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記憶

記憶

“公子,公子?”

霍霆昏昏沉仿佛睡夢之中,聽見有人喚他,猛然清醒過來。

男子見他擡眼望着自己,松了一口氣,笑道:“公子,您這些日子治療了頭疾,連眼神也變得銳利了許多呢。”

霍霆沒有答話,只是望了一眼已經昏暗的窗外,喃喃道:“什麽時辰了?”

男子道:“已經巳時了,該到了拔針的時候了。”

霍霆“嗯”了一聲,緩緩起身,出門去往正廳。

正廳的老者正在燈下翻閱醫書,聽見門外動靜,笑盈盈地起身迎他,招呼霍霆在案幾前坐下。

“針灸了這幾次,霍郎君可還覺得腦中昏沉?”

“已清明了不少。”

“那便是了,先前瘀血滞堵腦中,故而您偶有昏沉迷亂之象,待今日清完針,日後便再不會被此困擾了。”

說着,老者擡手,從霍霆頭上挨個拔出銀針,一一放置妥當。

當放置好最後一根時,老者拍了拍霍霆肩膀,寬慰道:“好了霍郎君,這大半個月的診療,就此終止,若是日後還有旁的不适,再尋老夫。”

霍霆朝老者拱了拱手,接着從懷中掏出一物要交給老者:“辛苦,這是霍某的一點心意,請您務必收下。”

可老者只是不要,推拒了幾次後,老者無奈道:“夫人早已給了老夫數倍的診金,若是再收,實在是于心有愧。”

言罷,他收拾好自己的醫書和藥箱,拱手和霍霆告辭:“霍郎君,要謝,還是謝夫人吧。”

不等霍霆再說什麽,老者已經背着藥箱,闊步出了正廳,跨上自己拴在院中的驢子,慢悠悠地離開了。

霍霆立在原地,久久地注視着老者離去的背影,許久後,又将視線落在了院內一處漆黑的窗戶處。

那是她的屋子,他治療了多久,她就離開了多久,果然如她離開時所說,未曾來打擾他。

男人阖了阖眼,擡腳回了屋中。

“大将軍的親衛們都已經全部聯絡上了?”

男子點點頭:“已經按照您安排的形成了暗線,不單有留守在賭坊處的,還有侯在幾個尚書處的,想來最多十日,定能尋到線索。”

霍霆微微颔首,望着面前的瘦小男子,聲音中的情緒與往日稍有不同:“這近兩個月,辛苦你了。”

男子一愣,随即恭敬道:“公子何出此言,這都是屬下該做的。”

霍霆沒有再說什麽,只是揮了揮手,讓他退下。

待男子離去後,他的眼神落在這富麗堂皇的屋中,掃視了一圈,又掃視了一圈。

處處富貴,與那女子一般無二,初時他覺得俗氣,此時瞧來,倒是精致華麗。

她也是商戶女子,若是當時家中認識的是秦家,為他娶的是她……

男人抿了抿唇,将那不切實際的想法趕出腦海。

終究,是有緣無分。

“确定那家是木匣的主人嗎?”

郭牡丹蹙起黛眉,掀開車簾,在巷口探頭張望了一番:“那私宅可值些銀子呢,怎麽這主人家如此……窮困?白牆青瓦,門口連對石獅子都沒有。”

大金在一旁聽着,插嘴道:“夫人,文人世家就喜歡搞這種腔調,顯得清廉簡樸。”

“說的有理。”

郭牡丹沒再糾結,讓大銀去送還木匣。

眼瞧着大銀在門前候了許久後大門才打開,郭牡丹剛松開的黛眉又皺了起來:“這家人怎麽回事,怎麽一點都不懂得待客之道,我們鄉下人都知道不能讓客人等太久呢。”

好在說話間的功夫,大銀已經将東西還了回去,看樣子,那木匣确然是這家的沒錯。

郭牡丹親自擡手掀開車簾,迎大銀進來,轉頭吩咐車夫:“走吧,去鋪面瞧瞧,好些日子沒去了,正好看看興叔的本事。”

車夫應了聲,飛快地調轉車頭去往另外一個方向。

郭牡丹的馬車剛剛離開,那座樸素低調的宅子裏便出來了一個青衣男子,身後跟随的随從,手中正抱着那個大銀剛剛送進去的木匣。

“放馬車上,一會兒帶回宮裏。”

青衣男子低聲囑咐:“怎麽說,也是個念想。”

話雖如此說着,可他面上沒有絲毫懷念之情,聲音也冷冰冰的,帶着絲絲陰郁。

“送東西的人,身份知道嗎?”

随從點點頭:“應當就是那私宅現在住着的人,您要是想知道,奴才去打探打探。”

這随從說話時,聲音尖細,還有幾分陰柔在。

青衣男子揮了揮手,示意随從自己決定,接着便上了馬車。

郭興不愧是郭老爹身邊的第一幹将,短短不到兩月功夫,鋪面打理地有聲有色,俨然已是這條街上人氣最旺的幾間鋪面之一了。

郭牡丹瞧了一圈,很是滿意,不過她看了又看,總覺得還是有點美中不足:“興叔,這幾個鋪子,都是賣得不同品類的貨吧?而且這些貨源,應當都在京城附近?”

郭興點頭:“不同品類正好能互相避開角逐,咱們家的鋪子,都能有賺頭。”

誰知郭牡丹聞言,搖了搖頭:“眼下來瞧,咱們這幾間鋪子賣什麽的都有,确實能互相避開,可時間長了呢,不是也同旁人避開角逐了嗎?”

郭老爹在老家的生意比在京城大得多了,發達之後,除了老本行之外,涉及各行各業,怎麽都逃脫不出他們郭家的貨去,而現在是在京城,富貴人家比比皆是,按照他們的財力,還不足以像老家那般攬下京城的生意。

郭牡丹想了想,朝若有所思的郭興道:“興叔,我那裏還有些餘錢,明日讓大金都送來給你,再盤幾間鋪面吧,就做眼下咱們鋪面中最掙錢的那生意,換個名字,同個品類,先試上兩月瞧瞧。”

郭興跟随郭老爹多年,聽到郭牡丹這麽說,自然明白了她想做什麽,含笑應了下來,望向郭牡丹的目光中滿是慈愛:“好好好,就按照你說的做。”

從郭興那邊離開後,天色尚早,大金望了一眼冬日裏難得晴朗的天空,問郭牡丹道:“夫人,咱們現在便回轉興國公府嗎?”

郭牡丹沉默片刻,搖了搖頭:“好不容易光明正大地出門一趟,就不要浪費了。”

她掀開車簾,眺望私宅的方向,猶豫道:“要麽,回私宅看看吧,小金不是傳話來,說他的頭疾已經痊愈了嗎?我去瞧瞧他。”

不知不覺間,馬車已經行到了護城河邊,河邊的柳枝盡管已經落成了光禿禿的模樣,但映着日光,還有幾分春日裏的窈窕之意。

大金有些不情願:“可是夫人,這些日子,那霍郎君可是一句話都沒給您捎呢,白瞎了您對他那麽好。”

“興許他還沒過心裏那一關呢。”

郭牡丹說着,自己心裏也有些不得勁,要是那男人一直這樣也就罷了,可是偏偏他已經改變了态度,旁得不說,那夜她喝得更多,難道是自己逼着他成事的嗎?怎麽第二日那般态度。

不過想到那張俊逸非凡的容顏,郭牡丹的心又軟了下來,低聲道:“罷了,和他置什麽氣,回私宅去瞧……”

話還沒說完,馬車忽然猛地停下,險些把她從車內的軟榻上摔了下去。

“怎麽回事啊?”

大銀先行下車查看,見是因為進了一條小道,小道前又恰好堵了一輛馬車時,連忙又上車回禀郭牡丹:“夫人,走到岔路裏來了。”

這個方向正好是去往私宅的方向,郭牡丹并不想讓,于是探出頭來,一邊瞧對面馬車的動靜,一邊吩咐車夫道:“告訴對面,勞煩他們讓一下吧,我們要是讓了,又得拐好久。”

“主子,适才下來的那丫鬟,就是早些時候送來木匣的人。”

随從朝着面向車窗外的青衣男子,尖聲尖氣道:“要麽就趁此機會,問問他們的身份?”

說完好一會兒了,青衣男子都沒反應,只是長久地注視着窗外,像是在看什麽東西看呆了一般。

随從忍不住又喚了一聲:“主子?”

青衣男子這才回過神來:“嗯?你說什麽?”

随從恭敬地又将适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原來如此。”青衣男子喃喃道,過于薄的唇瓣勾起了一絲弧度:“既然是送來母妃遺物的人,那本王還是得去見見。”

随從愣住,不知主子為何突然這麽想。

不等他說話,青衣男子便自顧自地掀開車簾,下了馬車,朝對面的馬車走去。

河邊,霍霆正縱馬疾馳,衣角獵獵作響,英挺的眉眼因為撲面而來的涼風而顯得有些冷肅。

“籲。”

他勒缰停馬,朝身後的下屬擡起了手:“前方有兩輛馬車,繞路而行。”

說着,他就要調轉馬頭,往河堤下方的小道去時,忽地又頓住了動作。

“三王爺?”他喃喃道,眼睛如鷹一般緊緊盯着從馬車上下來的青衣男人。

見那相貌陰冷的男人臉上挂着溫和的笑,甚至頗守禮儀地行向了另外一輛馬車,含笑對車內說了幾句話時,霍霆的眉頭忍不住蹙了起來。

這車內是何人,居然能讓這位尊神親自下車,笑臉相迎?

他揮了揮手,示意下屬隐蔽起來,他自己也尋了一處未凋落的灌木,隐匿行蹤,緊接着,銳利的視線移到了青衣男子面前的馬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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