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拖着書記家的電視的大拖拉機從縣裏開回來的時候，全村的大人小孩都跑過去圍觀，跟着拖拉機一直進到書記家的院子裏。
書記家是村裏少數的二層磚樓之一，一樓是個堂屋，二樓主要是房間，整個小樓有個大院子，村裏人進去的時候，幾乎都快擠滿了，人人都勾着頭，喜氣洋洋，交頭接耳，眼裏都是好奇。
聽說書記家買了個電視！
這電視，只聽過，沒在自己村裏看過，現在大家都想看一看，摸一摸.
書記也是個敞亮人，高高興興地迎着大家進來，等到電視搬出來了，大家都圍着看，轉來轉去都舍不得走，都想看看這電視看起來是什麽樣子。
見此，書記大手一揮：今年除夕，大家都來我家看春晚！
全村人高興得不得了，小孩子們更是笑得滿院子跑。
早就聽說了，今年會有第一屆春晚，但是只聽過，沒見過，現在能在書記家看春晚了，多大的美事兒！
除夕那天，村裏的青壯年的男人們早早就聚集在村長家的院子裏，有的在院子裏搭篷布，有的在院子裏生爐子，有的把各家帶來的條凳擺好，還有的幾個有技術的，在琢磨着把電線牽到外面來，把這唯一的一臺電視擺到院子裏來。
忙活了大半天，一個蓋着棚子，圍着油，生着火爐的“小院電視場”就這樣成型了。
為了防止生火時的毒氣讓人中毒，篷布并沒有紮得很緊，有好些透氣的地方。
但是，晚上，各家人早早吃完了飯，一家老小都趕着來到了書記家，擠滿了院子裏的時候，喧騰的熱氣讓院子裏一點寒意都感受不到了。
這兩年各家自己種自己的自留地，日子好過了不少，有不少女人家在過來的時候，帶來了自家帶的炒花生，烤紅薯，烤洋芋……都是些自家種的事物，以充做零嘴。
食物的香氣在棚子裏蔓延開來，相熟的人家相互分享着自家帶來的吃食。興奮的孩子們在這暖意融融的棚子裏亂竄，帶着自己兜裏揣着的花生、紅薯什麽的，丢在爐子裏，半是吃半是玩，等着熟。
甄珠家裏人多，還有許多半大小子，算是難得的勞力，早早來就占了個好地方，一家人前後擠着坐在一起。甄珠還給莫觀南和月華留了位子。
Advertisement
她早就說好了請莫觀南過來一起看的。本來莫觀南還有點兒猶豫，因為他媽不願意出來看，他也就有些糾結，但是到底是心裏的渴望戰勝了怕媽媽失望的心情，最終還是出來了。
甄珠在棚子裏，看到莫觀南一個人輕輕掀開棚子進來，孤零零的身影和周圍人熱鬧的樣子格格不入，于是她站起身，擺手大聲喊莫觀南讓他過來。
見到了甄珠，莫觀南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輕巧地快步走過來坐下，終于像是再一次融入了人群中一般。
甄家的家裏人都知道這小子是甄珠的好朋友，都友好地邀請他坐，莫觀南略帶疏離的笑這才逐漸帶上了真實的暖意，也高高興興地和大家偎在一起，準備看春晚。
但是月華家裏管的嚴，被他爹拘在身邊，和家裏那些族親在一起，不能過來，只能遙遙對自己的小夥伴表示了羨慕。
原本準備好的地方空了一個，少了一位小夥伴，着實有些可惜。
但是下一秒，卻是書記掀了簾子進來了。
書記的身後，還跟着兩個陌生的人影，一個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旁邊跟着個機靈的小男孩，大眼睛中神采飛揚地打量着棚子裏的人，似乎在找什麽。
見到了書記和他身後進來的穿官家衣服的人，棚子裏的莊稼人們逐漸都靜了下來，不知道怎麽回事。
書記笑笑，向大家說明：“這是縣城公安局的陳警官，我朋友，這次春節前局裏要求下鄉巡查，就來我們這兒了，我邀請陳警官一起過來過過年，大家一起樂呵樂呵！”
人群再一次放松了，喧鬧的聲音再一次盈滿了棚子裏。
在一行人進來的時候，甄珠就看到了老陳和陳效非，而老陳和陳效非也發現了她，老陳對她微笑點點頭，陳效非的反應卻是誇張得多，眼睛一下子亮得跟射燈一樣。
等到自家老爹終于和書記這幾人寒暄落座了，陳效非和自家老爹說去找甄珠玩，就一扭身子跑到了甄珠家的那圈，一屁股就坐在了空位上，把月華之前空出的缺補上了。
陳效非這孩子活泛，不怕生，一落座就轉着圈地給甄家人介紹自己：“叔叔嬸嬸哥哥姐姐們好！我叫陳效非，老陳是我爸，我是甄珠的好朋友，終于能來找她玩了我可開心了！”甄家一圈人被他逗笑了，都喜歡這外向的孩子。
一聽陳效非講起和珍珠怎麽認識的，甄珠爸爸想起來了，這是在縣城幫助了自己的警官和他兒子。知道了這個原委，甄家人對陳效非更是親熱。
一群人其樂融融的樣子，似乎早就熟識一般，只顯得坐在一遍的莫觀南格格不入了.
在剛剛陳效非進來的時候，莫觀南就注意到他了，因為這小子看甄珠的眼睛太直接了，直接到讓他不舒服。
及至這小子直接一屁股坐到了甄珠的旁邊，莫觀南心裏的不舒服的感覺更加明顯了，第一次見這小子，他就覺得讨厭！
再見到這小子這麽熟門熟路地和甄家人打成一片，莫觀抿起了嘴。
甄家人一直以為甄珠的同學兼好朋友小莫同學是個不愛說話的悶葫蘆，沒想到頭一次見到他面帶微笑地站起來，乖巧地跟甄家人打招呼，然後一把拉起甄珠，丢下一句“月華在叫我們”就直往外走。
甄珠猝不及防被拉着走，雖然心裏覺得有點奇怪，但是以為真的是月華在叫自己。
等他們來到月華面前，月華有點驚喜：“你們怎麽想的來找我玩了？”
聽到月華這話，甄珠轉過頭看莫觀南，而莫觀南卻只是微微偏過頭去，語氣鎮靜：“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但是他的眼睛卻不敢和珍珠對視。
後面呼啦啦趕過來的陳效非，見珍珠被這個白皙清秀的小男孩拉着走了一路，現在這男孩還拉着甄珠在，他的心裏也莫名有點不爽，直直上前擠在了二人中間。
裝作好不刻意地隔開了二人，陳效非這才笑着看向幾人，嘴裏埋怨道：“你們來玩也帶上我呀！”
甄珠看這倆人覺得好笑，小孩子的友誼就是這樣有獨占性。
她把幾人圈到一起，給他們相互介紹了一番，至此，四個人算是認識了。
意識到自己沒有辦法把另外一個莫名讓人讨厭的家夥擠走，小陳和小莫也只好這樣有些別扭地接受了對方的存在。
于是四人就形成了這樣的局勢，陳效非和莫觀南分別擠在甄珠兩邊，而月花靠近莫觀南坐着，四個孩子就這樣擠作一團，巴巴地看向院子中間的電視。
春晚要開始了！
鄉親們特別是小孩子們第一次看到電視上的人影出現時，無不微張了嘴，驚訝得不得了，這可和以前投的電影不一樣。
陳效非倒是看過電視，他還在電影院看過彩色電影呢！見小夥伴們這麽感興趣，他就興致高昂地開始講了起來。
這些玩意兒甄珠上輩子早就體驗過了，但是聽別人講80年代的電影院還是很有意思的，她上輩子才幾歲的時候可沒有去縣城看過電影。
莫觀南也想聽，但是他又不想被這個城裏來的家夥小瞧了，很是別扭了一番，對新奇事物的渴望的天性還是戰勝了內心小小的別扭，最終他還是妥協了，湊近陳效非聽了起來。
眼見着孩子們都圍着自己，陳效非這個人來瘋更加興致高昂，看莫觀南也順眼了。這小子識貨，可以算做朋友了！
小孩子的友誼就是這樣別扭又有趣。
也是這幾個娃娃就這樣奇異地結成了朋友。
春晚正式開始了，大家都自覺安靜了下來，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一陣陣的笑聲像浪潮般幾乎把棚子頂都掀開了。
等到看到費羽出場的時候，那潇灑挺拔的身姿，那硬朗帥氣的臉龐，還有那富有磁性的歌喉，讓全場的媽媽阿姨姐姐妹妹們，無不都微紅了臉，眼睛卻都亮晶晶的，實在是太有魅力了！
別說，這歌星唱的《你是冬天裏的一把火》倒是結結實實地在放火，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這都成了大姑娘小夥子的必唱曲目。
春晚熱熱鬧鬧地播到了半夜，春晚結束之後，孩子們有的在棚子裏打盹取暖，有的在村子裏亂跑放鞭炮。女人們圍在一起閑聊，男人們有的摸出了葉子牌，有的打有的看，人人臉上皆是閑适的表情。
棚子裏太暖，周圍歡笑的聲音催人入眠，甄珠這幾個孩子看完了春晚，意猶未盡地叽叽喳喳說到半夜，不知不覺間竟是頭靠着頭睡着了，被自家大人拎回去了也不知道。
第二日，大年初一，大雪綿綿落了一夜終于停了，冬日升起，照出一個光潔燦爛的新世界！
甄珠早上剛漱了口，就見到陳效非和莫觀南兩人一前一後站到自家院子裏。
陳效非聲音響亮地開口喊道：“新年好！我們一起去村兒裏拜年去！”
莫觀南在一旁并不做聲，只是眼睛亮亮地看着甄珠，甄珠知道，他也是這個意思。
回頭給家裏人嗷一嗓子，去拜年啰！
村裏的習俗，大年初一早上各家各戶的小孩都相互串門拜年，每家每戶都會給些花生瓜子蠶豆，條件好的還有些散糖，孩子們早上早飯都不消吃的，滿滿裝着兩兜零嘴，這是新年的饋贈！
一般村裏小孩都給自己的宗親拜年，陳效非在這村裏自然是沒有宗親的，但是他自來熟，嘴又甜，甄珠叫啥他就跟着胡亂一通叫，主人家樂樂呵呵的，把這群孩子們都看作一樣地看待。
莫觀南是跟着媽媽改嫁過來的，本身是村裏的外來戶，再加之他性格也不像陳效非那般自來熟，本來不好意思跟着這樣的。
但是陳效非這家夥不管，只要是自己的小夥伴兒，他都高高興興拉着一起去。被拉着的莫觀南開始覺得別扭，但是在一張張笑臉中，在一聲聲新年的祝福中，他的臉上也逐漸洋溢了真正開心的笑了。
其實他本身也并非願意做一個內向的小孩的。
莫觀南看着甄珠和陳效非的背影，陽光将他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
新年過後，各家各戶都忙起了自家的生計，而甄家今年多了一件頭等大事，大哥甄勝華今年就要中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