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二章
何寄文本不想在師父面前落淚, 可一見師父對她笑,終究沒忍住。
“師父。”何寄文上前一步,兩眼泛着淚光地伸出手, 剛要抱, 卻被一只手死死地抵住。
何寄文的淚滴答一聲落下,睜着朦胧的眼眸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的師父。
“多大的人了,又哭又要抱的。”梁潛說着松開抵住徒兒的手, 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道:“為師剛換的新衣服, 你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再弄髒我的衣裳。”
何寄文抿了抿嘴,眼淚瞬間就止住了,無奈道:“師父,徒兒正傷心呢,師父何必吝啬一抱呢?”
“你是該傷心,盼了那麽多年的金榜題名, 就差臨門一腳了, 你不傷心那才是出了鬼呢。”
何寄文一聽, 擡起袖子蹭了蹭眼淚道:“徒兒不為功名傷心,今科無望, 可等來科嘛, 徒兒這般年輕,再等三年也是等得的,何況朝廷時有恩科, 說不定用不着等三年。”
梁潛一聽,不是為功名, 就是為情嘛。
“走吧, 先帶為師進去, 餘下的話邊替你治病邊聊吧。”
何寄文聞言是覺得腹中稍稍有些不适了,聞言忙帶着師父走進何府的大門。門房的人瞧見公子回來,俱都吃了一驚,待何寄文走遠,這才忙派人遞信進了雲堂。
“咣當!!”老太君手裏的茶盞掉在了地上,“你說什麽???公子回來了???”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低着頭:“是!門房的人說公子帶着一位陌生的人回來了。”
老太君一聽,連忙站起來,可能年紀大了或者急火攻心,一個沒站穩跌坐回榻上。
“老太君,小心身體。”藍兒收拾好打碎的茶盞後,連忙去順着老太君的後背。
“這個...這個逆孫,焉敢罷考呢!!!”老太君氣得氣息不穩,這個時辰怕是殿試才剛剛開始,“去,去把這個混賬叫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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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我這就去,你千萬保重身體。”藍兒說罷急匆匆地跑出了雲堂,她知道,這次殿試是全府上下最重要的大事,如今公子罷考,府上怕是要有一場風波了。
藍兒一路跑到東院,剛要靠近房門,卻被何平給攔住了。
“藍兒姑娘,公子有話,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藍兒一聽急道:“老太君知道公子罷考的事了,眼下氣極了,嚴命讓公子馬上過去回話!”
“那也不能。”何平為上次寄信的事後悔好幾日,慚愧好幾日,如今公子有令誰都不能進,便展開雙臂擋在門前,“藍兒姑娘請回吧。”
藍兒焦急無奈,只能去了大太太屋裏頭。
“什麽,寄文罷考了?”大太太手裏的棋子落在了棋盤上。
何雯惜也懵了一下,将手裏的棋子放下,站了起來道:“二哥哥是出什麽事了嗎?”
“奴婢不知,老太太聞信兒氣壞了,讓奴婢去請公子回話,誰知道公子不見任何人。”
大太太一聽連忙下了榻,站起來道:“都別急,藍兒,你去請大夫到雲堂去,雯惜,你去你二哥哥那兒叫門看看,我先去老太君那裏,雯惜你若也叫不開門,速來禀我。”
何雯惜聞言,從丫鬟手裏接過大氅披在身上,就往東院去了。
“三小姐。”何平老遠瞧見,連忙上前行禮。
何雯惜看了下房門,問道:“我二哥哥在屋裏頭嗎?”
何平點頭道:“在。”
“我要進去。”何雯惜說着便要越過何平,剛走一步就被攔下了。
“三小姐,公子說任何人不得進去。”
何雯惜斂眉道:“連我也不行嗎?二哥哥素來最疼我了。你放我進去,二哥哥不會怪罪的。”
“三小姐,不行的。”何平死死地擋在門口。
“二哥哥,我是雯惜啊,你怎麽了?你見見我好不好?”
屋內,剛從小隔間如廁出來的何寄文扶着桌子,虛弱地看了眼房門,随即看向那位坐在書案前鼻孔裏塞着紙的師父道:“師父,雯惜在外面,師父幫我和她說一聲吧,讓她先回去,等我好了,我再看她去。”
梁潛聞言瞥了徒兒一眼,慢悠悠地将徒兒往日做的文章放下,不情不願地起身走到門口,快速摘下塞在鼻孔的紙,打開門,探出腦袋:“是府上的三小姐嗎?”
“你...你是誰啊?”何雯惜懵了。
何平忙道:“這位是梁潛梁先生,是公子的師尊。”
何雯惜聞言眨了眨眼,師尊?師尊哪裏有只探出腦袋和人說話的?可何平說的應該不會是假,只得抿抿嘴福身見禮:“梁先生好。”
“三小姐好,你二哥哥吃壞了東西,腹瀉的厲害,裏面味道難聞,你還是不進來的好。哦,你二哥哥說等她身子好了,她去看你,眼下,還是快回去吧,告訴府裏的長輩,萬事都等你二哥哥病好了再說。”
梁潛說罷哐當一聲關上門,而後迅速将紙塞進鼻孔裏。
何寄文見師父如此,躺在床上虛弱道:“讓師父跟着受罪了。”
“知道就好。”梁潛走到書案前,一屁股坐下,擡起腿擱在書案上,重新拿起何寄文往日的文章,翻了
翻道:“你這幾篇都不錯,唯獨這一篇怎麽滿紙的酸腐氣,透着濃濃的舊禮教思想?我教的徒弟寫不出來這種臭文章吧?”
何寄文閉着眸子,虛弱道:“我伯爹請了告老的翰林院老大人來給我授課,這是老大人布置的文章,不得不寫出來交差。”
梁潛一聽,三兩下把那文章揉成團,扔進紙筐裏道:“為師早就與你講過,為難的事浪費時間的事不想做的事,便不要去做,沒有意義又勞心勞神自己還不得開心,做來幹什麽呢?”
何寄文聞言,緩緩睜開眸子,看着床頂道:“那大老人所教雖不是徒兒認可的,但人家教的認真,偌大年紀,一片好心教我,徒兒總得顧念二三分情面。再說,若惱了老大人,一把年紀氣出個好歹來,豈不是給兩家結怨嗎?一篇順心文章能解決的事何苦非要惹出麻煩來呢?”
梁潛沉默了,背着手站在窗前,誰都顧念着,什麽都周全着,任何事都事必躬親做到最好,其實這是最費心神的,勞心者不壽也。梁潛轉頭看向床上閉目的徒兒,悠悠地吐了口氣,還好從寄文孩提時她就教授武藝,這底子打的不錯,還是經受的起。
“師父,你開會兒窗吧。”何寄文艱難地下了床,急切走到小隔間前,推開小門便走了進去。
梁潛眸子帶了笑意,她還是第一次見這個徒兒如此窘迫的一面,着實難得。梁潛想了想,重新走到書案前,拿起筆便在紙上寫好一個藥方。
何平聽見門內有三聲敲門聲,回頭一看,一個紙條從裏面遞了出來,何平接過忙打開看。
“藥方,找個可靠的人去抓!”門內傳來梁潛的聲音。
何平聞言連忙收好,剛想去找老管家,便見大太太扶着老太君進了院門。
“何平見過老太君,見過大太太。”
老太君擡頭看着房門,急道:“你家公子如今怎樣了?”
何平聞言取出藥方道:“回老太君的話,公子不讓進屋,但梁先生寫了藥方,命奴才找可靠之人去抓藥。”
老太君聞言忙讓身邊的小丫頭去交給管家抓藥,自己則走到門口道:“寄文啊,是祖母啊,你怎麽樣啊?”
何寄文十分難受,艱難地走小隔間出來,忍着頭暈目眩和身體的乏力道:“老太君,孫兒明天就會好的,您先回去,屋裏不堪,孫兒就不請您進來了。”
老太君聽得出孫兒說話有氣無力的,瞬間眼眶就紅了,有心進去卻怕孫兒臉上難堪,便道:“祖母不進去,已經派人取藥去了,你千萬保重自己身子啊。”
“孫兒知道。”何寄文說着便往床上去,厚重的被子蓋在身上仍然覺得乏冷。
老太君忍了又忍,看向大兒媳婦道:“去查,查查寄文早飯吃了什麽,可有人動手腳。”
“老太君,二哥哥早間和咱們一起用的飯啊,粥也都是一起舀的,菜一起吃的,饅頭也是現場各自分了的。”何雯惜說着走上前道:“孫女聽聞夜裏着涼也是會腹瀉的,二哥哥房裏連個丫鬟都沒有,許是踢了被子冷着了。”
老太君聞言冷靜了下來,回想起早飯時的場景,的确寄文吃的她們也都吃了,他們無事,想來不是飯菜的事兒。
老太太上前道:“老太太,還是等寄文好了再問問清楚吧。”
“也只能如此。”老太君悶聲應着,“只可憐寄文遭這麽大的罪啊,如今殿試也無望了,哎,咱們何家這是怎麽了?”
大太太也覺得府裏事不順,可見老太君如此傷心,便扶着道:“老太君,媳婦扶你回雲堂歇着吧,我讓人在寄文房外守着,有消息立刻去雲堂回禀您。”
老太君點了點頭,一行人剛出院門,便見孫秦帶着宮的公公往這裏來。
“給老太君問安。”小太監身前虛行一禮,“陛下聽聞國舅爺病了,特意讓奴才帶了禦醫來給國舅爺診治。”
老太君一聽忙道:“公公這邊請。”
老太君帶人來到房門前道:“公公,寄文腹瀉嚴重,裏面不堪的很。”
“無妨。”小太監說着便推開房門,果然一股味道撲面而來,小太監屏住呼吸跨進門去,走了幾步,便瞧見牆邊上的一個馬桶,打開一看,裏面盡是腹瀉之物。
“快,快給國舅爺把脈開方子,咱家先回去了。”小太監說着便退了出去。
禦醫捏着鼻子走到床邊,卻發現上面沒人,聽得左邊小門響,只見一公子臉色發白捂着肚子走了出來。
“勞煩禦醫走這一趟了,只是已有大夫開了藥方,此地不堪,不煩禦醫久坐。”何寄文說着走到圓桌前坐下。
“不妨不妨。”禦醫忙走到圓桌前坐下,拿下把脈之物放下道:“國舅爺,請。”
何寄文聞言把右手遞了過去,左手卻悄悄地放在左臂穴位處,微微用力按下。
禦醫把脈後,迅速寫下藥方道:“國舅爺按方抓藥即可,國舅爺明顯着涼,不僅腹瀉,還染了風寒,這幾日還是不見風的好。”
“勞煩禦醫。”何寄文接過了方子道。
“您好生歇息。”禦醫說着拿起藥箱,便退了出去。
老太君親自将人送到府門口,給公公和禦醫各封了兩筆銀錠子。
禦醫推脫一番後,收下銀子道:“老太君,國舅爺此刻虛的很,腹瀉風寒需多多靜養才是。”
“多謝禦醫。”老太君心裏錐錐的疼,送走人後,身子便受不住的晃了起來。
此刻,何寄文屋裏的門窗被梁潛全部打開,何寄文靜靜地躺在床上,看着那身上蓋着的六條被子,無奈道:“師父,好沉。”
“忍一忍,散散味再給你去掉兩床被子。”梁潛拿着扇子拼命地扇着,覺得味道散出去後,關了門窗,回來拉開床簾一看,床上的人正在抹着眼淚。
“這就給你拿掉兩床,哭什麽!”
何寄文覺得丢人,吸了吸鼻子道:“徒兒不是為這個哭。”
梁潛說着拽下兩床被子,抱着就往櫃子去:“那是為什麽?”
“師父,你失戀過嗎?”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4-23 17:23:10~2022-04-24 16:13: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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