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王克恭見他兩人已經把機關都布置妥當，便安心地把魚暝鎖放進了藏書樓的密室裏。

他清楚李東方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既然答應了保護魚暝鎖就會全力以赴。

至于李霧，王克恭雖然了解不多，只知道這是李東方的朋友，但他看着便覺得這人有趣，對這個晚輩喜歡得緊，自然也是一并信任的。

他一貫是這樣，先推心置腹地予了別人信任，等着對方破了外殼的堅冰，再用真心換真心。

魚暝鎖、密室和機關都已經準備就緒了，王克恭便差人在小道放出消息去，說王家宅院內藏書樓的密室裏收着一位宋姓之人留下的魚暝鎖，而且裏面還藏着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慕名來到應天的江湖人聽到這種消息，機警的多少會覺得是個陷阱，便選擇按兵不動、暗中觀察。但也有性子急躁、行事莽撞的，生怕被別人搶了先，粗略準備了一下就貿然嘗試闖樓。

事實證明，經過李霧和李東方測試認可的機關确實不錯，畢竟江湖上至少九成人沒有李霧那樣好的輕功，也沒有李東方那樣俊的手上功夫。

大多數人還沒靠近藏書樓就誤入了陷阱，有被困在網裏的，還有被迷藥飛針打中的。在他們中招後不久，都會見着一個影子飄飄然地從藏書樓頂飛下，再緩走到自己身邊蹲下來。

來人的一雙圓眼睛明亮有神，笑起來挺讨人喜歡，說起話來也是親和友善得很：“你先好好睡一覺，等你睡醒了，王老爺有話和你談。”已經中了迷藥的人自然很快就會昏睡過去，若只是被網捆住、沒中針，這人便會給他手動補上。

這些人雖然功夫不到家，但還算運氣好，遇見的是比較溫和的李霧。

還有極少數的人，能順利躲過外面所有的陷阱，進入到藏書樓內的。

這些人就比較倒黴了，因為他們最後遇到的會是坐在密室前樓梯上的李東方。而李東方不喜歡用什麽沾了迷藥的飛針，他喜歡直接把人打暈過去。

當然還有極少數倒黴到家的，比如采花大盜白樂。

他既然因采花而為世人所知，輕功自然能在江湖中排得上名號，甚至和李霧比起來也可以說是不相上下。這機關難不倒李霧，自然也困不住他。

白樂趁着李霧去解手的空隙偷偷摸了進來，又好不容易避開了樓外所有的陷阱，在夜色的掩護下順利地進了藏書樓。因為怕還有其他的設計，他便從懷裏摸出個火折子，借着火光映照步步為營地往裏走。

白樂早就打聽好了，這魚暝鎖就藏在三樓，所以他也不在樓下多浪費時間，直接貼着牆奔着上面去。他剛摸到狹窄的樓梯口，心裏正在竊喜，結果上樓梯後一轉角就見到了坐在門口的人，吓得右手按在了後腰的錦囊上。

可那人看到他，不僅沒有不快，反而露出了些微滿意的神色。他起身抻了個懶腰，才慢條斯理地道：“坐了一天，好不容易才等來你這一個。你是乖乖束手就擒啊，還是要和我打一架？”

白樂看他手裏那把刀的刀鞘已經破舊不堪，又想想與自己一門之隔的寶貝，一咬牙，佯裝退了半步，卻從身後彈出一個乳白色的小丸。

這是白樂獨家的迷魂藥秘方，一旦經了碰撞便會四散成細細的白色煙霧，吸了一點兒則會頭昏眼花，連站都站不穩。

樓梯間狹窄，李東方不便拔刀，就幹脆用刀鞘去接。眼看着那白色的小丸就要撞上刀鞘了，卻突然速度轉緩，莫名像是被什麽吸附住了。明明和刀鞘之間只隔了薄薄一層空氣，卻怎麽都沒辦法再近一寸。

而這小丸就如此被李東方以刀鞘帶着環身轉了半圈，竟然又向着白樂飛了回去。

白樂人已經看呆了，還沒反應過來跑路就覺得胸口一痛，恍惚間看到是被那副破刀的刀柄擊中了。

他心肺驟然被撞，氣息一滞，不自覺地便張着嘴倒吸了一口氣，然後就感覺有什麽東西進了嘴裏，嗆得他咳了半天。慌亂中，他腳下一滑，又從臺階上滾了下來。

李東方緩步走下樓梯，這才抽刀出鞘：“你這東西，也不知道吃下去後會不會效果打折扣？”

白樂劇烈地咳嗽着，好不容易才爬起身來，就看到這人已經欺身上前，在自己肚子上狠狠砍了一記——

李東方既然答應了王克恭不能傷人，這一刀用的便只是刀背。

吃了自家秘制迷魂散的白樂本就手腳發軟，又硬生生被這一刀砍到氣滞昏厥，徹底躺下不動了。

解完手回來的李霧在房頂上聽到下面有聲響，便從檐上倒挂下來，隔着樓梯間的氣窗看完了全程。到了最後，不免覺得牙根兒發酸，慶幸自己沒和李東方正面交過手。

短短三日，什麽金陵雙劍、飛天狐胡三、流月刀池星、霹靂槍雷動等等，通通都在王家被擒。這些人裏，如果平時沒什麽惡名，次日睡醒和王克恭交談一番也就被放走了。他們闖樓本就沒懷着什麽好心思，更怕因為強闖他人宅邸而惹上官司，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既然王克恭不加追究，那也就沒什麽事了。

至于像白樂這種臭名昭著的，便直接從王家移送到了六扇門的衙門裏。

一時間，應天城裏好不熱鬧。

有一些膽小的，或者自認功夫不如那些人的，見此情形已經自行離開了。到了第四天，來的人已經少了許多，可李東方和李霧卻反而更加謹慎起來。

因為王克恭真正要找的人，也該是時候出現了。

自從前陣子的那場大雪後，天氣便一點點地暖和了起來，入夜之後也不似之前那般涼。

李霧被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騷擾了三天，這會兒突然清淨下來，居然覺得有些無聊。今夜月光晦暗，他便側躺在藏書樓的頂上，淡淡地哼着曲兒賞星星。

他賞着賞着，就覺得遠處有一處陰影不太對勁。起初李霧還以為只是自己眼花，可過了好半晌才又見着那處影子晃動了一下，移到了更近一點的地方，然後又不動了。

有意思。

旁人闖藏書樓，要麽是仗着自己輕功高，要麽是覺得自己身法快，總之都是選擇盡快通過。可這人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化靜為動。就算有人注意到了他移動那一瞬的情況，但以他這種動作後便迅速藏匿不動的方法，也多半會以為是自己多心了。

李霧很好奇這人究竟能往裏闖多遠，便裝着沒發現，嘴上繼續哼着曲兒，連連打着哈欠，餘光卻時時刻刻留意着這人的方位。

反正裏面還有李東方呢，李霧不擔心魚暝鎖被偷。

不得不說，來人實在是生了一副好耐心，花了将近一個時辰才終于來到藏書樓下。為了方便躲藏，他都是隐身在樹影裏、假山後之類的地方，所以走的路線也是曲折迂回的。但一路下來，卻沒觸發過一個機關陷阱，顯然也是事前做足了功課。

因着近前了，李霧這才看清這人的打扮：身量好似和自己差不太多，看他身手和姿态，年紀應該也和自己相近，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臉上覆着面巾，腰間還別了一把尺餘長的寬刃刀。

李霧聽着他悄聲進了藏書樓，才如燕子般從屋頂掠下來，找了個二層樓外能看到密室樓梯的位置，扒在那兒等着。

過不多時，那黑衣人在一片昏暗中來到了窄樓梯前。和別人不同的是，他沒急着往裏進，反而握緊了刀柄，做出了防禦的姿态：“出來！”

李霧心裏先是一驚，以為這人發現的是自己，可看着對方完全沒有回頭的背影，才意識到他指的是匿在轉角暗處的李東方。

李霧只聽一聲輕笑，李東方提着刀從黑暗中走出來：“幾天以來，你是第一個還沒靠近樓梯就發覺我藏身于此的。”

黑衣人深吸了一口氣，手中的寬刃刀緩緩出鞘：“拔刀吧。”

李東方笑了：“你确定要和我打？”

“除非你讓我進去把東西拿走。”

“那就沒辦法了。”李東方拔出刀來，手腕一翻，“我答應了別人要守好，也答應了他不會輕易出手傷人，所以我只會用刀背迎戰。”

黑衣人愣了一下，右手也擰了個刀花換成刀背朝外：“我不會占你的便宜，出招吧。”

“你闖樓的都沒動手，我着什麽急？”

“……那對不住了。今日不拿到魚暝鎖，我絕不離開！”話音剛落，黑衣人就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