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以為你會讨厭他
第18章 我以為你會讨厭他
經過治療,蕭望舒的體溫已經趨于正常,只不過仍比普通人要低些。
按照醫生的說法,他病得特殊罕見,生理功能損傷與心理原因都有,所以無法徹底根治,只能未來慢慢調節。為了讓病人了解日常該注意的事項,醫生甚至貼心地列了一張清單。
接下來他們就辦理了出院手續——原本醫生建議要再留院觀察幾天的,但蕭望舒心疼住院費,沒有選擇留下。
不愧是PCL第一鐵公雞,不僅對別人摳門,對自己也摳門。張仙凡哭笑不得:“你好歹是PCL身價榜第一的選手,接了這麽多廣告和活動,錢都花哪裏去了。”
“一晚上好幾十呢,做人要節儉,”蕭望舒冷白的手腕從黑色風衣的袖口滑出來,指節勁瘦修長,困恹恹地撐着下颚,漫不經心地說,“好鋼要用在刀刃上,留院觀察難道能留出個花來啊?”
在這個圈子裏,蕭望舒的确有種格格不入的節儉,就拿吃穿用度來說,黃焖雞和火狐喜歡價值不菲的國際運動品牌,而且尤其愛買球鞋,平時毫不起眼的一雙可能就需要上萬的價格。鶴歸是個“LV小王子”,張仙凡更是連拉杆箱裏都有“Hermès”的logo。
唯獨蕭望舒,衣櫃裏最貴的可能是某國際運動品牌贊助的隊服,其它看起來還可以的也都是拍廣告時品牌方送的。私下只有兩套不知從哪個街邊小販攤裏買回來的短袖長褲混着穿,經年累月洗得泛白,又舊又皺。
得虧他肩窄腿長,顏值過硬,才能将如此窮酸邋遢的搭配撐出一身張揚潇灑的少年氣。
這種節儉對這群在二十一世紀裏出生的少年來說其實是很不可思議的,經濟與科學的飛速發展早就了一個繁榮昌盛的時代,民衆生活水平有質的飛躍,消費水平也不停拔高。
盛世中溫養出來的孩子習慣了要什麽有什麽,對金錢都沒形成清晰的概念,遑論省吃儉用的節約。
這是成長環境造成的差異,蕭望舒從來不指望誰能理解,也不屑置辯,但現在面對的是張仙凡,他莫名就生出一股子自卑來。
那雙狐貍眼蔫兒巴巴地垂斂,蕭望舒突然說:“張仙凡,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會是兩個世界的人?”
“什麽兩個世界?”醫院西藥房的取藥處人滿為患,摩肩接踵,張仙凡下意識牽緊了他,顯然早習慣了這位奇奇怪怪的腦回路,“你不是地球人嗎?只要你是地球人,我們就在一個世界裏。”
“哈?這算是什麽說法,”蕭杠精腦子一抽,開始販劍:“那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外星人呢?愚蠢的人類,你們!都是!蟲子!”
“這樣的話,”張仙凡理所應當般回應,“我們同在一個宇宙,也是一個世界裏的人。”
這話像一股電流,從耳蝸傳入他心底,沸騰起酥麻的觸動。
無言以對的蕭望舒閉了嘴。
黃金大獎賽結束後有三天假,蕭望舒在醫院裏住了兩天,最後這天裏他們磨磨蹭蹭,晚上才回到基地。
劉不得已經拉了張小板凳兒,坐在門口等了許久,一手拿一把很有年代感的蒲扇,另一手逗弄着基地附近的流浪貓:“聊聊?”
那貓看見蕭望舒,歡快地叫了聲,然後跑到他褲腿旁蹭着撒嬌。
蕭望舒熟稔地彎腰将貓抱起來,用鼻尖蹭了蹭它的腦袋:“嗯。”
張仙凡知道他們要聊正事兒,打過招呼以後拉着行李箱往房間的方向走。
剛走沒幾步路,就被蕭望舒叫住:“這一匹馬拉着個破車的标識是什麽玩意兒,也太醜了吧?”
“……”劉不得欲言又止,不知該不該說這一匹馬拉着個破車的标識中文名叫愛馬仕,屬于高奢界的頂流。
“我也不認識,這是我媽媽不要的舊箱子,”張仙凡無奈攤手,笑着看他,“改天貼個迪迦貼紙上去蓋一蓋。”
“有品味,真tmd帥!”蕭望舒豎起大拇指,渾然不知張仙凡這舉動相當于自拆勞斯萊斯那市價二十萬的商标,再給車頭裝個迪迦奧特曼手辦。
劉不得有點麻,感覺站在這裏十分多餘。
會議室裏。
蕭望舒開了一袋草莓味的小熊餅幹,自顧吃着:“他們的做法,我同意了。”
“如果同意,這次比賽你何必這麽拼命?”劉不得推了推眼鏡,不置可否,“你帶着UYG奪了冠,在黃金大獎賽中大放異彩,又一次拿下MVP,不就意味着你還在反抗?”
“這種拿職業選手當籌碼,當商品,惡心人的死媽行為,難道不應該反抗?”蕭望舒冷笑,深眸內眼珠亮得像寒星,五官有種桀骜不馴,野性的驚豔,“誰稀罕那幾個臭錢?誰也別想控制我,老子最讨厭被利用。”
“可你選擇了妥協,”無論林尋還是蕭望舒,劉不得看他們的眼神總有種斯文儒雅之外的柔和,這種柔和跳出了教練的身份,反而更像一個哥哥,“是因為小凡?”
蕭望舒搖頭,小熊餅幹将腮幫子塞得很滿:“不是妥協。同樣的事情,我既然能為顏色這樣做,當然也能為了張仙凡。”
劉不得眼神複雜:“我以為你會讨厭他。”
“幹嘛?你以為我會讨厭他我就會讨厭他嗎?我不要面子的啊?”蕭望舒耳尖又泛了紅,眼神躲避,底氣卻很足,“老子偏要喜歡他,怎麽着?”
“……明白了,”劉不得點點頭,“原來不是妥協,是成全。”
“不要說成全,這樣太擡舉我了,”蕭望舒說,“我只是做我力所能及的,最後打不打得出成績,站不站得到巅峰,終究還是他自己的事。”
“電競圈的疊代速度很快,永遠有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湧入,如果不是老UYG為PCL創造了一個奇跡,根本不會有人認識你,”劉不得緩緩道,有種和風細雨的慢條斯理,“到現在,PCL的觀衆已經沒人記得你獲得的榮耀足以和顏色比肩。”
“大家認為你目前資歷最深,才跟風喊你一聲‘月神’,實際上對你的事跡并不知情,”劉不得的聲音很好聽,是能流淌進人心裏的溫和,“在PCL的神壇裏,你已經成就了一個不敗的顏色。退役前,真的決定還要用這種跌落神壇的方式,成就一個張仙凡?”
“我管他們怎麽看?”蕭望舒不屑一顧地冷哼。
“況且,這樣的狀況,不正是UYG想要的?顏色之後,他們嘗到了造神的甜頭,于是用各種營銷方式又創造出一個月神,”蕭望舒嗤之以鼻,“可惜這個神太叛逆,并不是他們想要的。正好,我的腱鞘炎越來越嚴重,狀态下滑,已經走下了巅峰,甚至沒辦法再打比賽,合同卻還剩下一年。”
“一年,足以壓榨幹我的商業價值,以獻祭我的方式,成就另一個被他們選中的新神了,”蕭望舒的眼神蒼涼,又帶些不屑與嘲諷,“這難道不是UYG為我定好的結局麽?”
“可你不是願意順從的人,”劉不得皺了眉,有些急切,“離你退役只剩下一場FGS,如果你能以這種狀态堅持到結束,就可以風光退役。”
“我沒有順從任何人,我只是在做我的決定,”吃完了小熊餅幹,蕭望舒雙手環胸,靠在椅背前,“我同意配合他們将張仙凡捧成他們要的那個新神,反正我的手确實快不行了。不過,這一切要以在FGS奪冠為前提。”
“像這幾天的黃金大獎賽一樣,”蕭望舒慢悠悠地笑起來,輕狂自負,“沒人C,就我來C,大不了再去打一針封閉。”
他是永遠學不會轉彎和回頭的倔性子,任性妄為到了極點,決定的事無人能左右。
劉不得只能疲憊地嘆口氣:“你有沒有想過,張仙凡或許只是為了得到你的配合,才故意靠近你?”
“你TM當在演八點檔呢?他才做不出這種事情,”蕭望舒萬分嫌棄,“張仙凡是什麽人,我比你清楚。”
劉不得舉雙手投降,反正放眼整個PCL,估計沒人能說過他。
“噢對了,”蕭望舒從兜裏掏出一顆糖,包裝紙色澤鮮豔,“請你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