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談

相談

第九章:相談

捏着萬殊別遞來的請帖,李僖獨自走進萬府大門。

自來熟的男子像是覺得見了一面就很相熟了,不過半月,期間沒見過面,帖子倒是遞得熟稔。

行至游廊,就被萬殊別迎了上來,深色錦袍的男子更顯穩重,只是一笑,不羁的痞氣就湧了上來。

“李大人來了,果然守時阿,按照腳程,正好走到正廳,正好開宴。”

李僖淺笑,躬身說:“是僖碰巧了。”

萬殊別旋過身,和男子一齊向裏走,帶路的模樣像是專門過來給他引路一般。

來了萬府,李僖總算是知道了為何萬殊別說的那句全京都青樓的常客,無他,蓋因為他的家世。

六品官年俸六十兩白銀,能支撐他萬殊別去潇灑幾回?

“大人府上的風景倒是別致,亭,山,水,木,彙聚于室,但卻不顯擁擠,恰到好處的呈現出各個優點,這樣獨特的設計,妙極阿。”

萬殊別哈哈暢笑,“承蒙大人誇贊,府上景致設計,均出自本官之手。”

李僖果然意想不到有驚喜的偏頭,隐隐有欽佩仰慕之色。萬殊別笑意更甚,毫不謙虛說:“本官于做官一事無甚天賦,唯有這園林景致,不知怎得,天生帶有莫名的好感,父親也放任我,這才能夠發展所愛阿。”

他說出園林的時候太過缱绻,令李僖生疑,不像是對着感興趣事務的語氣,倒像是,一位放在心底仔細呵護着的姑娘。

到了正廳,一盆盆盛開如煙火般燦爛的菊花擺在中間,下首亦有請來演奏的樂姬,李僖被萬殊別引着走向座位,巡視了一圈問:“怎麽不見芍昙姑娘?聽聞紅顏閣有一琴一舞一貌著稱,僖還未有幸聽得芍昙姑娘的琴音。”

萬殊別臉色忽地變得很受挫,帶着一絲灰敗語氣說:“實不相瞞,芍昙不給我面子,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怕李大人笑話,我心悅于芍昙姑娘,自那日見了芍娘彈琴的唯美風姿,便一顆心都被她帶走,奈何,唉。”

李僖面上亦出現苦惱,“下官身邊亦無紅顏知己,亦不懂男女之事,恐怕幫不上大人什麽忙了。”

頗帶純情的臉色使得萬殊別哈哈大小,他不過年長于後者兩歲之齡,但在男女歡好之事上,實在是領先太多。

“無事,無事,這就不勞李大人插手相助了。李大人,二十有二的年紀怎麽找也不能不通男女之事阿,這樣,本官今日做主,府上的丫鬟随便你看,看上了,本官成全你,就當是贈你一場情緣。”

如願看到了李僖憋紅的雙耳,倜傥的男子無聲笑笑。

這個李僖阿,在男女之事上和官場斷案上還真是判若兩人,不過,有時候純情過了頭,輕易的被女人給奪去了心,那叫傻。

李僖一再拒絕,萬殊別倒也沒多加推脫,往他房裏塞人的事算是放下了。

“李大人是初到京都嗎?在平京可有家人一齊?”

“是,趕考來此,僖獨身一人住宿。”

“李大人初次科舉便一舉奪魁,不知師從何方大儒?若我哪日想要轉文官路子,也可有個依仗阿?”

“師長在僖及冠之時便離世,恐怕是不能幫到萬大人了。”

“那還真是遺憾,李大人雖值于翰林院,但這次案件實在是巧,你我二人因此結識,不若這樣,往後這裏就是李大人在京都的第二個家,我萬某定當以兄弟之誼招待李大人,可否?”

李僖緩緩搖頭,無奈笑道:“萬大人,你我本是同朝為官,自是情深意重,但若常來此,定叫有心人忌憚,給萬大人和萬府招來麻煩,此舉不可行阿。”

次次回答都是滴水不露,萬殊別試探的問話下是晦暗不明的打量,這個李僖,要麽真不知道,要麽就是以傻裝傻,糊弄他呢。

試探不出來什麽,萬殊別找了個理由便告辭了,

李僖的試探還未結束,喝了口酒臉上便如願出現了薄紅,站起身時腳步微微不穩,像極了喝醉酒卻又不得失了禮數的強撐。

扶着牆走到無人的石桌旁,一小厮見狀不對過來詢問:“李大人,可是要去休息?小人帶您去廂房?”

“僖不善酒,待會還要去赴約,不知可勞煩小哥領着走一走醒醒酒?”

對方有禮的詢問自是被答應的,李僖也沒多加怪異的打量,走的很慢,像是真的只是醉酒然後踱步醒酒。

行至第二個院落,前面一座布滿丈菊的院落吸引了他的目光,看似不經意間,李僖詢問:“前面的丈菊開的鮮活,不知可能去瞧瞧?”

那小厮低頭看了眼鮮黃青蔥的院子,閃過哆嗦,“大人,那是府上大小姐的院子,公子平常不許別人靠近,咱們也快走吧。”

據他調查所知,萬府幾年前所離世的大小姐叫萬葵,而故去之人的院子裏竟種滿了照料很好的向日葵,而萬家嫡系僅剩的萬殊別又下令不讓別人靠近。

李僖口中應一聲,面上沒多大的好奇,只是将好奇揣進了心裏,這個萬殊別,到底有何秘密?

轉身之際李僖又回頭望了下,距離不同景致竟也不同,那院落布局一看就知道出自萬殊別手筆,且是盡心布置的結果。

告別了小厮,李僖哪裏還看的着半點醉意,雙手負于身後,他慢走着想着今日發現的線索,隐隐摸着了些頭緒,便聽到一聲開門聲。

“李僖?”

從萬府後廚走出來的竟是常悅,她的話還沒說完,略帶驚喜的語調傳來,“你也來參加賞菊宴了,好巧。”

“是,我現今與萬公子同在一處辦事,算是認識。”

“李僖,碰巧遇到了,我在萬府廚房發現了一道好吃的,不若我們一起坐下我請你嘗嘗?”

本是不該的,可那雙期待的眼睛看着你,尤其是常悅怎麽看着他,他拒絕的話怎麽都說不出來。

“…好。”

新奇的吃法就是架起烤爐,放上一個方格鐵絲網,其上放上水果,等烤軟了香味出來了,就能吃了。

是青釉喜歡,常悅就帶着她去向萬府的廚子讨要,正巧還帶有一些茶和水果,常悅就想讓李僖也嘗嘗。

常悅從食盒裏拿出火折子,看了看正吃着塊糕點說不出的開心的青釉,讓她也坐下,李僖沒讓她點火,還以為她不會,接過去緩聲說:“我來吧。”

不過片刻,火便起來了,将通紅無名火的木炭鉗到火爐裏,李僖便不再動作,看她加上鐵絲,又将東西全都擺上去。

常悅看他比自己生火辦事還熟練的樣子,不由得誇道:“太厲害了吧,沒想到李大人讀得了詩詞還生的了火。”

李僖淺笑,真的謙虛說:“男孩長大哪有不皮的,掏鳥蛋偷西瓜生火,手到擒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罕見的帶了點得意,常悅抿唇淺笑,這樣的李僖很有生活氣,他們之間的距離拉進了些,不似平常疏離有禮的李大人。

“我也會。”

李僖詫異望過去,有點驚訝,倒是沒覺得她是故意說假話。

“兄長教的,母親離開後父親很忙,全都是兄長照顧我帶我玩,所以兄長會的我一般都會點。”

常悅說完有點忐忑,李僖會不會覺得她不夠端莊淑女,不在院子裏專注于女紅,而是跟着哥哥去玩鬧,會不會覺得她不像閨閣姑娘?

“哈。”

“想必常姑娘幼年跟着常将軍玩得很開心吧?”

常悅淺笑,肯定的點頭,常阆雖說不是個粗中有細的性子,但他真的很用心的在做好兄長這個身份,對她這個妹妹的呵護有目共睹。

“那就很好了。”

他的話說的有些莫名,但常悅就知道了自己那幾個問題的答案,眼中浮現愉快的情緒。他是李僖,他跟那些用封建禮數約束女子的嚴苛男子不一樣。

銅質的酒壺咕咕作響,常悅隔着手帕拿下來,斟了兩杯道:“李僖,你可想要喝點酒,這是西域進貢來的葡萄酒,不會醉人的。”

淺粉色衣裙的姑娘将白玉杯中的紫紅色液體推過去,白皙手指襯着白玉紫液,退回去間,有一滴酒液濺到了拇指上。

李僖暗了眸光,低頭不再看,觸上溫熱的杯盞,他念道:“竹葉連糟翠,蒲萄帶曲紅。王績的《過酒家》一詞中說過葡萄酒,不知可是同一物?”

常悅連連點頭,西域葡萄酒還未傳入平京來的時候,宣傳噱頭就是這句詩詞。

被烤的熱騰騰的好看液體入口,絲毫不辛辣,更像是水果榨成的汁,甜絲絲的。

觸及到女子詢問的目光,李僖貌若平常的誇贊說:“很甜,很好喝。”

果不其然的,對面的女子彎了彎眉眼,眼睛像中秋之後的月牙一樣,盈滿了笑意。

李僖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轉移話題問道:“可要吃水果?”

“算了,還要剝皮,髒了手到底不順意。”有被萬府廚子處理好的烤菠蘿,常悅吃這一樣水果也是一樣。

李僖沉思衡量了一下,說:“無事,只要常姑娘不嫌棄某這雙手就好。”

她還沒想清楚什麽意思,就看到男子卷起了寬袖去洗幹淨手回來又擦幹淨,白淨削直的手指捏着顆橘子開始剝起來。

常悅直接驚了,嗫嚅說:“李僖……”

觸及到的是對方無事寬慰的笑,她還像倉鼠一樣一驚一乍的,李僖開口解釋說:“某雖說拿慣了筆杆子,侍候有人的活終究還是少幹,等會若剝的不合姑娘心意,還請見諒。”

常悅笑,毫不在意地說:“不會。”

就算李僖給她一個裏面只有一瓣完好的橘子,她也很高興,光是這份心意就足以了。

放軟了神情,常悅專注且安靜的看着眼前剝着橘子的人,剝了兩個橘子之後他又拿起了橙子,不嫌麻煩般,将那些煩冗的果絡依次清理幹淨,眉眼始終平和,做事不急不緩。

待得久了,常悅眉眼也舒展開來,是被男子周身的氣勢所感染的了,世間怎麽會有像李僖這樣複雜的人,少年老成,又平靜內斂。

這樣的品格,實在是生平少見。

安靜在他停下來詢問的時候結束,見他還想拿個橙子準備剝時,常悅急忙說:“夠了,夠吃了,多謝李大人。”

李僖拭幹淨手心,将托盤上的四個剝的完好的水果推過去。

黃山栾樹變枯的樹葉緩緩下落,有一片落到了鐵絲網上,兩人心裏想着心事,倒是任着掉落下的樹葉被徹底烘幹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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