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徐徐誘之

徐徐誘之

宮尚角與上官淺回到宮門時宮昭角早已吃完藥睡下了。

宮尚角探了探他額頭,見并未發熱,想着應只是輕微風寒,便要将他帶回角宮休養。

他取過毯子将昭兒裹上抱起,上官淺上前想接過孩子,宮尚角也不讓。上官淺只得掖好毯子确保不會漏風。整理完一切,宮尚角便擡步向外走去了,昭兒在他懷裏睡得安穩未曾動彈。上官淺觀他動作熟練,像是平時也常抱孩子的,心裏頗有些驚訝。三歲大的孩子,她未受傷前抱着已稍感吃力,又想着男孩子不好嬌慣,已很少再抱着他了,沒想到昭兒回到宮門反倒讓宮尚角嬌養了起來。

一路行至角宮,上下臺階、進房放下孩子,宮尚角都未曾讓上官淺經手,動作極穩當,反倒讓上官淺一路無所事事。放下孩子後,宮尚角給昭兒掖好被角,再探過額頭确認沒有發熱便領着上官淺往外間走。

“你傷還未痊愈,一路奔波也累了,早些去休息吧,昭兒有我看着。”

上官淺不肯,“從小到大昭兒都是我照顧的,情況我最了解。他每次受風寒總會反複,還是我在這守着他,宮二先生回去休息吧。”

宮尚角沒應,反而順着她的話問道:“昭兒從前也常生病嗎?”

“也不算頻繁,他胎裏有些不足,剛出生那一年病了幾回。後來慢慢調理着,病得越來越少了,去年大半年都沒再生過病。”上官淺語氣平淡。

宮尚角聽她提起昭兒胎裏不足,想到四年前她也才是青蔥之年,孤身一人躲在山上,又身中半月之蠅……平日養胎的辛苦、每月發作之時的掙紮應對、還有她生産時、昭兒生病時……宮尚角有一瞬怯于深思。

躊躇一陣,他還是想聽她說說這幾年的境遇,說道:“這幾年,過得很是辛苦吧?”

上官淺淡笑:“都過去了,如今想起也沒覺得有什麽,未生産前我不曾下山,沒收到宮門放出的消息,以為半月之期一到必死無疑,本是打算在祖宗陵墓旁等死,沒想到竟叫我熬過了蝕心之苦。後來月份大了,在山頂與回來掃墓的青姨相認,有她幫着照顧、配制緩解蝕心之苦的解藥,日子漸漸好過些了。青姨從未生養,但好在也精于醫術,當時她說在山下經營醫館,昭兒生病時全靠她幫忙抓藥煎藥,我一個人在山上帶着昭兒才不至孤立無援。”

原來如此,怪道他讓各處留意身中半月之蠅的孕婦卻從無消息,宮門旗下各醫館一直回話也都說不曾見過她這般長相的女子。

過去的事上官淺不願多說,想起今日所見,饒有興趣問起宮尚角:“倒不曾料想宮二先生竟這麽會抱孩子,莫不是從小帶徴公子積累的經驗?”

遠徴幼時他也才到束發之年,他帶遠徴習刀讀書、考校功課是有的,但遠徴從小身強體健,他少有像對昭兒這樣抱上抱下的機會。這些上官淺自然知道,不過是借打趣他轉移話題罷了。

但宮尚角還是答道:“昭兒不知為什麽,每晚總愛趴在窗臺邊的塌上睡,我夜裏來瞧他時便抱他回床上,次數多了自然就熟練了。”言罷瞧了上官淺一眼,又說,“說起來,初回宮門那個月他睡時臉上常帶淚痕。我料他是想你了,但在人前從不見他表現出來,這點倒是和遠徴小時候很像。”

Advertisement

上官淺一愣,喃喃道,“從前在孤山,我每每下山都會和昭兒約好回來的時間。待回山時,為遮掩行蹤,避免被人發現上山的路,都是選深夜回來,他便會數着日子夜裏守在窗邊等我…”

宮尚角深深看她,“你将昭兒養得很好,這段時間他沒有一天不在想你。”

上官淺淡笑,“宮二先生照顧他這麽細心周到,假以時日,昭兒總有一天定能放下宮門外的一切。”

“若我不想他放下呢?”宮尚角往一旁的桌邊走去。

上官淺不知他此言何意,但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看他慢條斯理地沏茶,問道:“這麽晚了,宮二先生不怕飲了茶睡不着嗎?”宮尚角揚眉看她,眼裏意味不明,上官淺沒來由地感到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天色不早了,宮二先生早些回房歇息吧,昭兒有我看着就行。”

宮尚角沒移開視線,仍舊盯着她,“這是我的寝殿,你要讓我回哪去?”

上官淺一噎,環視四周,離開日久,剛才又一門心思都在昭兒身上,竟沒留意到他将昭兒抱回了他自己寝殿,一時尴尬得不知再說什麽。宮尚角低頭斟了杯茶,慢慢吹涼:“罷了,你與昭兒分開數月,這會讓你去休息想必也舍不得。你進去陪着他吧,裏間有張塌,累了就去榻上躺會兒。有事便喚我,我就在外面。”

上官淺只得應下,起身回了裏間去,剩下宮尚角在原地坐着,低頭看着手中的茶杯,許久未動。

一夜很快過去,宮尚角中途進來看了幾次,見上官淺一直守在床邊未曾挪動。便取了個靠枕給她,複又行出裏間。

至天剛蒙蒙亮時,裏間突然傳來動靜。先是昭兒的呓語聲,随後是上官淺的連聲呼喚,“昭兒,昭兒醒醒!”

宮尚角察覺不對,快步走入:“怎麽了?”

宮昭角突然發起了高熱。他小時候受風寒常是這樣,起初病情并不嚴重,往往是第二日的夜間或破曉時分才會突然燒起來,總要人時刻守着才行。因此上官淺昨日夜裏一直不敢放松警惕,隔不多久就要探昭兒的體溫。只發燒從前是常有的,燒到夢呓還是頭一次,上官淺不由慌了,不斷嘗試着叫醒他。宮尚角忙吩咐下人去請宮遠徴,又讓人燒熱水送進來。交代完也坐到床邊,一摸宮昭角的額頭,手底下一片滾燙,宮尚角也有些吓到了,試着搖了搖他,“昭兒,昭兒快醒醒…”

宮遠徴聽完下人傳話便運輕功快速趕來了,宮尚角見他進來便立即起身讓出位置:“他昨夜一直平穩,剛剛突然燒了起來,還夢呓上了。”正說着,身後突然傳來上官淺凄厲地呼聲:“昭兒!昭兒你怎麽了!”兩兄弟快步上前,發現昭兒竟驚厥了。

宮遠徴忙準備為宮昭角施針控制,一手扯開宮昭角的衣領,“讓他側躺着,摁住他!”

上官淺和宮尚角迅速上前壓住宮昭角四肢,怕宮昭角無意識間咬到自己,宮尚角一手抓住宮昭角兩只手,騰出一只手撬開了他的嘴巴,将自己的右手拇指卡在宮昭角齒間。

兩人摁住宮昭角後,宮遠徴取十宣穴處針刺放血。過了一會,宮昭角慢慢平穩下來。三個大人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宮遠徴給孩子止血包紮,再觀察一陣見他穩定了,便出去給宮昭角抓藥,留下宮尚角上官淺兩人。

宮尚角抽出已有齒痕的右手,擦去指間血跡,擡頭望向上官淺,才發現她已吓得滿臉是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