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三皇子秦彥臉蛋白白淨淨,身上穿的是上好的錦緞經宮中繡娘的手縫制出來的衣裳,一雙眼睛黑葡萄似的,直溜溜盯着秦淵。
太子殿下沒來由的一陣煩躁。
說是讓他選姑娘,定是吳皇後又在皇帝面前說了什麽。這還算好的,沒給他搞出來個大選,直接讓姑娘排着隊進東宮。
眼神不經意間撇到了縮在角落裏的吳琦月,這姑娘今天倒是一反常态地好好坐着,雙手雙腳并攏,甚至顯得有些拘謹。按秦淵對她的理解,這時候人應該歡呼雀躍自我舉薦才對。
秦淵決定先不管這事,沉聲道:“父皇……兒臣現在實在沒有娶妾之意。”
事實上他當然有,明眼人包括皇帝當然知道他思慕雲家三小姐多年,像只忠實的狼狗,在豐盛的晚餐前甩着大尾巴。
只不過他一直顧及着雲嘉年齡小,對男女之情還一知半解。進了宮可就要遵守公裏的規矩,讓她在外面好好玩幾年,對他的感情真的是深刻到離不開的時候再正大光明娶進宮。
吳皇後微微一笑,拿帕子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橘子汁水,把剝好的一瓣一瓣橙黃色果肉放進三皇子嘴裏:“淵兒這是想一生一世一雙人,沒有合适的寧可不要呢。”
按理說這個時候自己侄女該說點什麽了,可不管吳皇後如何頻頻看去,吳琦月都是一副神情呆滞的樣子。
心裏暗罵這個女孩不争氣,吳皇後又把話題帶到皇帝身上:“陛下,那這個慶典……”
楚皇道:“慶典歸慶典,淵兒這麽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好。”
吳皇後何其聰明,知道眼前這事糾纏下去也沒個結果,于是把問題抛到了慶典本身:“……陛下,這次的慶典可別像上次那麽浮誇奢華了。”
楚皇哈哈一笑,把三皇子叫到自己身邊去,慈愛得摸了摸他的頭:“大楚的皇子,辦個生辰宴會,怎能說奢華?而且彥兒上次也很開心嘛。”
秦淵自知是時候該自己退下了,于是道:“父皇母後,無事的話兒臣就回宮了。”
“好好好,去吧去吧。”
秦淵起身行禮,轉頭要走的時候看見不遠處地上一塊藍色的東西,離皇後的位子很近,看上去像是不小心掉下來的。
秦淵沒多想,走過去兩步一看,是個深藍色的小布包,裏面鼓鼓囊囊,塞着不少東西似的,距離近了還能聞到一點幽香。
吳皇後看到秦淵撿起來那個布包,頓時臉色就變了:“那個……那個是本宮不小心掉出來的……”
楚皇:“什麽東西?”
秦淵又看了一眼布包上繡着的圖案,那是個奇怪的符號,而且用的是青綠色的絲線,和深藍色的底比起來怪模怪樣不相配。
布包被遞到楚皇手裏,拿着它翻來覆去查看。
吳皇後的臉上甚至滲出了一點細密的汗水。
那布包到底什麽東西,至于讓她緊張成這個樣子?秦淵暗想。
然而把布包裏的東西全都掏出來,桌子上撒了一堆的香料,奇奇怪怪什麽樣子都有,味道濃郁到在下面站着的秦淵都可以聞到,然而還是沒有什麽發現。
吳皇後匆匆道:“是臣妾在別的地方尋到的法子……說是可以保生産不易的小孩平安長大……”
楚皇盯着那一堆香料,道:“那又是為何躲躲藏藏害怕被發現?”
吳皇後小聲啜泣起來:“因為這香料是古法偏方……臣妾托人弄到的,害怕、害怕說出去會被認為是心術不正的東西……”
“香料護體,”楚皇冷笑一聲,随手拈起一塊樹皮似的香料,用力一捏碎成了粉末,“這些東西你也相信!”
吳皇後擡起頭,已經淚眼朦胧,口脂都要被咬掉完了:“臣妾只是一時糊塗……臣妾可不能沒有彥兒啊!”
“糊塗,”楚皇搖頭,“你當真糊塗!向來沒有這些奇奇怪怪的古法,你身為一國皇後,居然也會相信這些東西!”
大堂內此時一片寂靜,只有吳皇後低聲的哭泣。秦彥呆呆站在臺上,不知道自己的父皇母後為什麽一瞬之間變了臉色。
“罷了罷了,”楚皇讓下人把秦彥帶回宮,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可不能把你這些想法帶給彥兒。淵兒,你也下去吧。這事就當沒發生過。”
秦淵依言退下,腦子裏還想着那個奇怪的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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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嘉自那日回來,就一直老老實實聽秦淵的話沒有出門,就算饞了也會讓石榴陪着自己在白天出門覓食。
連雲衡都要懷疑自己閨女是不是吃錯了藥轉了性子。
沒幾日,石榴的母親本在老家安穩生活,卻突然傳來生病的消息。石榴思母心切,急匆匆請了假就回去了。
雲嘉對這種情況表示非常理解,在石榴臨走前還一直拼命讓她拿了許多補品,叮囑她一定要等人身體完全康複再回來。
結果石榴走後沒多久,城裏就舉辦了小小的廟會。雲嘉不想讓別的不熟悉的侍女跟着,于是只好自己去,說好了早點回來。
長安的廟會不像別的城市只開在晚上,白天也是熱鬧非凡。
賣奇奇怪怪守護神面具的,捏各種話本裏角色的糖人的,賣香香甜甜的棗糕的,還有粘牙的玉米棒子,滾燙的烤紅薯……雖然都是平時可以買到的東西,但是組合在一起卻有一種獨特的味道。
雲嘉被一些令人眼花缭亂的小玩意兒吸引住了視線,在人群中東看西看,想把一切都盡收眼底。可惜的是她現在身上沒拿多少碎銀子,每樣東西也買不了多少,堪堪夠在肚子裏填個底兒。
就在她打算先回府拿夠了錢再來,雲嘉卻發現自己跑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街景都不甚熟悉。
在她想往回走的時候,天公不作美甚至下起了大雨。
豆大的雨珠吧嗒吧嗒往下落,打在一切沒有防備的行人身上。有些人幸運地帶了傘,撐起傘還能悠哉悠哉回家;沒帶傘的只能抱住腦袋落荒而逃。
隔着大雨,雲嘉更是連路都分不清了。她拿着剛才買的小話本擋在頭上,黑發卻還是被雨水打濕。
她跑來跑去,一個能落腳的地方都沒有。街上所有的店鋪都關了門,小攤匆匆忙忙撤走,剛才的繁華忙碌蕩然無存。
雲嘉哭喪着臉,無奈之下躲進了街邊一個破敗的廟裏。
這個廟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建的了,從外觀上來看年久失修,廟門的紅漆脫落了一半,虧得下了雨還讓它看起來新一點。門上沒有任何的裝飾,不知這廟姓甚名誰,只是門口有兩個石獅子。
雲嘉像只受了驚的小兔子似的竄進去。
這廟不大,裏面擺着一些舊石像,刻的是一些供奉的神,案臺上一點香火都沒有,彌漫着陳舊的氣息。
雲嘉正想着這廟怎麽還沒有被拆,昏暗的燈光下,廟宇深處的黑影卻突然動了起來,把她吓了一大跳。
幾個乞丐模樣的人,衣衫褴褛,從黑影處慢慢佝偻着腰冒了出來。他們個個瘦骨嶙峋,臉上散發着不懷好意的光芒。
雲嘉的心裏立刻打起了退堂鼓,正在她想着要不要立刻跑出去求救的時候,其中一個乞丐怪叫一聲,直直沖着她沖過來。
“啊!”
雲嘉連連後退,不知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摔倒之際被後面一雙手穩穩扶住了。
雲嘉:“!”
一個打扮看起來同樣落魄的男人站在她身後,雙手正扶着她的背。
雲嘉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動物似的跳起來,打了個哆嗦退後兩步:“謝、謝謝……”
那些企圖攻擊她的乞丐們慢慢停下了,目光不善地看着這第二個外來者。
男人打了個響指,眼睛裏全然沒有把這些乞丐放在眼裏,反而悠然自得道:“別惹自己不該惹的人。”
随着他話音落下,那群乞丐中的一個應聲而倒。
雲嘉:“!!!”
“別擔心,”男人笑了笑,“只是昏迷。這些人不給他們一個明确的示威,他們不會放在眼裏的。”
雲嘉警惕地看着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別害怕,”男人一眼就看透這丫頭心裏在想什麽,“我叫羅烈,和你一樣來避個雨。”
雲嘉點點頭,心裏的疑問還是沒有放下。眼前這人長相不似楚國人,穿着打扮像個乞丐,氣質卻不像。
“唔……我叫雲嘉。”
“雲嘉?”羅烈問,“好名字。哪一個嘉字?”
“‘嘉言善行’的‘嘉’,一個‘士’一個‘口’、兩點……”
羅烈眼看着這人認認真真給自己解釋起來,噗嗤一聲笑了,連忙阻止:“好了好了,嘉字,我知道了。”
雲嘉往外看了一眼,雨簾深深,似乎壓根兒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羅烈問道:“你們楚國的天氣都是這樣的嗎?奇奇怪怪。剛才還有太陽,現在立刻就下雨了。”
“才不是呢!”雲嘉立刻反駁,“今天只是個例外。”
這人似乎一點也沒有掩飾自己外邦人的身份。
她不由自主就把這個疑問說了出去。
羅烈哈哈哈大笑:“何必掩飾?明眼人一看便知,何況我覺得你是個聰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