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李先生原本是長安這條街一家做小生意的，逢年過節趁着熱鬧，總會開一點賭盤之類的賺個小錢。本來嘛，過節的時候大家都開開心心，就算輸了錢也不會太計較，往往還能贏得一些人氣。
今年的申元節李先生聽了點老家親戚的建議，搞了一個兩人之間進行的比賽，由參加的兩個人咬着一個蘋果的兩邊走過小橋，到盡頭不掉的人算勝利。
李先生沒想到的是這個小小的比賽還給他帶來了不少的收益，參加比賽二十文錢而已，而比賽開始兩個時辰，旁邊的錢袋子都已經裝滿了。
大部分都是一男一女參加，往往沒到橋的一半，蘋果就從兩人嘴邊掉下去，兩人都給自己鬧了個大紅臉。
李先生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覺得這比賽就算不要錢參加也值了。
正想着，旁邊又來了一對報名的。
他擡頭看了一眼，女孩子圓圓的巴掌小臉，五官平平，一雙眼睛水靈靈，眼尾還有些許上翹，仿佛這樣一雙好看的眼睛安在這張臉上，怎麽看都是虧了。
男方個子很高，看起來也是平淡無奇，周身卻自帶一種隐隐的威壓。就在李先生瞧那姑娘的時候，男方的視線冷得他一哆嗦，仿佛有形似的。
女孩子把手裏快要捂熱的銅錢給他看了看，随手放在錢袋子裏。李先生從一旁快要見底的兜裏拿出來一個蘋果遞給二人。
男人先姑娘一步把蘋果接過來，拿出帕子給蘋果仔仔細細擦了個幹淨。
注意到這一幕的李先生有點不滿。那蘋果可是他老婆一個個親手洗幹淨才帶出來的，怎麽這青年一副嫌棄的樣子？瞧那帕子上亂七八糟的刺繡，指不定是個什麽附庸風雅的公子哥兒呢。
啧啧，可憐那小姑娘了。
李先生這麽想着，上一組比賽的已經結束了，表現不錯，還差一點蘋果就要掉的時候到達了終點。
那接下來上場的———
人群裏響起一陣稀裏嘩啦的掌聲，有些人已經看夠了離開，有些是剛剛加入進來的。雲嘉悄悄看了一眼過去，赫然看到一身黑漆漆混在裏面的若風。
雲嘉：“……”這人怎麽進去的？
不管怎麽樣，雖然開始的時候握着拳頭說想要贏，觀看的甚至還有認識自己的人，一絲絲羞恥漫上心頭。
更別說和秦淵隔着一個蘋果的距離……
雲嘉盯着秦淵的嘴唇看，腦子裏一瞬間冒出來亂七八糟的想法，臉上火燒火燎的。
秦淵看着這丫頭一臉傻不愣登站着，全然沒有剛才的勇猛，不知道在想什麽。他心裏清楚這就是膽怯了，不逼一把是不行了。
他把蘋果咬在嘴裏，沖雲嘉招招手，率先表态：他已經做好準備了。
哎呀，雲嘉咬咬下唇，心下一陣凜然，好像下了斷頭的決心似的，硬着頭皮走過去，張嘴咔嚓一口咬在蘋果的另一端。力氣太大，以至于另一邊的秦淵都感到蘋果的震顫。
這個比賽看起來簡單，事實上，當兩個身高有着完全差距的人走在一起，嘴裏還要咬着同一個東西的時候，路将會變得非常不好走。
雲嘉在穩住身體的前提下，微踮起腳尖，仰着頭；秦淵這邊也是俯下.身低着頭，努力照顧着比自己低兩個頭的女孩。
兩個人幾乎是像蝸牛一樣再往前爬。
雲嘉想象中的暧昧感覺完全沒有出現。如果說第一口咬上去，撞進秦淵的視線裏，和他四目相對的時候有點激動，可後來的每一步都走得舉步維艱，壓根兒沒心思去想什麽亂七八糟的事。
走到小橋一半的時候，圍觀的人群中逐漸爆發出來加油喝彩的聲音。雲嘉的頭已經仰酸了，蘋果汁水和唾液混在一起黏糊糊一嘴。
這個比賽壓根兒就是整蠱嘛！前面那些人怎麽還有一臉笑開了花似的，難不成是老板請來的托兒？
兩人的步子一點點往前挪動，就在快要到小橋的盡頭的時候，人群中一陣喧嘩。
雲嘉剛開始還沒在意，只當這是圍觀的路人看到他們快要取得最後的勝利時爆發出來的驚嘆。可之後一聲巨響出現在她耳邊，像是有人用武器劈斷了木頭一樣。
“你們好大的膽子———！”
雲嘉剛想回頭，秦淵的動作比她更快，一個轉身松開嘴，把雲嘉牛到自己背後，轉手抽出一直藏在腰間的劍，劍直指來人。
羅烈穿着他那身破破爛爛露出一個肩膀的民族服飾，怒氣沖沖站在橋頭，也就是二人的不遠處，手裏握着一把長刀，腳底下一堆碎木塊。
看樣子，這人就是剛才那幾聲巨響的罪魁禍首了。
雲嘉感覺秦淵緊繃的身子居然放松下來，換了一個較為舒服的姿勢，一直用力鉗着她的手也松了力度：“原來是羅公子。不知你們民族竟是也有這樣的節日嗎？”
“什麽節日不節日的！”羅烈氣呼呼甩了下刀，眼中仿佛有兩撮小火焰在熊熊燃燒，“你們、你們為何做這樣的舉動！”
周圍人被他這番動作都吓得往後退了幾步，熱鬧也顧不得看了，大概都在搞不懂好好的節日好好的比賽，怎麽突然就殺出來一個程咬金？
秦淵一個眼色丢過去，若風就知會，從人群走出來，指揮他們散去。
“噢？”秦淵不緊不慢，“什麽舉動？還望羅公子明示。”
“你！”羅烈指指雲嘉，又指指秦淵，“還有你！你們男未婚女未嫁，居然當衆做這樣的……”
他應該是想指責雲嘉和秦淵舉止動作太過親密，可啰裏八嗦半天，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雲嘉想給這人一個大白眼，她縮在太子殿下身後，手拽着秦淵的衣服，反駁道：“關你什麽事啊！”
真是的，他們剛才就要贏了啊。
羅烈吹胡子瞪眼睛：“喂喂，你這個女人！我可是在幫你維護你的名譽啊！未嫁人的女孩子不可以這樣。”
雲嘉心裏的怒氣一下子被這句話點燃。
秦淵看上去樂不可支，嘴角都繃不住扯開笑意：“羅公子你也聽到了，可能你們卡薩米族不喜歡這樣，可是在楚國，只要你情我願……”
“你情我願？”羅烈反問，又轉向雲嘉，“你願意嗎？”
“不願意我在這幹嘛呢？”雲嘉頭痛。
羅烈說不出話來，可嘴唇蠕動着還是想證明什麽。半晌突然有了動作，飛身到已經被若風疏散開的路人裏，抓過來一個正在買東西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顯然受到了驚吓，扯嗓子就開始大喊大叫。
秦淵冷下臉，方才還有的笑意此時蕩然無存。他一個箭步上前，劍刃指着羅烈：“羅公子這是何意？楚國不是你想撒野就能撒野的地方。”
“我就是想問問，”羅烈不耐煩道，對懷裏吓得慘白臉的姑娘說，“你願意和我一塊參加那個比賽嗎？”
可想而知姑娘的反應，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她不知道眼前這個看起來兇惡的男人是何方人氏，回答是也好不是也好，生怕羅烈揮舞匕首給自己結果了。
雲嘉簡直要給這人令人費解的舉動拜服：“你情我願是随便抓個人來就會有的嗎？那需要時間，需要對彼此的了解！你這樣，和搶媳婦有什麽區別？”
羅烈撇撇嘴，把那可憐的姑娘放了：“可是在我們那裏，新婚之夜是可以搶新娘的，只要新郎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住自己的新娘子。”
雲嘉：“那拜托你回到你家再去搶姑娘吧。”
秦淵也對眼前這個所謂的一族太子感到無奈，但是明白了眼前這人并無惡意，于是收過劍：“現在，居然已經沒事了，羅公子就請回吧……”
“不，”羅烈倔強道，“我要和你們一起。”
秦淵：“？？？”
雲嘉：“？？？”
羅公子不以為意：“我好歹遠方而來也是客人，你們楚國不是熱情好客嗎？這麽盛大的節日，也帶着我參觀一下吧。”
秦淵看上去很想給他一拳，卻礙于彼此的身份沒辦法動手。
于是一炷香的時間，街上原本那對高個子妖怪和小個子魔鬼之間，又多了一個怪模怪樣的狐妖。
那狐妖面具原本是做給旁邊青樓的姐姐們的，白色的面具上塗了胭脂口脂，眉毛細細，旁邊還有些細細小小的裝飾品，夜色下閃着光；胡須長長，額間隐隐有紅色的額紋。總歸來說，一眼看上去像個姑娘家。
這下被羅烈戴上，那原本狹長的狐眸裏應該帶着柔媚誘惑，此時一雙冷冽有神的眼睛，莫大的違和感。
“噗。”雲嘉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羅烈摸不着頭腦：“你笑什麽？莫非是這個面具不好看？”
羅公子千挑萬選從若風的筐子裏挑出來這個，一臉有緣份的表情，讓雲嘉實在不忍心打擊。
“羅兄實在有品位，在下自愧不如。”秦淵回答道。
雲嘉笑得停不下來：“是呀是呀！這個面具就應該你戴，再合适不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