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雲府靠北的院子種滿了桃樹,夏初這時候還未結果,樹上只開了大朵粉白的花,一簇一簇,生機盎然。樹下擺着石桌石凳躺椅,上面放了白釉瓷一碗消暑綠豆甜水,被人喝得見了底,剩覆蓋着碗底淺淺一層半透明綠水。旁邊還有滾着酥的紅豆糕,捏出可愛的小動物樣子,其中一個小貓咪的頭還被咬掉了。

躺椅上耷拉下來一雙玉足,腳踝纖細白嫩,如寒冰,如白玉,再往上,單薄的衣裙蓋住春光,收腰處一條細緞帶,墜了個顯然出自大手筆的玉牌,掐出不盈一握的弧度,少女發育完好的胸膛随呼吸微微起伏。臉蛋巴掌大,睫毛密密長長,顴骨那裏被竹椅枕出紅印子,平添一份讓人移不開眼的可愛。

年輕男子蹑手蹑腳從屋裏出來,手裏拎着薄毯,走到躺椅邊輕輕一展,把毯子蓋在少女身上,同時向石桌邊另一個作了噤聲的動作。

李梓玉紅了臉,腿上攤開書也忘了看,手握拳又松開,塗了豆蔻的指甲別扭在一起,只是愣愣看着男子臉上的寵溺,仿佛躺椅上這位是世間珍寶。

珍寶動了動,翻了個身,才緩緩睜開眼眨了眨,又深了個懶腰,毯子從她身上滑落下去又被撈上來。

“二哥……”聲音嬌憨可人,飽含甜分,似蜜糖榨成汁水黏黏糊糊。

雲舟揉她的頭:“醒了?”又道:“天天從早到晚就是吃吃睡睡,你看人梓玉,學着點兒。”

雲嘉沒錯過好友一瞬間挺直的背和害羞緊張交錯的眼神,又扭頭看自家哥哥一副語重心長全然不知這一切的表情,長嘆一口氣,揶揄道:“既然覺得玉兒這麽好,二哥不妨多關注關注。”

“嘉兒!”李梓玉急切喊道。

雲舟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關注?你還不夠我操心的嗎?”

雲嘉:“……二哥在外,怕是沒有心儀的姑娘吧。”

雲舟鬧了個大紅臉,雙手揮了揮:“三寶你亂說什麽呢?我又沒這想法,成親什麽的……等大哥成了我再說!”然後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臉機警:“雲三寶你有喜歡的人了?!是不是那個誰……”

雲嘉跳起來捂她哥的嘴:“瞎說!”

雲舟:“嗚嗚嗚!”他還什麽都沒說呢!

李梓玉在一旁笑出了聲,頭上戴着的玉步搖輕輕晃動着,她本來容貌一般,眉眼也較為寡淡,一笑起來臉龐挂上紅暈,仿佛山水畫突然有了生機,像清泉湧動,魚兒翻騰,久未開放的花兒破了芽,一下子就吸引了人的視線。

雲舟呆呆看着傻了眼。

雲嘉噗嗤一笑,把她二哥推向那笑美人。

送走二人,雲嘉被日頭曬得發困,打算好好進屋歇息。跨了門檻就聞到一陣暗香,是柑橘混着沉香木,含有蕨類植物才有的清新,仿佛山間清泉直瀉而下,雷霆之鈞砸向谷底。

雲嘉笑着沖進去,撲向帳中隐約可見的身影:“秦淵!”

若是東宮裏那些老人聽到了,斷是要搖頭晃腦大呼以下犯上,當今太子未來天子的名諱被個小姑娘家喊來喊去,成何體統。

帳中身影晃了晃,一把接過一團撲向自己的身影。

本靜坐等候的男子豐神俊朗,揚眉入鬓,眼角微挑,眼中墨色極深,倒真如一潭幽深冰涼的泉水,活活能凍住每一個試圖靠近的人,此時看着懷裏的女子,冰泉仿佛被春意融化,破了冰。

“可算來了,孤等得外面桃子都要結果了。”

雲嘉眨眨眼:“這麽久不來見我,可要讓你好等一會兒才解恨呢!”

她一身粉裙,個子嬌小,蜷進秦淵懷裏像個孩子,藕臂吊在他脖頸上,揚着小臉說話,神态嬌憨。

秦淵由着她鬧,摟着人颠颠,故作苦惱道:“寶兒這段時間可是吃多了?孤覺着倒比先前重了些。”

雲嘉一雙杏眼瞪得老大,趕忙從秦淵身上下來,兩手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撩裙子掐大腿,莫名道:“沒有啊。”

秦淵看着她的動作,最終忍不住把那掀到膝蓋還往上,露出春色一片的紗裙給扒拉下去,面色不虞:“三寶在別人面前也這樣?”

雲嘉:“?”

秦淵深吸一口氣,下巴抵在她頸窩:“寶兒聽話,除了我,可不許在人前這樣掀裙子了。”

“錦哥哥呢?”

“不許。”早看不慣她那悶葫蘆似的大哥。

“二哥呢?”

“不許。”這個更過分。

“爹娘呢?”

“溫夫人可以,你爹……不行。”

雲嘉似懂非懂地點頭,又問:“這次去綿陽給我帶什麽啦?”

秦淵這個太子不好當,不僅自己文武都要學,朝堂之事也要能插手就插手,大到參與政事改革,小到親去災地開倉赈濟,皇帝對這些事馬馬虎虎,他卻要為了站穩腳跟付出太多。

這一去綿陽就是一個月。

大楚這些年基本還算太平,災禍很少,今年一場旱災發生在楚國邊緣的綿陽,雖說不算嚴重,卻緊挨草原上對楚國蠢蠢欲動的鮮族,皇帝不放心,生怕給了鮮族撬動綿陽這塊進攻肥肉的動機,派了人手前去,順帶這個太子也跟着以示态度。

秦淵掏出個簪子遞給她,尚帶有餘溫,檀木雕成,前段放珠花,和長安城裏富家小姐佩戴的金銀不大一樣。

雲嘉歡歡喜喜接過來,拿在手裏左瞧右看愛不釋手。

秦淵摟着她的腰,眼裏淡淡溫柔。

這簪子是鮮族一個分支領地供品之一,鮮族女性豪放,少有這樣精細的飾品,價值确實極高。

世間一切珍寶,左不過那些樣,若能讨得她喜歡,才确是稀罕的。

兩人正溫存着,石榴慌裏慌張的聲音傳來:“小姐小姐!”

雲嘉大驚,瞬間從秦淵大腿上彈起來,冷不防一把把人推倒,薄薄錦被刷一下蓋在人身上,壓得嚴絲合縫。之後慌亂坐正身子,石榴就已經跑進來了。

她喘着粗氣,一邊扶着門框:“小姐,小姐不好了!劉公子又來啦!”

雲嘉心虛地看了一眼被悶在被子裏的人,不自在地動了動,把簪子狠狠往頭發裏一插:“那,那我等會兒就去,你先去外面候着吧。”

石榴總覺得自家主子哪裏不對勁,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得聽話退出去。

雲嘉剛送了口氣,目送石榴的衣角消失在門外,接着就是一個天旋地轉,錦被上大紅大綠的花紋一閃而過,接着後腦勺被人護着磕在床上,手腕也被人按在身邊。

秦淵眯眼,危險地靠近,身上醉人的沉木香撲鼻:“你那侍女,剛才說什麽來着?”

雲嘉心砰砰跳,自己仿佛成了那案板上待處理的魚肉,被廚子拿刀在身上比劃,琢磨着怎麽處理,聲音都發顫:“什麽?”

秦淵撩動她耳際發絲,缱绻勾在指尖,指腹摩挲她臉蛋,呵氣道:“三寶兒。”

雲三寶敏感覺察到危險,反倒惡人先告狀:“是那個劉公子自己纏着我的!我才不認識他!”

這一番釘耙倒打可要叫知曉內情的人笑掉大牙。

那日在茶樓,她被惡人糾纏,旁邊只有個能說不會打的石榴,緊急關頭那位劉公子恰巧路過解了圍,好一頓胖揍那登徒子,雲嘉當即為了感謝,直接報上雲府名號,說改日一定報答。

報答沒報答,這劉公子卻是對雲嘉三小姐看對了眼,傾慕之心頓起,打聽到未婚嫁更無心上人,隔幾天就來送吃送喝送書畫,門口護院都認得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