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聰明這個詞讓雲嘉覺得極其受用,連帶着看羅烈這個人都順眼了不少。

一般人果然還是膚淺,見面只知道誇她俊俏好看,眼前這人居然一眼就看到了她的本質。

她小心翼翼地問:“那……能告訴我你來自哪裏嗎?”

羅烈搖搖頭:“一個離楚國很遠的地方,一個民族罷了,說出來你也未必知道。我來這裏是因為有人請求我替他處理事務。”

雲嘉略感失望,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羅烈就徑直往廟裏走去,把那些還在不知所措的乞丐吓了一大跳。

“先進來吧,裏面更暖和一點,這雨一時半會兒估計停不了。”

“你漢話講得倒是蠻好的嘛。”雲嘉小聲在後面嘀咕,亦步亦趨跟進去。

外邦民族,除了口音還是有些問題以外,交流居然還不費事,和她以前在長安看到的那些外邦人完全不一樣嘛。

羅烈從角落裏拿了兩塊圓形的草墊子,拍拍上面的灰塵,遞一塊給雲嘉:“那是因為我的母親就是楚國人。”

雲嘉不好意思地接過,她沒料到自己小聲說的話也被這人捕捉到,只能尴尬地笑了笑,乖乖坐下。

“喳!”

羅烈撿了一束幹草,不知用什麽在上面抹了一把,幹手搓了搓,立刻就在這把幹草上燃起了火焰。明亮的橙黃色火焰點亮了這一方角落,瞬間溫暖了雲嘉被雨淋濕的身子。

她把兩手并攏放在嘴邊,呵出一口氣,臉龐瞬間被近距離的火光暖回了正常的溫度。

兩人彼此安靜地坐了一會兒,期間只能聽到火焰噼裏啪啦的燃燒聲,不遠處的乞丐們縮在一起小聲嘀咕着,頻頻把目光投來。

雲嘉的肚子咕地叫了一聲。

羅烈:“……你餓了?”

雲嘉的臉刷地漫上紅暈。她剛才真的沒有吃多少東西嘛!一個糖人半個玉米,還是啃了一半還在擁擠的人潮中被碰掉了。

羅烈無奈道:“現在這個地方好像也沒什麽吃的……你能忍忍嗎?”

雲嘉拼命點頭,肚子卻還是不争氣地發出響亮的咕嚕一聲。

羅烈把這聲聽得清清楚楚,他瞧了眼雲嘉羞紅的耳朵尖,嘆了口氣,從地上站起來。

雲嘉忙擡起頭:“你要幹嘛去?”她可沒忘記是這人把這些乞丐吓走的,他要是走了,這些乞丐還不得把她生吞活剝啊?

“你就在這等着,我去弄點吃的。”羅烈這麽說着,眼神滿含威脅性地在乞丐那裏看了看,提高了音量,“很快回來。”

雲嘉咽了口口水,手不安地放在火堆旁的枯草上,來回撥拉着。她沒敢看那邊的乞丐們,渾身都繃得緊緊的。

羅烈一去就是小半個時辰。雲嘉本以為他會帶回來一些燒餅卷菜什麽的,沒想到這人直接拎回來兩只兔子,把它們的長耳朵攥在手裏,大搖大擺走進了寺廟。

雲嘉一瞬間有點恍惚,感覺自己仿佛來到了荒郊野嶺,需要風餐露宿。

羅烈也不管她是個女孩子,不太能看這些殺生的場面,直接從懷裏掏出來一把匕首,當場坐下來像個屠夫一樣剝皮。

血腥味瞬間就彌漫開來。

雲嘉扭開了頭。她雖然不是什麽吃不得野味的嬌小姐,面對血淋淋的場面還是有點瑟縮。

羅烈把兔子處理好,搓出來兩根麻繩綁在木棍上,直接就在火堆上架起來。

随着時間過去,烤兔子不斷地變換着角度來回翻轉均勻烤制。甚至他還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調料,鹽和椒麻粉、香油什麽的一層層抹上去,很快就有源源的香味傳來。

雲嘉早就扭過頭來,兩眼放光盯着烤兔子。那兩串原本血肉模糊的東西此時已經呈現出一種烤肉快要做好的暗紅色,在香油的滋潤下泛着一層油光,刺激着在場所有人的嗅覺和視覺。

“好了,”羅烈取下第一只烤好的兔子,“嘗嘗吧。”

雲嘉迫不及待地接過來,大口咬下一塊肉。濃烈的火焰炙烤過的氣息和着淳樸的肉香,輔以佐料的辛辣,齊齊湧上味蕾。

瘦的部分有嚼勁,肥肉的部分肥而不膩。

雲嘉幾乎要流下眼淚:“太好吃了!”她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宮裏請過去做廚子的了。

羅烈笑了笑,雲嘉誇張的贊揚讓他覺得很可愛,于是自己拿走另外一只:“好吃就行。一只夠不?這個也給你吧?”

“夠了夠了!”雲嘉滿嘴都在咀嚼,嗚嗚囊囊回答着。

遠處的乞丐們也圍了過來,雲嘉掰下一只兔子腿丢過去。

羅烈好奇道:“他們不是剛剛才想着攻擊你嗎?”

雲嘉白他一眼:“我這可不是爛好心啊。給他們一點也沒什麽,萬一咱們在這裏吃得這麽香,人家眼巴巴看着,最後生氣起來,一怒之下圍毆我們怎麽辦?”

俗話說得好,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羅烈被這個無厘頭的解釋逗笑:“你放心,就算他們都瘋起來要打我們,我也完全可以應對。”

你一個廚子會什麽打架!雲嘉哼哼唧唧吃着烤肉,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外面的雨勢漸漸小了,突然的暴雨并不會下得太久,很快甚至出了太陽,一絲光亮照進了寺廟。

雲嘉嘬了一口大拇指,油乎乎的小手在裙子上左右一擦,那淺綠色的裙子瞬間沾上了污漬。

羅烈只覺得驚奇:“我從未見到過像你這樣的女孩子。”

說是性格粗野,可她見到兇狠的乞丐卻會害怕;說是性格細膩,她卻敢盯着生烤兔子的畫面還吃得狼吞虎咽;說是性格不拘小節,她卻有一張俏麗明豔的臉,比他在族中看到過的任何女孩子都好看。

“你那裏的女孩子也是出門笑不露齒,心裏默念尊卑禮儀,吃個飯要拿帕子擦八百遍嘴的嗎?”雲嘉反問道。

“什麽?不,沒有。”羅烈哈哈大笑,“在我們那裏,女性的地位不太高。”

他說得隐晦,事實上豈止是不太高,大部分女性在那裏都被看作男人的附屬品,吃飯要和下人一起,因為上面只能是喝酒的男人。就連他的母親,一族族長之妻,出個門還要男人的批準……

想到這裏,他眼神一暗。

雲嘉大咧咧道:“可是人都是女性孕育而來啊,沒有了女人,哪來這麽多的人呢?”

這些道理都是她爹她哥對她言傳身教,從小在雲府,溫氏一直受到很大的尊重,大事小事都要經過雲夫人的意見。

羅烈怔怔地看着眼前女孩的面龐,那些話像小錘子,一下下擊中他的心,內心的陰郁不由得一掃而光:“嗯,你說得對。”

雲嘉還想說什麽,羅烈卻站了起來:

“我要走了。”

雲嘉詫異:“現在?”

“是的。我不是說過嗎?我還有要事在身。”羅烈說着,踩滅了火焰,幾步走到了門口,出去的時候還不忘回過頭向雲嘉招招手,露出一個開朗的笑容:“謝謝,希望以後還有機會遇到你。”

“奇怪的人。”雲嘉心裏犯嘀咕,趁着陽光正好趕緊出門問路,打道回府。

————

回到雲府,雲嘉驚訝地發現好久未見的李梓玉來了,就坐在雲家的院子石桌旁,手裏忙活着什麽。

雲嘉偷偷從後面悄沒聲地溜過去,深吸一口氣猛地抱住好友,嘴裏大喊:“猜猜我是誰!”

讓她沒想到的是,李梓玉受到了驚吓不假,反應卻是極快。右手迅速一個拐子戳過來,直打到雲嘉的肩膀。

還在這一下子力度也不算大,饒是如此也把罪魁禍首怼得嗷嗷叫。

“嘉兒!”李梓玉站起來,一臉愧疚地上前查看朋友的傷勢,“對不起對不起,我也是沒多想就……”那一下子完全是她本能的反應。

雲嘉呲牙咧嘴地揉着肩膀:“梓玉……你這麽久不見是去拜少林寺的師傅為師了嗎……”

李梓玉看她沒事,也放下心來:“就是跟着我哥哥學了幾招……前段時間聽說長安好像有外賊闖進來,哥哥就逼着我學了點防身。”

雲嘉甘拜下風,甩着肩膀坐下來:“幹嘛呢剛才?”

“編了點小東西。”

桌子上是一些草木葉子編好的小動物,有些看不出來是什麽,有些倒是活靈活現。

雲嘉拿起來一只小狗形狀的編織物:“你要拿給誰啊?喔……二哥?”

她這朋友從很小喜歡雲舟的事早已不是什麽秘密了,誰知兩個人都還藏着掖着玩游戲似的,始終不肯捅破那層窗戶紙,讓她這個局外人看得心裏癢癢。

“沒有沒有!”李梓玉紅了臉,“我就是……就是随便編編。”

雲嘉眼疾手快抓了一個:“這個呢!”草葉子被編得像個小人,甚至用綠豆粘上去鼻子眼睛,看起來費了不少功夫。

“好啦好啦!”李梓玉把編織物一胳膊掃到了小筐裏,“不如說說你自己?”

“我?”雲嘉覺得奇怪,“我有什麽好說的?”

李梓玉深吸一口氣:“太子殿下最近沒有聯系你嗎?”

“怎麽了?”

“我聽哥哥說,三皇子要過生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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