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失之交臂

失之交臂

宮尚角手一頓,臉上神色不明,“東西是如何傳回來的?”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回角公子,據我們的探子回禀,這名錄本不是他發現的,是他潛伏在內踩點時,撞見別人偷出來的,” 說話的是從前哨據點回來傳信的宮門暗樁,“我們的人說,偷東西的人被無鋒的魉發現,名錄就是在和魉交手時不慎掉落,但那人身手不敵魉,中劍倒地後被拖走了,我們的人趁亂撿回了名錄。”今年初開始,無鋒似有新的計劃部署,頻頻出動魑魅兩階刺客,每天都從外蒙頭綁了很多人回去,出入的人多了,被宮門密探伺機混了進去,這才有了今日的消息。

有幾分意外,卻也隐隐覺得是在意料之中,宮尚角又問:“可知那人是誰?”

暗樁回道:“那人蒙着面,探子未能看清臉,只觀身形是個女子,背上背着一柄黑布包裹的長刀,但她一直未用,對敵魉時使的是把短刺。”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宮遠徵不知想到什麽,突然開口。

“探子撿到名錄後未免打草驚蛇,沒立刻傳信,是過了一夜到昨日早晨才瞅準時機回來行動的,接頭人看上面有執刃夫人的名字,不敢耽擱,立時就上報了,屬下收到後便要了快馬連夜回來送信了。”暗樁回話。

“兩日了。”宮遠徵邊數着,邊看着他哥,“這會不會也是無鋒設的局?”

在場幾位宮主都知道孤懷川是怎麽回來的,也都立刻明白了宮遠徵的意思。宮紫商看了一眼宮尚角,開口:“我記得上官淺四年前使的也是短刺,可這刀又是什麽名堂?”廳內一陣安靜,一時無人答話,宮紫商輕咳了聲後言歸正傳,“從這名錄看,至少雲為衫應該還活着。這幾年我們派人四處查找她的下落,卻什麽也沒找到,如今線索終于來了。我們總該再加派人手繼續潛入無鋒找人吧?再說那偷東西的賊人,能出動無鋒的魉,要不是這名冊十分重要,那就是賊人身份非同一般了。”若真的是上官淺,好歹也給昭兒他娘收個屍吧……

宮尚角還是一言不發,腦中卻回憶起他幼時初見孤山派掌門時的情景。角宮宮主攜妻小前來致禮,孤山派掌門自是要親自迎接,宮尚角記得那是個身長八尺,豪氣幹雲的男人,蓄着一把精心打理的絡腮胡,嗓音洪亮,隔着老遠便能聽到他的笑聲;雖已是知天命之年,但因保養得宜,依然面泛紅光,精神矍铄。他的腰間挂的是把通體漆黑的長刀,這柄刀後來在他學習宮門刀法時曾聽父親介紹過,此刀由商宮打造,名叫破山,刀身漆黑,刀刃極薄,卻能一揮開山破石,故此得名。孤山派掌門少年時游歷江湖,機緣巧合結識了當時的羽宮少主,二人結伴同行,漸成莫逆之交,破山刀就是羽宮少主送給他的生辰禮物,此後破山刀就成了孤山派掌門的貼身佩刀。

宮尚角還在回憶破山刀的模樣,宮子羽卻坐不住了。

“當年雲家覆滅,屋裏卻只有三具屍體,我就知道無鋒一定還有別的算盤,我始終相信阿雲還活着。此外,被無鋒綁回去的大多都不是普通人,其中有不少是各大門派嫡傳弟子或掌門家人,無鋒必定又在籌劃什麽陰謀詭計。事不宜遲,我這就……”

“你不能去,”話頭被宮尚角打斷,“我去。”雪長老也連忙出聲:“是啊,宮門規矩,執刃是不能離開宮門的。尚角常年行走江湖,在外面頗有威望,還是由尚角代執刃前往查探吧,多帶幾名紅玉侍,務必确保自身安全。”

宮遠徵見狀,連忙接話:“我跟哥一起去。”見宮尚角要出言阻止,忙又道:“哥你去無鋒,說不定還會遇上魉,還有無鋒的首領,此人雖極少在江湖出現,但想必身手一定不在魉之下,若遇上他們倆,你一個人難以應付。再說我如今已經通過三域試煉了,哥你帶我去,也讓我試試新研制的暗器成效如何呀。”

不待宮尚角出言拒絕,雪長老便贊同道:“是啊尚角,你此行甚是兇險,多個人多個幫手,再說遠徵也大了,有你帶着,就當歷練了吧。”長老都發話了,宮尚角只好低頭應是。宮子羽猶不放心,絮絮叨叨又讓兄弟二人再帶幾名黃玉侍,甚至想請雪重子出山協助。宮遠徵才懶得理他,翻了個白眼:“我們是去查探消息尋人的,你以為是開戰呢?”

事情議完,宮遠徵跟着宮尚角回了角宮。此時宮昭角早已練在書房練字了。見二人進來,宮昭角起身行禮,“爹,遠徵叔叔,你們回來了。”“嗯,先歇歇,來坐,爹有事交代,”宮尚角掀袍落座,“爹和遠徵叔叔有事要出趟遠門,你收拾收拾東西,爹不在這段時間,你先去羽宮跟着子羽叔叔,爹辦完事再回來接你。”這話對宮昭角來說似曾相識,頓時讓他心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宮昭角愣愣地看着他爹,也不應聲。有幾分明白宮昭角的心思,但宮尚角并不懂如何安慰孩子,只拍拍他頭:“聽話,你想吃什麽玩什麽,可以告訴爹,爹回來路上買給你。”宮昭角悶悶地點了頭,便要起身回去書桌前了。宮尚角想起件事,又叫住他:“昭兒,你之前說你娘在孤山時每日也會練功,你可見過她練的武器?”“娘練刀呀,一把黑黑的長刀。”宮尚角沒再說話,只讓宮昭角回去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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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還未亮,宮尚角宮遠徵一行便清點人馬出發了。據探子查到的消息,無鋒總部建于無終山,若行路快些,一日可達。

馬不停蹄,他們一行人于當日深夜便抵達無終山腳,前哨據點的接頭人已通知探子在此處等候接應。稍作休整,将馬藏好,衆人徒步悄悄向山裏行進。一路按探子這半年探得的經驗繞過幾處崗哨,無聲放倒暗處的眼睛,終于摸進了無鋒總部堡壘。堡壘依山而建,中心是個很大的天井,圍着天井建有盤旋上升的石梯,樓梯連接山壁,山體鑿空,每層有八個至兩個不等的幽暗走廊,走廊數量由下往上遞減,整個堡壘共七層,每層都挖得高而深,站在天井底部往上望去,最高一層幾欲沖出山頂了。

恰逢白天又抓回了不少人,終于被探子找到了無鋒囚牢的入口。入口位于三樓西側走廊,大門就在走廊一邊的牆壁上,若不是看到有人從此出入,根本不會知道牆上暗藏玄機。轉動牆上鑲嵌的燭臺,大門緩緩開啓。宮尚角令所有人做好準備迎戰。可門後景象卻出乎衆人預料。

只見各個監室的門均已打開,裏面空無一人,為首的探子正要入內查看,一把刀破空朝他襲來。一旁侍衛忙舉刀護衛,身後宮尚角與宮遠徵卻已看清來人樣貌。

“雲為衫?”

“怎麽是你們?”

宮遠徵與雲為衫同時開口。

雲為衫也看到了一旁的宮尚角:“是上官淺幫了我,她也在堡裏。”

“那怎麽只有你,她人呢?”宮遠徵奇怪。

雲為衫再次見到上官淺是在十天前,她內力被封,經脈被鎖,像個廢人一樣被關在這座牢裏,日子已久得令她失去了時間概念,以致那天看見鐵欄外的人,她一霎恍惚,以為又回到了宮門大戰那一天。無鋒的監牢裏都點着壓制習武之人內力的迷香,囚牢大門又只能從外開啓,因此平日除送飯外,這座囚牢并無人看守。鐵欄外只有一個黑衣蒙面人,剛剛的聲音就是她發出的,“你怎麽在這?”她又問了一遍。太久沒人說話,雲為衫嗓子幹啞:“上官淺?怎麽是你?”“你這執刃夫人當得可真夠落魄的,竟還被無鋒擄了來。”雲為衫不理她的奚落:“你既蒙面,想來走得也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路子。”沉默半晌,上官淺很快離去,她們倆本也沒有太多話好說。

未料到她會去而複返,再次回來是五日之後,上官淺丢給她一瓶藥:“這藥能抵禦牢裏的迷香,早晚一粒,每日自己嘗試運功調用內力,怕打草驚蛇,我沒敢多拿,這裏面只剩五顆了,若有機會,我會再給你送。”說着又摸出一支式樣簡單卻尖利的銀釵,“未免落了人眼,堡裏武器不好亂拿,這個先将就着吧,憑你的實力,後面想必能自己摸回來件趁手的兵器。”言罷便打算離去,被雲為衫叫住:“等等,那你呢?你要做什麽?”上官淺站住,卻沒回頭:“我自然有非做不可的事,若我沒回來,你便自求多福吧。你這囚室外面還關着很多人,五日後會有人來提走他們,因人質太多,到時要調用的守衛也多,人多了亂子就多,那會是你逃出生天的好時機。”說完不再停留,迅速離開了。那是雲為衫最後一次見到上官淺,她沒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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