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羅烈倒還真的像一個第一次來到楚國的外族人,對一切都感到新鮮好奇。
街上有賣糖炒栗子的,大鐵鍋裏放着鐵砂,淋上熱乎乎的焦糖,熱氣激烈碰撞的噼裏啪啦聲都能把人吸引過去,圍在老板那裏津津有味地看。惹得人家炒栗子攤的老板還以為自己做了什麽稀奇事,畢竟往常來看炒栗子的都是一些年紀不大的孩童。
雲嘉遠遠瞧着都覺得有點丢人,自掏腰包給羅大公子買了一包炒栗子,像教小孩子一樣告訴他如何剝開。
羅烈把剛出鍋的炒栗子塞進嘴裏,滿臉都是幸福的不可思議:“這太好吃了!”
雲嘉對他這幅樣子感到好奇:“你們那裏難道沒有炒栗子嗎?”這玩意兒她可是從小吃到大,都快要膩了。
秦淵道:“卡薩米族地處荒漠,農作物稀少,沒吃過也不奇怪。”
雲嘉聽後,對這位人高馬大的羅公子産生一絲同情:“那你們平時都吃什麽呢?”
“唔……牛,羊,兔子……”羅烈數了一大串的動物,“其實在我幼時,父王——也就是我們的族長,曾經派遣過使者來到楚國,離開的時候帶走了一些植物的種子。”
“然後呢?”雲嘉心裏逐漸對他要說下去的話有了猜測。
“回到族內,種下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可是過不了幾天,基本上都枯死了。”羅烈搖搖頭。
沒告訴雲嘉的是,他那時聽說了使者的事,跑去看那些植物,最後卻只看到它們枯萎的樣子,心中突然萌發了要去水土肥沃的地方,讓族人都過上好吃好喝的日子的念頭。聽說楚國物産豐富,他當時下定決定一定要去看一看。
這麽說,卡薩米族能把你養成這麽大個兒的小夥子,實屬不易啊,雲嘉沉痛心想。思索片刻後大手一揮:“走!今天就帶你吃吃我們楚國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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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名吃其一的烤鴨,城內最有名的要數李記,在城內買下地,蓋了一小高樓。老板就是李家的人,老先生年紀大了,前幾年把生意全交給了兒子。他兒子也頗有生意頭腦,不僅守住了烤鴨這一門手藝,更是決心要把生意做大,近來還在盤算着把店面開到別的地方。
進了裏面,小二卻告訴他們現在沒有位子了。放眼望去,整個一樓,但凡是有座位的地方全都坐滿了人,好不熱鬧。
雲嘉對這個結果絲毫不驚訝,淡定地看着秦淵拿出來一塊令牌,在小二面前晃了晃。原本就熱情的人立刻态度尊敬不少,點頭哈腰地把三人往樓上請。
羅烈看得一頭霧水:“怎麽了?”
雲嘉回答他:“太子手裏那個令牌就是店老板給的,特殊待遇就是随時随地在這裏保留一間房,什麽時候想吃都可以,不需要等待。”
所以說做個太子黨真是好啊,起碼京城內,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即使到了人最多的時候,也不用想別人一樣幹着急吃不到。
羅烈撇了她一眼,語氣酸溜溜:“你就是為了這個才和他在一起的嗎?”
“怎麽可能!”雲嘉嚷道,“不對,誰給你說我們在一起啦?”差點就着了這個人的套。
這邊小二推開門,裏面是個打掃得幹幹淨淨的房間:“您三位裏邊兒請,我現在就去廚房讓人開始準備。冷拼……”
雲嘉搶在前面:“撈汁菜卷,醬香牛肉,西芹蝦仁!”
“嗬,”羅烈怪異地看她一眼,“你吃的不少啊。”
“得嘞,”小二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您稍等,馬上來!”
撈汁菜卷是這裏的招牌之一,是用涼涼的面皮裹着各種蔬菜,四個角都包好,在白水裏煮過以後迅速撈出,浸泡一會兒秘制的湯汁。做好的菜卷一口咬下去,先是湯汁的酸辣,接下來還會嘗到蔬菜的清香,混合着面皮,口感軟糯。
醬香牛肉不必多說,精選牛脊肉,被廚子片得一片片都均勻,淋上醬汁,入口很嫩,泛着酒香。
西芹蝦仁是剛出不久的菜色,西芹爽口,蝦仁鮮香。
這三道菜不多時就被端上來,雲嘉手裏早就握着筷子,一筷子夾走三四個蝦仁,統統塞進嘴裏。
羅烈看得目瞪口呆,問旁邊見怪不怪的秦淵:“她……她一直都這樣嗎?”看起來小不隆冬的女孩子,沒想到胃口倒是很大。
烤鴨也很快被端上來,一片一片的鴨肉被擺放成一個環繞的圓形,中間放着薄薄的面餅,看起來吹彈可破。黃瓜小蔥等和三碟醬汁,一小碗白砂糖放在另外的盤子裏。
羅烈咽下口水:“怎麽吃?”
雲嘉撸起袖子,拿筷子夾起最上面的一張面餅,平放在手心,又用鴨肉蘸着醬汁和少許砂糖放在面餅上,因為不愛吃蔥,所以只放了黃瓜在旁邊。全部平鋪好後,從一頭卷起,把肉和蔬菜全部裹起來,像一個露出頭的小粽子。
羅烈眼巴巴看着雲嘉進肚兩個,自己也嘗試着去做,可是因為第一次不熟悉,笨手笨腳卷的時候醬汁從後面灑出來,弄得滿手黏糊糊。
烤鴨過後還有豆腐湯,慢慢一大鍋。裏面白白嫩嫩的小方塊豆腐,湯的底料是油茶,放了花生碎和芝麻,一些菌類被切碎,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調味用的蔬菜,湯頭濃稠鮮美,熱乎乎喝下去,整個身體仿佛都被融化了。
三人吃光了全部的烤鴨,羅烈更加誇張,堅持要把整個湯都喝完,還在不停地咂嘴。
秦淵給雲嘉擦嘴邊的食物殘渣,這一幕又大大刺激了羅烈。只不過他攤在一旁,吃撐到動彈不得,只能用眼神譴責這倆人。
“嗝,”羅烈滿足得閉上眼睛,“真好奇為什麽楚國人還有身形苗條的。”
雲嘉把頭靠在秦淵身上,掰着指頭數:“現在焰火表演好像已經結束了,焚香閣的舞蹈也沒了——哎呀!”
秦淵掐她的臉蛋,警告道:“你少去那裏。”
“那怎麽行,”雲嘉一不小心說漏嘴,眼神忽閃一下,被戳破壞事後還是硬要嘴硬,“芍藥天天盼着我去呢!”
秦淵使出殺手锏:“當心我告訴雲錦。”
“哎哎哎,”羅烈在一旁不甘寂寞,“焚香閣是哪裏?”
“青樓,”雲嘉懶洋洋道,“你們那裏難道沒有嗎?”
這句話仿佛勾起了羅烈的回憶,他把桌子上的小酒盅拿在手裏把玩,怔怔道:“有倒是有……只不過我們那裏可能和楚國不是非常一樣。沒有統一的管轄,她們……”
“什麽?”雲嘉來了興趣,一骨碌翻身坐起來。
羅烈不緊不慢:“這麽想知道的話,不如你跟着我一起回大漠,親身感受一下。”
雲嘉這邊還在反應,秦淵就冷臉霸道地阻止:“不行。”
羅烈反問:“為什麽不可以?你和雲嘉并沒有什麽正兒八經的關系,太子殿下未免管得太寬了吧?”
他也是捏準了這兩人雖然有情意在,可是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名分。和他卡薩米族不同,楚國似乎十分看重未出閣少女的清譽。只要這二人沒有結親,與他來說仍然有機會。
“她想去我自然會陪她去。”
眼看這兩人又要吵起來,雲嘉趕忙和稀泥:“行啦行啦,一會兒還有鬼故事集會,羅烈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
鬼故事是雲嘉比較喜歡的節日的一部分,好像平時聽起來沒什麽的故事,放在申元節這一天講,就變得格外有趣。
“什麽故事?”
“大多都是些民間傳說啦,比如紙人啊狐貍精啊什麽的。”
“紙人?”
“傳說如果家裏有親人過世,而且生前還有願望沒有完成的話,他的靈魂就會在第七天附在紙人身上,替他出了陰間,來到人世間看看完成他沒有做過的事。”
這個關于紙人的故事曾經在雲嘉小的時候吓到過她,留下了不小的陰影。那天晚上雲舟講得繪聲繪色,導致她總覺得自己的窗戶外有白色的影子閃過,把她吓得睡不着覺,躲在被子裏差點沒給自己悶死。後來當時照顧她的嬷嬷起夜,來幫她蓋被子,才發現在被窩裏瑟瑟發抖的小主。
第二天才發現白色的影子就是她壞心眼的哥哥存心要吓唬自己妹妹,雲舟因為這件事沒少挨家法處置。
羅烈饒有興趣問道:“那如果這個人想做的是不好的事情呢?比如殺人放火一類的。”
“那紙人就不會幫助他。”雲嘉一臉認真,事實上她還是很相信這些民間故事的。
“那要這麽說的話,我們也有類似的故事。”
雲嘉嗑起了瓜子,一副做好準備等着故事的樣子:“說。”
“這個故事是我娘告訴我的,”羅烈說,“她告訴我遇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就一定要讓她幸福。因為我們族信仰的神,曾經在年輕的時候愛上了一個凡間女子,卻沒有保護好她,被其他不允許和凡間女子通婚的神知道了,于是降下天雷,讓她遭遇不測身亡。”
“……然後呢?”雲嘉微屏住氣息問道。
“他覺得非常悔恨,懲罰自己變成了荒漠,身體變成土丘和山坡;所有為那個女子留下的眼淚都被他封印起來,藏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這也是我們生活在荒漠格外缺水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