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三章

飯桌上, 幾個人安靜地吃着飯。林書怡喝了小半碗魚湯,還想喝,便捅了捅一旁的何寄文。

何寄文眉眼含笑地看了林書怡一眼, 接過空碗又給林書怡盛了半碗魚湯。

林書怡笑盈盈地接過碗, 也覺得自己今天吃的有點多,看向一旁飲酒的梁潛,笑道:“師父, 你這魚湯怎麽做的呀?別有一番鮮美味道, 比外面酒樓做的還香,半點魚腥味都沒有呢。”

梁潛一聽有人贊美她,心裏瞬間美滋滋起來,道:“這是潮州當地人的做法,最最主要的就是掌握火候,你若愛吃,改天我教給寄文。”

何寄文聞言一愣, 她雖然好吃, 也知道很多美食的做法, 可她從來沒有真的上手做過啊。

“謝謝師父。”林書怡說着看向一旁一直安靜吃飯的母親,她發現她娘親對桌子上的三道菜情有獨鐘, 比往常吃了不少呢。

“師父, 這個,這個,這個, 也一并教給我們吧,我看我娘特別愛吃。”

林夫人突然被女兒點名, 微愣, 随後将已經夾起來的筍緩緩地放進自己碗裏, 笑道:“梁先生的廚藝的确精湛,色香味俱全,我今兒進食的也是平日的兩三倍了。”

梁潛酒喝得略微有些上頭,笑道:“林夫人喜歡吃那就說明我這頓飯做的值了,只是…再好吃的東西,也不能多吃,譬如你平日吃三分的量,猛地一下吃了七八分,或者吃了十分飽,那腸胃是受不住的。你若信我呢,停停筷子,出去散散步,隔一二時辰回來繼續吃,那樣身子好受的多。”

林夫人本想吃掉碗裏的筍,聞言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再加上她的确是飽了的,便笑道:“梁

先生見多識廣,我自是信的。”

林夫人說着站了起來道:“那我出去走走,你們繼續吃。”

“宋姨,我也飽了,我陪您去。”憐兒站了起來道。

“好啊。”林夫人笑了笑,便同憐兒走了出去。

二人在院子裏走了半柱香的時間,忽見天上飄下雪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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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憐兒激動不已,朝裏面大喊:“姐姐,快出來看,下雪了!!!”

屋內,捧着碗喝魚湯的林書怡聞言,忙放下碗拉着陪梁潛飲酒的何寄文就跑了出來,瞧見置身于雪花中的母親,微微一愣,眼前這一幕喚起了她兒時的記憶。

印象裏,她的母親特別愛雪,她曾依偎在父親懷裏,看着在雪中翩翩起舞的娘親。她小時候特別愛看娘親伸手去接雪花的樣子,那神情寧靜又溫柔…….

多少年過去了,她的娘親好像還是她記憶裏的樣子,連神情都不曾變過。

“真是歲月從不敗美人。”梁潛倚在門框上,悠悠地說了一句,随後便握着葫蘆酒壺往嘴裏灌了一口,若她的秦兒妹妹還在世,一定也是這般。

何寄文和林書怡聞言,目光瞬間從母親身上轉移到梁潛的臉上。

梁潛臉頰醉紅醉紅的,嘴裏還打着酒嗝,見身旁的兩人看向她,忙道:“怎、怎麽了?”

林書怡眨了眨眼,歲月從不敗美人這句出自蘇轼的《抱得美人歸》,如今這梁先生看着她娘親說出這一句,總讓她覺得哪裏怪怪的。

何寄文瞧了眼喝醉了的師父,又看矗立在院中的岳母,見其臉色十分不自然,忙走出去道:“母親,起風了,進屋吧。”

“好。”林夫人十分感念地看了眼女婿,“這種天氣,今兒別回了,你和書怡留住一晚吧,別路上風大出意外。”

何寄文聞言看向林書怡,見其點頭便應道:“好的母親,只是…我師父…”何寄文扭頭看向還在喝的師父,醉成這樣,她也不放心師父獨自離開啊。

林夫人順着女婿的目光看去,抿了抿嘴,她哪裏不知道女婿的意思,只是那句‘歲月從不敗美人’從這位梁師父嘴裏說出來,讓她備感不适,諾大年紀,出言輕佻…怎好留住?

林書怡忙道:“這樣好了,娘親和憐兒出東廂房,把西廂房收拾出來讓師父住一晚。”

梁潛雖醉,可依舊沒忘自己想去做什麽,忙揮手道:“不、不用,我晚上有去處!”

何寄文連忙走上前扶住道:“醉成這樣,您還怎麽去啊?這初雪一下,北風一刮,行路艱難,就留下住一晚吧。”

梁潛确實醉的腳步都虛了道:“為師清醒呢,今兒晚上勾欄有北域舞,師父和你說,都是一群上了年紀的大妹子在跳,那跳起來比小姑娘很是放的開呢。”

何寄文一聽忙伸手捂住梁潛的嘴,半推半扶地将人往西廂房拉。

林夫人一臉黑線,險些都要翻白眼了,她活到現在,第一次見如此為老不尊的人呢,這給人當師父應該修好自己的言行,如此放浪怎為人師!

“書怡,到娘屋裏圍爐下棋吧。”林夫人說罷轉身就走,這梁先生畢竟是女婿的師父,她也不好在小輩面前說些什麽。

何寄文将師父梁潛扶到西廂房,打了水給師父擦了臉,看着師父閉着眼趴在炕上不說話,便上前拉了被子給蓋住。

“師父,喝酒傷身,別再這麽喝了。”何寄文說着坐到炕邊。

梁潛睜開眸子,指了指盆,何寄文立馬會意,将盆端來,剛放到地上,梁潛便吐了起來。

何寄文小心地在一旁伺候着,在師父吐完後将污穢清理出屋,又端來茶喂梁潛喝下。

“師父,我爹娘來京還要有段時間,眼下的,我都能應付,你若實在想去渭平,便去吧。”

梁潛醉醺醺地道:“去、去渭平,嗝,做什麽?不去。”

“師父,每年這個時候你都把自己喝的爛醉如泥,徒兒心裏其實明白為的什麽,算日子,秦姨忌日快到了,明兒個我給您備好銀兩,你去看看秦姨吧,懷瑾先生肯定也盼着和您一起給秦姨去掃墓呢。”

梁潛聞言,擡起手揮了揮。

何寄文見狀,不得不站了起來道:“那師父,你好好休息。”說罷這才離了屋。

到了子時,酒醉的梁潛悠悠轉醒,躺了片刻,摸黑起來,點了紅蠟燭,便端着蠟燭出去如廁,門一開,便瞧見對面東廂房的窗戶上映射的人影。

原是憐兒聽自家姐姐下午說起琵琶舞,夜裏來勁,非要林夫人教她,林夫人原以上了年紀為由拒了,可禁不住憐兒求,加上今日下雪,興致起來了,便當真教起了憐兒。

梁潛瞥了一眼便去如廁,回來時見那邊還在繼續,便靠在門上,一邊繼續灌酒一邊欣賞‘人影舞’。

直看到對面屋裏吹燈了,梁潛也醉了,酒酣之際,拔下頭上簪發的木簪,沾了蠟燭油,提筆就在窗戶上畫了起來,左畫畫右描描,腳下步子虛地站不住,人晃來晃去,可手腕卻十分穩牢,畫罷,木簪一丢,整個人到底,半晌蜷縮成一團抱着桌腿醉睡過去。

第二天一早,憐兒一開門,伸個懶腰的功夫,就瞧見對面窗戶上的畫,好奇走過去一瞧,是個跳舞的女人,一看這動作,再看畫中女人頭上的釵環,心裏一驚,這不是她宋姨嗎?

“憐兒。”林夫人穿戴好出來一看,憐兒站在對面的窗戶前,瞬間出聲提醒,走上前,拉起憐兒的手,“你未出閣,不好站在男子房門前。”剛說罷,瞧見窗戶上的畫,仔細一看,瞬間白皙的臉兒和脖頸變了顏色,紅彤彤的,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

“這畫兒,昨兒還不曾在。”憐兒小心翼翼道:“還別說,這畫兒惟妙惟肖的。”

林夫人瞥了畫一眼,小聲對憐兒道:“趕緊弄掉!”

“娘~”林書怡出了屋,“娘你這麽早啊?”

何寄文後出屋,見自家岳母站在師父屋前,心裏頓時打起鼓來,連忙走上前,一眼便瞧見窗戶上的畫。

“這......”林書怡也瞧見了,畫中美人沒有畫無官,可她莫名覺得這個舞蹈動作特別眼熟,半晌她瞥了眼自己的母親,忙道:“這畫兒怎麽也不給畫上五官呢,不畫五官誰知道畫的誰呢!”

何寄文忙接話道:“許是誰都沒畫,也可能是畫的話本上的人物。母親,你和書怡還有憐兒妹妹先去洗漱吧,我進去看看我師父醒沒醒。”

“走了,娘。”林書怡腕上母親的胳膊,走出兩步回頭看了眼窗上的畫,又看了何寄文一眼,這才滿心疑惑地離開。

何寄文在人走後輕輕推開房門,見自家師父躺在桌腿旁,還散落着頭發,連忙關上門,上前将人扶了起來。

“師父,醒醒。”何寄文握起師父的手腕,瞬間覺得燙人,一摸額頭,滾燙滾燙的,“師父!”

梁潛緩緩睜開眸子,打了個噴嚏。

“師父你好好的床不睡睡地上做什麽,昨兒下雪,你摸摸自己額頭,滾燙滾燙的。”何寄文見人醒了,便将梁潛的胳膊夾在自己脖子上,費力将人拉起。

梁潛被扶到炕上,只覺得天旋地轉,倒在炕上道:“完犢子了。”

“您快開個藥方,我馬上去拿藥。”何寄文急道。

梁潛暈乎乎,摸到自己腰間,摸出放有銀針的小包,打開後塞給何寄文道:“幫師父紮幾針。”

何寄文聞言吓壞了:“我紮?您是不是燒糊塗了,您把醫術傳給我師兄了,我哪裏會紮呢?”

“她不在,就你紮。”梁潛忍着想吐的感覺,“我指哪兒你紮哪兒,紮偏了算我的,紮死了我就去見你秦姨了,所以師父死不死,就看你紮的準不準了。”

“師父你別胡鬧了。”何寄文很是無奈,四十多歲的人了,燒成這樣還開玩笑呢。

梁潛暈的頭疼,把銀針往旁邊一丢道:“算了,我說你寫,拿藥去。”

“哎。”何寄文忙找來紙筆,梁潛說一味藥她記一味藥,寫好藥方後,何寄文從地上找到木簪,爬上炕将師父的頭發束了起來。

“您昨晚怎麽了?又是散發又是睡地上的?”何寄文将木簪插進師父發中,人都說四十歲渾欲不勝簪,可她師父的頭發又黑又濃的,按理思念人不該早生華發嗎??

梁潛聞言,回憶半晌道:“我哪裏知道,我只記得我去如廁了。”

“您真不記得了?您......您還用蠟燭油在窗上畫...畫美人呢!”

梁潛一聽,忍着頭疼睜開眼睛:“放屁,我早就絕筆不畫畫了!”

“你看。”何寄文下了炕指着窗戶,“那發釵形狀,分明只有我岳母有。”

梁潛欠起身子,瞧着窗上的畫傻眼了:“這是我......我畫的?”

何寄文苦笑道:“不是您還能是誰?”

“快,快毀掉!!”梁潛按着太陽穴道。

“晚了,我岳母都瞧見了。”

梁潛一聽跌回炕上,暈了片刻又欠起身子道:“我沒有理由在窗上畫啊,昨兒下雪天氣那麽冷,再說就算是我畫的,沒有五官誰能證明是你岳母?”

“您自個兒安慰自己個兒呢。”

“這本來也不像你岳母,我怎麽可能畫你岳母。”梁潛又跌回炕上,抱着自己的腦袋,裏面每個神經都在疼,“你去抓藥,我好點了就走。”

何寄文一聽這話道:“躲出去啊?一輩子在人家腦海裏留個耍流氓的印象?一如我秦姨嫁人時你不告而別躲出去浪跡天涯?”

何寄文話音剛落,身上便摔來一個錦枕。

“死丫頭,你別等我好了,等我好了看我不收拾你。”

何寄文見師父抱頭難受的樣子,也不忍再說下去了,走上前把枕頭放好,又把被子替師父蓋好道:“我這就去拿藥,畢竟我還是喜歡那個生龍活虎的師父。”

何寄文說罷便離開。

門被關上後,抱着腦袋的梁潛眼角有淚滴落,她輕輕翻了個身,在枕頭上蹭了蹭淚,秦兒成親她是不該躲出去,她後悔的很,但有一說一,窗上的畫兒或許不是她畫的......不然,就太尴尬,她豈不是要被當成無恥下流的老流氓了?她可不要!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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