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不同于婚禮，金依的生日聚會定在了KTV的包間裏，沒有什麽外人，只有團隊裏的那些人。

餘念向來守時，按照約定的時間到達了地點，卻沒見到金依一行人，只看見一個徐銘易。

她不知該說些什麽，只能尴尬地一笑：“我可能進錯門了。”

“她們在去民宿的路上，讓我留下來等你。”徐銘易微笑着起身，把放在沙發上的兩個紙袋遞給她，“金依給你準備的衣服和鞋。”

餘念伸手接過來，并不想和他一塊去。

她流露出的表情明顯，令徐銘易一眼看懂：“不想去也沒關系，我會告訴他們。”他微笑。

餘念正想點頭，手裏的手機卻響了。她接起來，那一頭傳來了金依如同蚊子一般的聲音：“念兒，今兒算我金依求你，你趕緊來吧，要不然一會喬念走了，我生米煮熟飯的計劃就泡湯了……”

生米煮成熟飯？喬念怎麽可能讓這種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發生。

“金依，可能……”她頓了一下，沒有把手裏的那盆涼水潑過去。

“趕緊過來！”金依怒吼一聲，挂了電話。

迫于無奈，她只好前去。

一路上，徐銘易和餘念兩人一前一後，安靜得連呼吸都靜止了。

直到到達了目的地，餘念才打破沉默說了一聲謝謝。

整整四個小時的路程，他們來到了遠離S市的“世外桃源”。

餘念放眼一看，到處都是清一色的綠，唯有眼前有一條小路，蜿蜒而上，看不見盡頭。

“民宿在山上，車上不去，我們得走上去。”徐銘易從車上下來，再次把衣服和鞋遞給她，“上山蟲多路不好走，上車換了。”

面對未知的路途和那些密密麻麻的草叢，餘念只好接過衣服。

徐銘易背過身去，目光注視着路口。

一套運動服，雖然有點寬松，但也還算合适，唯獨是這一雙軟底的休閑鞋，意外的不合腳，一點也不像金依的做事風格。

餘念心裏有些抵觸，但面對眼前的山路，她無計可施，只能選擇接受。

出于女士優先和安全，徐銘易讓她走在了前面。

鞋子不合腳，最開始餘念還可以自然地走路，但走到一半，她開始有些力不從心。

徐銘易跟在她的身後，将她的一舉一動深深地印在眼裏，想也不想就上前去。

“我背你。”他靠近她，又解釋，“如果走的太慢，我們可能天黑之前都到不了。”

餘念來不及拒絕，徐銘易就已經拉過她的手，霸道地背起她。

和記憶裏一樣，做事做的幹脆——失蹤也失蹤的幹脆。

兩個小時後，徐銘易在臨近民宿的平地把餘念放了下來，讓她自己進了院子。

她道了聲謝，落荒而逃。

院子裏，金依帶着一群人圍坐在大圓桌邊玩真心話大冒險。

開門的聲音響起來，金依敏銳地轉過頭。

餘念對她笑了笑。

金依站起身，興致勃勃地跑到餘念跟前，一把将她抱住：“念兒，你終于來了。”

“嗯。”

餘念應了一聲，問：“有休息的地方嗎？我想躺一會，有一些累。”

一路上大氣都不敢出，能不累嘛。

“我來帶你去。”金依挽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一眼她的裝扮，略帶嫌棄，“你怎麽穿成這個樣子。”

餘念愣了一下：“不是你……？”

話說到一半，她沒有說完。

“什麽是我？”金依完全不知情。

也許是徐銘易。

“沒什麽。”餘念笑了笑。

金依帶着餘念進屋，給她鋪好床單。

餘念回手拉門，正巧看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走過門口，讓她覺得莫名的眼熟。

“念兒，你看什麽呢？快來睡一會，歇好了我們去釣魚。”金依打斷她。

“好。”餘念笑着應聲，關好了門。

一覺睡醒，餘念覺得好了很多。

她側過身下床，床邊的鞋已經變成了一雙比較合腳的布鞋。

“嘭嘭嘭～”一陣敲門聲響起。

她頓了一下，走去打開門。

門外是那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你是餘念？”老人眯着眼睛看着她，看不太清。

餘念在大腦中飛速的回想着眼前的這張面孔。竟然是她高中的班主任！

當年的老師才不過四十六歲，這才幾年沒見，怎麽就這樣了？

“肖老師？”餘念平複了心情，聲音有些遲疑。

肖老師笑着點頭：“想不到竟然會在這裏見到你，老二。”

高中的時候，餘念的成績總是第二名，所以老師們常常叫她老二，叫第一名的徐銘易老大。

老大老二，緊緊連在一起，真是個值得懷念的外號。

可惜，他們走散了。

餘念掩飾掉落寞，讓開身：“老師，進來坐坐。”

肖老師點點頭，把窗子和門打開，坐在茶幾邊的藤椅上，随口問道：“老二，我記得當年你和徐銘易報考了同一所大學，你們現在怎麽樣了？”

說起當年的事，肖老師甚至比徐銘易走的還早，據說是因為妻子病重，要帶她去養病。

連老師都看出自己的心思了嗎？餘念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垂下頭說：“他後來出國了，我們一直沒有聯系。”

“我還以為你們能有個好結果。”肖老師遺憾地垂下眼。

餘念心中五味雜陳。

人老了總是愛回憶，肖老師想着想着就說：“當年你和徐銘易關心彼此成績的事，可是一段佳話。”

“這應該不叫佳話，叫上進心吧？”餘念以為他糊塗了。

“就是佳話！”肖老師篤定說，“徐銘易那個時候可是對你用心良苦，每次看完你錯的題都會模仿我的筆跡在你的卷子做修改講解，還不讓我多說。”

用心良苦……可自己為什麽不知道。餘念想了想，突然想起徐銘易似乎沒進民宿。

“念兒，你醒啦，我們去釣魚吧。”金依趴在窗臺上。

餘念擡起頭，目光繞過金依，落在了徐銘易的身上。

他正和喬念款款而談，貌似很開心。

肖老師的目光也被吸引過去，忍不住地站起身走到窗口去看。

靜了一會，他突然大喊一聲：“徐銘易！”

徐銘易轉過頭來，對肖老師的出現并不意外，很自然地走過來。

“肖老師，好久不見。”他伸出手。

肖老師笑呵呵地和他握了握手，打聽起他的近況：“聽老二說，你考完試就出國了？”

徐銘易輕描淡寫：“是啊。”

“那你還記得餘念嗎？”肖老師把餘念硬拉過來。

“記得。”徐銘易微笑。

原來記得啊！真是讓人生氣。

肖老師笑眯眯地說：“那你們聊，你們聊。”

“沒什麽好聊的。”餘念轉過身離開，底氣有些不足。

“餘念，我們聊聊吧。”徐銘易用着極其平穩的語調，生冷得不帶一點感情。

餘念腳步停滞，在心裏默默的問自己，真的要躲嗎？

躲不掉的。

她說。

“念兒，你和徐銘易認識啊，我怎麽沒聽你提起過他？”金依打破沉默，成為了餘念回頭的借口。

餘念回過頭：“普通朋友罷了。”

“不是，”徐銘易反駁她，“不是普通朋友，是追求者。”

“哇！”金依表情誇張。

徐銘易微笑，再次重複：“餘念，我們聊聊吧。”

這次來是因為金依的生日，餘念不想喧賓奪主，只好妥協地點頭，出門和他走到一塊。

金依識趣地躲開，帶着所有人去了魚塘，給他們兩個留下獨處的空間。

兩個人走到院子裏的長椅坐下。

“餘念，你過得好嗎？”徐銘易打破沉默。

老套的開場白，餘念有預感，他下一句肯定會說，這些年我都沒忘了你。

“我一直在想你。”他的聲音有些生硬，像是暗示，又像是試探。

餘念愣了一下，不懂他為什麽可以在七年後的今天，堂而皇之地說出這樣一句話。

“餘念，我知道我現在說這個你可能接受不了，但我希望你可以允許我出現在你的身邊，做朋友也好。”徐銘易的聲音很疲憊。

餘念靜靜地聽着，心裏像是有一只蝴蝶在飛舞，動作很輕，卻令人忽視不了。

沉默半晌，她終于開口：“你看過那封信了？”

“看過了。”徐銘易淡淡地說。

安靜，沉默，似乎連呼吸都停止了。

“徐銘易！”清脆的呼喊聲響起。

餘念和徐銘易幾乎同時擡頭去看。

目光所至，是一位長相清秀的女生，她穿着白色及膝連衣裙，看樣子年紀不大。

女生踩着輕快的步伐走過來，站在徐銘易的面前：“銘易哥，你怎麽出來都不打一聲招呼，我廢了好大力氣找到這裏。”

“這裏不歡迎你。”徐銘易的目光在眨眼間陰沉下去。

“這裏不歡迎我，你歡迎我就好了。”女生死皮賴臉地笑。

餘念沒着急走，看熱鬧地向長椅的一邊靠了靠。

果不然，女生很自然地坐在了他們中間。

徐銘易的臉像是結了冰。

女生和他僵持着。

餘念等了一會，沒有看見精彩的情景，也懶得再等，就站起身去找金依他們。

徐銘易也跟着她站起身。

女生把注意力放到了餘念的身上，驚喜地說：“你這身衣服和我家做飯阿姨穿的一模一樣，真是好巧啊！”

“是嗎？”徐銘易微笑，“我選的。”

女生一怔，擡手指着餘念說不出來話。

餘念沒回頭，按照指示牌找到了金依。

徐銘易腳步停在魚塘的不遠處，靜靜地看着餘念。

“念兒，怎麽樣？”金依不懷好意地笑。

“我們不合适。”餘念一口咬定，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說。

金依不強迫她，無奈地慫了慫肩。

在民宿裏歡慶一夜，第二天亮的時候，他們吃過早飯，開始收拾東西下山。

“餘念，一會我送你回家。”徐銘易先開口。

餘念沒回答。

金依的嘴嚴，但她什麽都會和喬念說，所以他自然也知道餘念說過他們不合适。

“念念，一會我送你回家。”喬念橫插一腳，完全沒了昨日對徐銘易溫和的态度。

餘念看一眼跟在徐銘易身後的女生，點了一下頭。

徐銘易和餘念是在高中的時候認識的，那個時候餘念已經離開了家，他并不知道她還有一個哥哥，所以當餘念點頭的時候，他的臉色并不太好。

一行人安安靜靜地下了山，徐銘易的目光始終在餘念的身上。

山腳下，餘念的手機突然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

她接起來，聽見從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了哭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