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
Chapter 15
第一次吵架,不想回住處,也不想去住酒店,學校大家都去聚會,而她無處可去。
奈奈·金古只好彷徨在街頭。這座城市的密度在世界排名也靠前,但她卻獨自一人,但也不過是孤身中的一個。
路邊玻璃窗裏有人在朝她招手。
奈奈·金古沒有多費力看一眼,結果很快就有人追上來。比起個子,來人的腳步格外輕快像是要漂浮,語氣也輕佻得像是吞下了一大口棉花糖。
“這不是奈奈學姐嗎?在東京迷路了?”
白發的高個兒青年走到她身旁,縱使奈奈·金古穿着高跟,也要擡頭才能同他對上目光。而對方戴了副墨鏡,看不到眼睛。
有那麽一秒,她在想:這個人是誰?
“真的假的?”歡樂聲線忽然壓平,低沉了下去:“平日裏經常被搭讪但都是草草應對,結果今天,在大街上,有個戴着墨鏡的帥哥和你打招呼,還叫出了你的名字,但學姐你竟然不知道——”
“好吃嗎?”
“……啊?”
奈奈·金古盯着白毛手上的冰淇淋,再次問道:“好吃嗎?”
“嘛,是季節限定,當然。”忽然被這麽一問,青年有些懵。
奈奈·金古看了眼旁邊的肯爺爺,邁步走了進去。
五條悟坐在奈奈·金古對面,看着這個說不上青梅竹馬,但也算是小時就認識的人,在他面前塞了兩大口冰淇淋,将嘴巴塞得和倉鼠似的。
一口就吞下了一個甜筒,哪怕再喜歡甜食,他光是想想就要打個抖。
以前也沒見她有自虐傾向,縱然或許有那麽點兒抖M,但怎麽會成這樣。
不做咒術師,過上普通人的生活,結果卻更加悲傷的原因?
就像是腦袋裏忽然亮起了一盞燈。
五條悟捕捉到了一個瞬間,這個瞬間讓他跨進了咒術師少擁有的俗世之中。
于是,他半感嘆道:“原來是失戀了。”
在吐出這句話的十秒後,五條悟浮現出了少有的後悔之情。确切地說,那也并不是後悔,只是有些遺憾。
畢竟全店的人都往這邊看,搞得就像是他欺負了奈奈·金古,他固然不介意這些視線,但會讓他想起一些過往,在這時回憶它們并不合時宜。
但五條悟沒有忘記趁着這個機會拍下一張奈奈·金古滿口冰淇淋,坐在肯爺爺大哭的照片。
到了要發送的時候,他的手指停留在那個已經成為空號的名字上,又滑動屏幕,最終沒能發出去。
奈奈·金古當然不只是為了失戀而哭。
明明是自己提出分手卻這麽難過,這樣的情緒當然也存在,但她更多是為所有的過往哭泣。
從她小時,從有人在她身旁說“她不被看好,沒有才能”或是“明明吃掉了另一個雙胞胎卻根本沒用處”開始,她就學會了忍耐。
在大庭廣衆之下哭出來絕不會被允許,所以她一直在忍耐。
在疼痛面前忍耐着哭泣,在死亡面前忍耐着悲傷,在絕望之時忍耐着喪氣,在糟糕境遇中忍耐着抱怨,在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忍耐自身的所有……
這麽多年,情感一點點積攢,終于在這個瞬間,爆發了。
而五條悟恰好在場,又恰好說中關鍵詞之一。
“走吧。”五條悟拖着奈奈·金古迅速逃離肯爺爺,還特地繞過附近巡邏的治安人員,以防他被當成可疑人士。
到了公園裏,他試圖給奈奈·金古臉上貼上從肯爺爺拿來的紙巾。
她拿過紙巾,用力擦過臉,就像自己的臉是一張破布。紙巾在她的眼淚裏糊成一團。
五條悟哽了一下,沒說出口“你的臉又不是鑽石做的這樣擦肯定要爛掉”。
對于哪怕讀書時被自己惡作劇,也會無條件原諒他的奈奈學姐,五條悟少見地被喚起了一點能被稱為“良心”的存在。
他還記得開學前陣,他和夏油關系還不怎麽好,兩個人在各方面都要比拼。而讀三年級的奈奈學姐也成了他們的(删除)受害者(删除)裁判之一。
這個比拼的題目就是:到底怎樣才會惹惱金古學姐。
過程可想而知,最後以夏油敗退為結束,但在進入下一個比拼前,夏油表示“放棄并不是失敗”,他其實想說:別再折騰學姐了。
而奈奈記得的是自己收到了很多禮物,分給了同班同學,雖說最後拿到畢業證書的只有她一個。
五條悟坐在秋千上,兩條腿叉開,像是個八爪魚。
奈奈·金古擦掉眼淚,雙腿朝一邊斜靠,哪怕在秋千上也坐得端正。
“男人這種生物不是到處都是嘛。”五條悟說道:“不然換個女朋友也不是不行。”
奈奈·金古意外地被逗笑了,在五條悟比出V前她又哭了。
“難道沒有其他方法嗎?”她像是在問五條悟,又像是在喃語:“必須有誰要死去嗎?”
問題雖然突兀,五條悟卻很清楚這個問題的背景。
他見過太多死亡,奈奈·金古不比他看到得更少,這是咒術師必須面對的:不是自己死,就是同伴死,而普通人總會死。
有些人會承受不住,比如七海,就選擇轉行,因為他不想站在同伴的屍山血海中。
奈奈·金古是哪種,五條悟并不清楚。
其實要是按照那本風靡全球青少年的奇幻小說,奈奈·金古小時候是個啞炮,根本不會坐上列車進入巫師學校。
在巫師界,出生時是啞炮,就一輩子是啞炮。
但在金古家的人去世後,奈奈·金古身上的咒術竟突然覺醒,和受到春風洗禮似的蓬勃生長,但又在高專的實習期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咒術界一致認為,是她的心理狀況造成了咒術的反複現象,迄今依舊在派人觀察她。奈奈·金古已經過了快十年的普通生活,但感覺那邊永遠不會放棄。
同為家系出身,卻從京都來到東京上學,五條悟覺得自己和奈奈·金古身上還是有些共同點的。
“對這個世界來說,多一個死人和少一個人死,我想沒有任何區別。”他拉着秋千往前走,擡起自己的身體:“每個人只有三種選擇:前進,後退,原地打轉。不管是哪種,死都在前面等待。”
奈奈·金古并沒反應,半晌才擡頭看了他一眼:“你變得很會說話了,五條。”
“其實根本不用我說出來吧?”
兩人告別,籠島奈奈回到住處,司機是個戴着棒球帽的年輕人。
她到了公寓樓下,想着要怎麽和史蒂芬道歉,還是晚點和他說她想重新做咒術師的事吧,畢竟她是自己封住了術式,這件事還沒人知道呢。
她坐電梯上了樓,電梯門開,史蒂芬竟就像是知道她回來了,等在門口。
他雙手插袋,靠在牆邊,朝她走來,還沒待她開口,就将她擁入了懷中。
說出口的話,竟帶上了哽咽。
她說:“一定要平安回來。”
“恩,等我回來。”
籠島奈奈望着手中的戒指,将它攥在手心裏,站起了身。
“怎麽?”奇犽站在靠後的位置,雙手背在腦後,見她走來,往一旁跳開,打趣道:“要和男人分手?”
“別說這種話,早就分手了。”籠島奈奈說着,随手将項鏈扔進了垃圾桶裏。
她必須處理掉它,只有這樣才能完全下決心。
奇犽的目光追随着粉鑽折射出的光線,瞪大了眼睛。
“你要扔掉它啊?”他像是随口一問:“看上去挺值錢。”
“嗯,扔掉。”籠島奈奈倒回了床上,臉朝下趴着:“你們可以走了嗎,我要休息了。”
“當然當然,那,之前說的事等你有空再說就好。”奇犽立刻拽着小傑出了門。
“奈奈姐姐的臉色看上去好差哦。”小傑在走道上撓了撓臉:“是不是要給她做點兒粥喝?”
“小傑,”奇犽卻在想別的事,“你覺得她扔掉的項鏈值多少錢?”
“項鏈?啊,那個亮晶晶的粉色石頭。”小傑歪了下腦袋,努力思索:“我不清楚,不過應該不怎麽值錢吧,不然也不會扔掉啊。”
“我看300萬差不多吧。”奇犽剝開剛順走的糖。
“三——!!!”
奇犽将糖塞進了小傑的嘴裏,小傑一下将糖咽了下去,連忙拍了下胸口。
“噓——”奇犽将小傑拽到一邊:“這是個好機會!”
“什麽機會?”
“我們需要錢。”
他們剛來這兒在附近晃悠,可能看上去像無家可歸。籠島奈奈見了,就帶他們上樓,給他們準備了一個房間。
起初奇犽懷疑她是騙子,在網上查到這家酒店的價格後他又懷疑籠島奈奈別有居心。
結果幾日過去,什麽都沒發生,也就逐漸按下了心。但不管怎麽說,籠島奈奈絕對是大富豪,不然六位數一晚的酒店直接給他們包月,實在像是錢多到沒處花。
百萬随意花,一百億說不定也有可能。
要是能說服她去拍賣會上拍下小傑爸爸做的游戲就好了,他們也可以一起玩。但籠島奈奈看上去很忙,提過一次後,這幾天都沒找到時間見面。
“……奇犽,你不會……”小傑撓了撓頭:“直接問奈奈姐姐要不就好了,既然她都要扔掉,會給我們吧。”
“不不不,”奇犽一副獨醒的神情搖了搖腦袋:“正常人會這麽想,但戀愛中的人腦子不是進水就是過載,我有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