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說是不許奢華,可真正到了秦彥生辰那日,宮裏的一切還是顯得那麽富麗堂皇。

一切能擺在明面上的裝飾品,雕刻精美的花瓶、彩色的壁畫、各地進貢而來的茶具、穿着绫羅綢緞的舞女,都顯得有些繁雜,齊齊聚在了未央宮。

幾乎所有在朝有些位置的大臣都來了。

內務府為了這次的宴會也算是煞費苦心,雖然是晚上,可是足夠多的蠟燭和油燈把宮內照得如同白晝。

緩緩笙舞歌聲起,舞女穿着同色系卻不同細節的衣裙,像一朵朵開得正好的山茶花,在未央宮的宮內緩緩綻放。她們的長發要麽披散下來,要麽挽出別致的花樣,碎金碎銀的首飾随着舞蹈動作緩緩閃動出光芒。

雲錦看着眼前這一幕,想到了幼時自家妹妹的童稚話語,唇角微微勾起笑容,正要把這事分享出去,最後卻沒見到正主。

雲錦:“…???”人呢?

宴會開始前說了要去更衣,半天了還是沒有人影。

雲錦本來不擔心在這種重要場合會有什麽人對雲嘉不利,他反而擔心數天未見到他心愛的妹妹的太子殿下會做出什麽事。

雲大公子的擔心不無道理。所有人都聚集在未央宮的歡歌笑語聲中,外面的禦花園冷冷清清,冷白色的夜明珠發出淺淡的光。

“……太子殿下可有查出來那人是誰?”

禦花園一角,果然是雲嘉和秦淵二人。

秦淵嘆氣:“查出來倒是容易,只不過怕是那人後面還有其他的雜碎。”

雲嘉似懂非懂點點頭。

近來天氣轉冷,早晚的溫差逐漸增大,花花草草的葉子上都能鋪滿一層白白的霜。即使中午的太陽暖洋洋,晚上卻會把人凍個夠嗆。

雲嘉鼻子尖很敲,鼻頭圓圓的,此刻因為冰冷的空氣凍到發紅,時不時吸溜一下。

秦淵心裏癢癢,伸出手輕揪了一把她的鼻子。

“哎喲!”雲嘉吃痛,後退兩步捂住自己的鼻子,“秦淵!”

“這就對了。”欺負的人心滿意足,“太子殿下是給別人喊的,對你總是有些特例。”

雲嘉眨眨眼,感覺鼻子不那麽痛了。

“行了,早點回去。”秦淵想到那個對自己虎視眈眈的大舅子,心裏就算再舍不得也要開口,“晚上有很多你愛吃的。”

他總覺得他們是傳說故事裏的牛郎織女,長期相隔兩地,為了見一次面不得不絞盡腦汁,跨過千山萬水。然而就只是這一次面,時間卻匆匆如流水。

“真的!”聽到吃的讓雲嘉開心不少。上次在寺廟裏的烤兔子雖然味美,可畢竟還是野味,對她吃慣了精細糧食的胃來說,還是有點吃不消,拉了兩天的肚子。

想到這裏,雲嘉回憶起自己還沒把這件事告訴秦淵。那個叫羅烈的男人雖然看起來很兇,內裏卻是個好人,沒準兒外邦人來楚國,秦淵也想認識呢。

剛準備開口,宮女就來傳喚了,雲嘉只好把一肚子的猜想咽下去,打算留到宴會後。

未央宮內,笙簫竹笛的聲音一齊奏響,舞女扭動纖細的腰肢,揮舞着手中的羅扇,灑下嫩粉色的花瓣,洋洋灑灑鋪了一地。

雲嘉老遠就看見她哥哥的後腦勺,找準目标後偷偷摸摸溜進去。

雲錦被突然竄出來的妹妹吓了一大跳,反手輕彈了她一個栗子:“上哪去了?你還知道回來!幹脆一輩子呆在皇宮好了。”

“那可不行呀……”雲嘉癟嘴,撒嬌似的一只手拽着哥哥,一手伸向了筷子,“嘉兒可不能沒有哥哥。”

她最近實在是倒黴,先是被乞丐恐吓,又被好友誤傷,現在連對她最好的哥哥都要彈她的腦瓜嘣兒。

雲錦推出來旁邊一個小碗,這碗的上面還蓋着一個碗,大概是為了不那麽快變涼。揭開一看,裏面滿滿當當的菜,還冒着熱氣。

“吃吧。”

雲嘉小聲歡呼:“哥哥你也太好啦!”

右邊坐着的李家哥哥也在,看到這一幕不由得笑起來:“雲錦實在是會疼妹妹,同樣是做哥哥的,我就要甘拜下風。”

雲嘉見好友的這位哥哥次數實在不多,唯一了解的就是李家在人很小的時候就送去軍營歷練,長大後直接進了禦林軍,平日甚少回家。聽到這冷不丁的調侃,只好老老實實點頭。

雲錦客氣道:“梓玉沒來嗎?”

李哥哥搖搖頭:“這幾日一直說身體不爽,就沒讓她動,在家休養着呢。”

“身子不爽?”雲嘉吃驚道,“上次見面還好好的……”

“是啊,就是從前日開始……”

話還沒說完,李公公那邊就傳來一聲:

“宣魏國使者觐見——”

立刻有人從門口進來,穿着使者的一身官袍,手裏捧着一個不起眼的小盒子。

這是要給三皇子的生辰獻禮了,雲嘉心想。魏國就在楚國臨地,面積沒有楚國大,聯通兩國的有一條長河,兩國素來交好。

使臣把小盒子恭恭敬敬呈上,由專人打開,一瞬間,強烈的光芒就從那不起眼的小盒子裏傳出來。

使臣說:“這是我國今年在湖底發現的一顆夜明珠,光芒華美不說,且會根據環境的溫度而變幻。”

“哦?”楚皇挑眉。

“陛下請看,”使臣讓人遞上來一條早已準備好的熱毛巾,圍在夜明珠周圍。之間那巴掌大的圓珠子頓時光芒驟減,全然沒有剛才凜凜光輝。

“不錯。”楚皇點點頭,“賞!”

頭一個禮物就給人這麽大的驚喜,接下來的居然也是毫不遜色。不同的國家都帶開了不同的地方獨有的東西,有的是楚國無法生産的作物和水果,有的是罕見的精美玉器,各色禮物千奇百怪。

“宣卡薩米族使者觐見——”

卡薩米族?雲嘉立刻坐直身子,聽秦淵剛才好像說到了這個國家,不知他們的使者來此有何——

“——咳咳咳!”雲嘉一個激動,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嘉兒?”雲錦在一旁不解地問。

雲嘉手指頭發顫,難以置信地盯着那個從門口走進來的人。

羅烈???

清清楚楚,進來的那人個子很高,粗硬的黑色長發在後腦随便綁起來,眉毛很濃,嘴唇頗厚,和楚國男子的長相完全不一樣,帶着一種攝人的野性。

秦淵眯起眼睛,心裏不知在思索什麽。

羅烈單膝跪下行禮,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

座下朝臣們微微發出驚呼。

且不說要什麽華貴的禮物,畢竟是一國皇子,生辰之日,就用一個粗陋的布包裹起來的禮物,豈不是有傷大雅?!

羅烈像沒聽到這些聲音似的,展開布包,露出一把鑲嵌滿寶石的匕首。他食指一挑,細微的銀色刀光閃現。

秦淵冷冷一笑,捏起盤子裏一粒花生米,閃電般彈出去,撞上刀光,花生米碎成了幾瓣。

這一幕只被少數人注意到了。

李家哥哥李遠面上平靜無波,內心卻掀起巨浪。

卡薩米族這是何意?

羅烈站在廳堂之下,哈哈大笑:“這是我族寶貴的兵器,從來只給有勇有謀之輩。若是楚國不嫌棄,我就把這匕首呈上!”

秦淵站起身,拍了拍手:“卡薩米族派使臣不遠萬裏而來,楚國當然歡迎。這份禮既然是王子殿下親自送來,豈有不收的道理?”

王子殿下?

吃驚的不只是旁人,雲嘉實打實發出了一個嗝。

這人居然是王子?……穿的衣服不像,長得也不像,和秦淵一比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怎麽可能是個王子?

羅烈似乎有什麽感應似的,爽朗地說:“我們族不在乎這些什麽王子不王子的,實力為尊,強者自然能當上族長!”

楚皇拍拍手,似乎早就知道卡薩米族的人是這樣的脾性。

落座的時候,羅烈看似不經意地朝雲嘉這邊眨了眨眼。

雲嘉:“……”這位大哥你不要這樣。

誰知道坐下還沒完,羅烈這人不老實,一個宴會至少看過來了五六次,還是硬要撞上雲嘉的目光。把她弄得煩不勝煩,幹脆買頭吃飯。

眼見給妹妹疊起來的碗裏的小山坡下去了一大半,雲錦暗暗在心裏感嘆。

虧得嘉兒出生在他們這樣的家裏,若是一個普通家庭,萬萬是養不起的。

埋頭苦吃的結果就是擡起頭來時感覺到飽腹感,只覺得連直起身子呼吸都是困難的。

雲嘉拽拽她哥示意要出去走走消食。

“要我陪你嗎?”雲錦問。

雲嘉擺擺手。

雖然來了宮裏這麽多次,可每次都是直奔東宮,未央宮外她還是不甚熟悉。

轉着轉着,就來到一處長廊。月色下,不知什麽花香沁人心脾。

雲嘉用力呼吸了一下,身後傳來聲音。

“你倒是惬意。”

羅烈慢悠悠走過來,綁頭發的頭巾摘了,半長發披散下來。

“你來幹嘛?”雲嘉警惕道。

“別這樣冷漠啊。”羅烈笑眯眯道,“好歹我們也是一起同甘共苦過的。”

“同甘共苦?”

雲嘉刷地回頭。

秦淵站在不遠處,抱着雙臂,目光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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