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意難平
心意難平
宮尚角走到她身邊,輕撫她肩膀,低聲安慰,“好了,沒事了,遠徴弟弟不也說昭兒穩定下來再喝過藥就會好麽。”
上官淺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态,接過宮尚角遞來的手帕擦幹眼淚,問他:“昭兒從前受涼至多發燒,但還從沒有病得如此嚴重過,他怎會突然如此?”
宮尚角默默放下手,略思索了下措辭,為免說話聲打擾宮昭角休息,遂領她行至外間,“說來還是因為我。昭兒是泡了雪宮的寒冰池才生病的,寒冰池能幫助習武者調用內力運轉加快內力提升,但昭兒還小,習武年歲短,抵擋不住寒冰池的寒氣,所以才會燒得這麽厲害。”
上官淺不由疑惑道:“昭兒為什麽會去泡寒冰池?”
說到這個宮尚角便有些難以啓齒,“紫商姐姐和子羽弟弟想請你回宮門,但又怕你不願意。原是打算讓人傳信來假稱昭兒病了。他們的謀劃不小心被昭兒聽見,昭兒怕你回來見他是假病會留不住你,所以他晚上偷跑去了雪宮…”
宮尚角前往無終山那幾天将宮昭角養在羽宮,他慢慢往那跑慣了。宮子羽等人商議此事那日,宮遠徴因新培植的出雲重蓮抽芽,無暇看顧宮昭角,便讓他去找宮紫商玩,卻不巧……
這一回答自然又生出許多疑問,上官淺一時都不知從哪問起好,二人陷入短暫的沉默。
但宮昭角生病的原因若是如此,其他的她也不必關心了。過了陣子,上官淺清了清嗓子:“宮門這幾年,似是發生了很多變化。”
宮尚角答得意有所指,“是變了些,但也有很多事沒有變。”
上官淺淡笑,“宮門從前不是恨不能對每個無鋒細作殺之而後快麽?”頓了頓,又自嘲,“啊,也不是,只是對我這個無鋒細作如此而已。”
宮尚角語帶澀意,“當年,我不是去殺你的……我只想拿回無量流火圖紙。你若能棄暗投明,依然還是角宮的女主人。”
上官淺并不相信,“哈,我前腳才為盜出雲重蓮重傷金繁,又在衆目睽睽之下搶走圖紙,宮門怎麽可能會放過我?角公子心裏從來都将宮門放在首位,怎麽可能為我徇私?”
宮尚角深深望着她,“那時我們已将無鋒大部分勢力剿滅,宮門內憂外患已解,再加有雲為衫和霧姬夫人的先例。你若肯離開無鋒,我自然也願意豁出角宮宮主之位請長老們同意将你留下。”說着,他語調突然低沉下來,“與無鋒大戰前,我已備好了你我成婚一應物什。但在密道前你說此生必要報仇雪恨,宮門雖在大戰中取勝,但也元氣大傷,我确實不能以宮門冒險助你複仇,所以還是放你走了。”
上官淺質疑道“只是因為這個麽?難道不是因為你根本不信我說的話?”
宮尚角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先望了她一眼,随後轉過臉去:“我那時确實不敢相信,畢竟,你前腳才如我所預料将我內力消失的時間通告無鋒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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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淺涼笑,“倒還是我的不是了,若不是當年宮門不肯相助孤山派,若不是你不願承諾保我不死,若不是我都已獻出所有求你助我報仇你也不答應,我何至如此?”說着說着上官淺眼中淚意又要止不住,忙扭過頭去擦了擦眼角,“宮門難道就不無辜麽?無鋒為何定要剿滅孤山派?還不是因為祖父誓死站定宮門不肯倒戈。祖父自來唯宮門馬首是瞻,一片赤誠之心!宮門又是如何做的呢?結盟之時千好萬好,事到臨頭卻又龜縮不出坐看孤山派滿門被屠!我便是借宮門之力消耗無鋒又如何,不過是宮門還了當年相欠孤山派的結盟之誼!”
“所以你為了複仇,什麽都能舍下,包括你自己、也包括我,是麽?”
“是。”
宮尚角聽到預料中的答案,卻不生氣,反而淡然一笑,道:“對我來說,宮門安危也高于一切,高于我自身、高于我的情感,這對你來說,不也應是早有預料的麽?”
上官淺一時無言。
宮尚角看着上官淺,又告訴了她一件事:“宮門收到無鋒欲剿滅孤山派的消息時,已立下了保全自身不插手江湖紛争的規矩。但念在孤山派與宮門素來交情匪淺,執刃與長老反複商議過後還是堅持派出人手相助。只是誰都沒想到,事态緊急到了如此地步,孤山派敗得太快,等我帶人趕到時,孤山派已經覆滅。”
上官淺怔愣,沒想到宮門竟真曾派出援兵。孤山派作為當時實力僅次于宮門的正道門派,傾盡滿門之力也只堅持了一日。究其症結,還是因為她爹通敵,與無鋒裏應外合……
宮尚角繼續說:“你說我曾在趕路時救過你,你才撿了我的玉佩,我後來想了想,便是我在孤山搜救無果後返回宮門時發生的事,只是我那時不知你就是孤山派遺孤,沒能認出你。”他只在上官淺剛滿月時見過她一次,彼時都還年幼,長大之後兩人再沒見過,是以就此擦肩,讓她在失憶時落入點竹手中。
上官淺失神看着腳踏前那片地,他一番話說完,也沒有半點反應。
半晌,上官淺擡手捂面,腦中思緒仍舊紛雜,實在理不出頭緒,她洩氣,“既是如此,如今無鋒已滅,江湖安定,你們要我回來又是要做什麽,秋後算賬麽?”
宮尚角沒轉開視線,還是看着她:“正是如今無鋒已滅,你夙願已了。我想,我們之間終于不必再猜疑算計了吧?如我之前所說,你一直是我宮尚角選中的妻子,是角宮的夫人,只要你願意。”
只要她願意……她願意嗎?這個答案上官淺此刻給不出。
宮尚角見她沉默良久,還是先退一步,“也罷,你舟車勞頓,回來後還未曾休息,現下昭兒病情穩定,有我看着,你先回去休息吧,還是你從前的寝殿,我已讓人收拾好了,可要讓人帶你去?”
再沒有什麽想說的了。上官淺默默回到從前的寝殿,一切擺設還如從前,只多了衣架上的大紅嫁衣、梳妝臺上搭配嫁衣的首飾頭面。嫁衣上繡金線,是大片月桂與杜鵑交織的圖案,上官淺比照了下,是她四年前的身量,這幾年沒了在宮門的養尊處優,嫁衣的尺寸對現在的她已經有些寬松……不願再思考這些,上官淺放下嫁衣,自顧自收拾停當,休息去了。
惦記着昭兒情況,上官淺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不到午時便醒了,外面守着的婢女聽到動靜,啓門入內查看。見上官淺已坐起身,還在醒神,忙行禮問道:“夫人醒了?執刃夫人來看望小公子,正問您是否得空一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