鼻子：“這事之後我再和你解釋，先進去吧。”
雲清觀察了一下，劇組是正經劇組，大庭廣衆之下應該也出不了什麽事，于是沒多糾結，跟着那位小助理和他口中的“駱總”往裏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