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酒樓再遇

酒樓再遇

第三章:酒樓再遇

貼榜一旬,朝堂上給出了各中舉士子的官職劃分,頭名狀元領從六品翰林院修撰一職,到租賃客棧尋人時竟是十多天沒有歸來,再一查探,李僖竟被關進了府司西獄。

再一深究,竟牽連出兩方主考官帶頭舞弊的劣跡。

着實是駭人聽聞。

事情鬧到最後,是元統帝親自過問了此事,命總管太監吳道親自去牢裏接的人,一剎那,在士子風流中,李僖的名頭正盛。

距離士子作亂半月之後,李僖作為翰林院新生力量入駐乾德殿。

元統帝像是忘了這屆士子一樣,一般不召,任他們在各自的職位默默做事。

李僖安于分內之事表現平平,并無刺眼突出,每日掌修實錄做完後,便去西院為同部門的一些士子講解經史。

就在一次講解中結識了姚添,後者欣賞李僖講史中所表露的铮铮君子之風,不好高骛遠,務實利民。

一來二去,年歲相差二十有餘的兩人算得上有交情。

當值的下午,姚添扣開書館總纂處的門,尋至李僖後邀請道:“小李大人,已至申初,不知可得閑請爾宴飲一番阿?”

李僖正收拾着竹簡經書,聞言微微彎唇,躬身行禮道:“求之不得。”

藍青兩道顏色官袍的男子并行走在銅雀街巷裏,官職稍遜的青袍男子較之瘦高,不孱弱,面容雅淨,處之平和內斂。

不過下轎走了半裏,姚添額上便溢出了熱汗,從寬大袖筒裏掏出手絹,邊拭邊說:“今年仲夏較之以往悶熱不少,猶如熱鍋蒸蟻,盛夜難眠,屬實是難熬阿。”

“盈極必反,酷暑已持續半月,不出五天,大人必能宿個好覺。”

接觸這麽個些天來,姚添知李僖性子謹慎但從不說妄言,不由疑問:“李小友對天象節氣頗有涉獵?”

李僖失笑搖頭,解釋說:“是總結自然現象得出,下官近日發現地面上有螞蟻聚集,魚類浮水日落射腳等自然現象,故而得出不日将有雨落下的結論。”

及至萬吉樓,姚添爽朗的大笑起來,欣賞滿意的眼神看向微微落後半步的青年。

“小友說的是,皖踱受教,哈哈,受教。”

李僖淺淺點頭,不說驕矜的話,又不過分謙卑,點頭算是回應。

除了才情,為人處事上,姚添尤為滿意李僖這個做派。

與你平輩相交,卻又時刻牢記着官職相差,上位者不會感到唐突冒犯,卻又時時刻刻感受得到絲絲敬意。

有眼色會說話,無論你說什麽他都能接的上,恰到好處的交流,沒有令人厭煩的逢迎趨炎。

姚添都快認為李僖是天生為朝堂而來的了。

常阆來的時候就看到忘年交姚添身邊站着的青袍青年,官服被男子穿的挺拔,腰線明顯,又不顯虛弱,轉身而來,是一張內斂磊落的臉。

“園束來了,來,我來介紹一下,這是常阆,五品步軍副尉,這是李僖,新科狀元,翰林院修撰。”

一身黑色軍袍的男子跨步上臺階,朗聲道:“李大人。”

李僖正要彎身見禮,卻見那黃皮小将向後一抓,口中喝道:“哪去?還想跑,回來!”

寬闊的背影後露出點橘色,繼而是衣訣翩翩的姑娘被揪着衣領扯到面前。

李僖愣愣的看着明麗柔軟的女子,眼睛微微睜大,竟是那般愣在了原地。

這是那天救他的姑娘。

李僖遮下半眸,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不過一息,便極其守禮的移開。

自然也就沒看到常悅看見他在此處時霎時間閃過的驚喜。

姑娘原本厭厭的眉眼一剎那生動鮮亮起來,澄澈溫潤的目光直直的望過來,期待他能主動說些什麽。

李僖內心被一道柔軟的利箭戳中了,但男女之別他不可不尊,男子強忍下來了失态,只是沖她點了點頭。

繼而彎身拱手道:“某多謝前些時日姑娘搭救,言謝過輕,請姑娘受禮。”

李僖說着身子平彎下去,鞠了很深的一個躬。

常悅微微側身,男子躬向了別處。

“大人過贊,舉手之勞,不必挂懷。”

“相救?可是士子鬧事一案?”姚添橫在兩人之間,疑問道。

“是,下官當時被刑罰,是常姑娘出言出手救了下官。”

“監牢之地,常姑娘因何會……”

姚添還要疑問,常阆一把撈過老友,心裏暗道不好,再深問下去就該牽扯到裴良入獄的原因了,本就是私下之事,如何上得了明臺?

“皖踱,這位李大人新來,你莫要多在意旁的原因,既來了宴席,你要多多關切。”

姚添哈哈笑笑,自省道:“常友說教的是,是老夫無狀了。”

改話題般,常阆把矛頭引向了李僖,問:“這位李大人在翰林院待的可自在阿?隔行如隔山,本将一武官,實在是佩服大人的才情,士子之首,多大的文采見解,我西夏後繼有人吶。”

破綻百出的恭維話,姚添毫不掩飾的嗤笑,誰人不知安陽侯府的大公子是武試榜首,其排兵布陣一測中以一勝百,還得了元統帝的親口嘉獎,風頭比李僖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文狀元更盛。

常阆借着身高優勢睨了眼神不滿的姚添一眼,警告其不要多說。

都是過去的功名成就了,往事莫要再提,都是本将創下的傳奇。

姚添:……

“常将軍青年将軍,是吾輩楷模,皆當習之當之,僖心向往之,奈何身子病弱,不堪舞刀弄劍,我朝士子千千萬,每人均是我朝肱骨,常将軍此言實在是折煞。”

一番話既是捧高了常阆又謙虛的表明了忠君為民之心,常阆面露滿意,這個姚老頭看中的年輕人很會說話嘛。

常阆手上還拽着女子領口,姚添不由得打圓場:“園束,你是打算揪着你家小妹的衣領用飯嗎?”

“家妹頑劣,前些日子惹了父親生氣,這不,膽子大了還想要離家出走,哈!哈!”

最後兩個氣哼的音節顯然是對着她的。

常阆松了手,眼神做刀剜了下不老實的姑娘,後者被青釉整理着衣領,聞言控訴一般瞪過來。

常悅雙眼寫着冤枉兩個字,就因為過了定昏時間沒有按時歸家,父親便要關她禁閉,誰能服?但常阆扭過了頭,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姚添笑,和稀泥道:“常姑娘正是青春玩鬧的年華,本是天性,不該拘着,若真成了那些中規中矩的規格小姐,只怕你園束阿,又要擔心了。”

年僅十八的姑娘是最好的年華,少一分稚嫩,多一份成熟妩媚,獨屬于她的蓬勃活力。

“欸,哈哈,你們是沒被她氣到過,才會說這樣不痛不癢的話。”

話題揭過,四人落座,常阆隔空攬過常悅,說:“你向裏坐,父親命我看着你,說視線不可離,四腳十步內。”

常悅不樂意的瞪他,但是腿上老老實實的向裏走去。

“常将軍,不可。”

常阆回視出言否認的青年,微微擰眉,和常悅一樣的杏眼眼中露出不善。

李僖直視暗露戾氣的男人,聲線平穩說:“常姑娘尚未出閣,常将軍無妨,可某與姚大人當屬外男,于姑娘名聲有害,故而不可。”

他沒有言辭激烈,而是很平靜的和他說,常阆順着一想,也是。

兄妹倆在家都是一個桌子吃飯所以沒覺得在外面也這樣有何不對,但常阆忘了,這次不止是和他一起用飯,還有兩位異性。

“李大人說的是,是本将沒有考慮周到。”

過于守禮的舉動引起了常悅的懷疑,等待小二搬來屏風時,常悅望向安靜垂手的男子,故作随口的問:“李大人幼年也在平京嗎?”

李僖淺笑,看穿了她的試探問話,扯起謊話來眼都不眨道:“不曾,五歲起某随義父南下,加冠之時方歸京。”

沒有證據的話,全憑他的一面之詞。

那時間上就對不上了,常悅失望的低頭,又狐疑的看着他。

李僖一副坦坦蕩蕩我說的就是事實的樣子,并無心虛。

身側不時的打量目光傳過來,李僖暗中緊了緊手指。

三次的見面讓他已然知道對這位常姑娘那熟悉感是打哪來的了。

十歲那年李僖還是吏部馮侍中的嫡長子,在一次花燈節救了個小女孩,沒想到十二年過去,那小女孩長成了如今的模樣。

一剎那,李僖眼中有追憶嘆息,想到生父馮泉,又閃過怨恨。

他如今已踏入官場,距離那人更近了些許,對于這個被他抛棄的兒子,不知道,他是否還有甚印象?

隔着屏風,常悅注視着李僖的背影。

青色的官袍很襯他,眉目清朗,神情淡淡,不過分精致漂亮,說話時,時而認真時而恭敬。

李僖氣質符合文人的一切書卷溫潤,沒有大街小巷的呼喊,和她從前所認識的世家公子全然不同,他低調內斂,眉目總是溫順謙卑的,可又因為脊背挺得很直,不給人一種猥瑣谄媚的感覺。

一頓飯結束,常悅看了那邊好多次,李僖感受到了,幾乎是僵直着身體待到宴飲結束。

李僖從來不知道何為如芒在刺如坐針氈,如今在常悅的目光下,算是感受到了。

飯後常阆率先告辭,常悅跟在兄長後面安靜走着,前面的常阆碰到不省心的妹妹就變成了老媽子,啰嗦道:“父親不過說了你歸家晚,不過要把你關幾天,名為關禁閉但依照父親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定是今日昏時就會心軟放你自由,你還起了逃跑的心思,本事不小啊?常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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