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Chapter 18
奈奈·金古的笑容同高專時無差,但足以讓夏油傑流露出驚異,就像他聽說悟做了高專的老師時。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悟都不擅長教人,能和年紀小的人打成一片是他唯二的優勢。而說到奈奈學姐,可是連冥學姐都吐槽過她“看上去永遠都不要他人幫忙”。
他在高專的第一年,兩個三年生在任務中去世,只有奈奈學姐活了下來。他們還聽到傳言,不知從哪兒傳出的,說同級生對她而言就是礙手礙腳的存在。
最終畢業的,也只有奈奈·金古一人。
某種程度而言,夏油傑覺得奈奈·金古和悟有些像:家系出生,血統獨特,從京都來到東京,只是……
夏油傑放了酒杯,目光若有若無地飄向遠處,方要開口道,燈光忽然暗了下來。
在光線徹底滅去的前一瞬,史蒂芬正好轉向籠島奈奈所在的位置。
他出了電梯後很快就看到籠島奈奈,也承認自己在忙碌一天後刻意打起精神,表現得比往常還要招人歡迎,下意識想引起她的注意。
而她身旁這位,不知是否與她同行的青年,年約二十中旬,好似身體裏住着個老成的靈魂。雖說衣着變了,但史蒂芬記得他的臉。
青年自然也注意到他,在對上視線的片刻時,甚至還朝他笑了一下。
史蒂芬緊捏着酒杯,鞋底泛起一陣涼意。
他看着她站在青年身旁,臉上挂着肆意淡笑,那是他覺得自己從未見過的模樣。
講演臺上亮起了燈,其餘的都落在了黑暗裏。
*
在高專就讀的第二年是個苦夏,他的疑惑被解答,但無人述說,也無需講述。
最終,他選擇走上自己決定的道路。
那時夏油傑已聽聞奈奈·金古無法施展咒術。硝子還被叫去看過,當然什麽都沒看出來。
他們差了兩個年級,除了剛開學那會兒(他和)悟在學校裏胡作非為導致彼此見過不少次面外,就幾乎沒了交集。
夏油傑不認為自己了解奈奈·金古,但這些年間他也認人無數,覺得至少比當年了解些。
只從此刻——他,一個咒術界的叛逃者,和她,一個沒了咒力的假死者——兩人站在一起、和氣交談來看,他們是殊途同歸。
隐沒在月色中的露天酒吧,虛假的月亮在上方搖曳,人造的燈光照亮了講演臺。
臺上的人年紀不小了,戴着眼鏡,自稱為“長老”,更見資歷。
或許能從他嘴裏問出些什麽。除此之外還有幾人看上去有機可乘,但不是現在。
她得先搞清楚夏油傑怎麽會出現在這兒,總不是來旅游的吧。
“我們是什麽交情,當然可以考慮幫你。”在無聊的講演進行時,夏油傑接了她的話:“你如今的境況也不大妙。”
他像是話中有話。籠島奈奈卻沒怎麽明白,什麽她情況不妙?
下一瞬,她的思緒就被打斷。
借助着微弱燈光,史蒂芬正看着這邊。
隔着重重人頭,她也望了過去,像是不經意的,在對視的那瞬她卻覺得這一切就像是大屏幕上的影像,時間都被拉長。
之後,史蒂芬忽然消失在她的視線裏,再下一次出現,他已走近了。
還真是不太妙。
籠島奈奈随手放了酒杯,望向夏油傑。從她的腦袋裏冒出了一個念頭。
她從垂落的冗袖中找到夏油傑的胳膊,同陌生的女性挽着史蒂芬一樣。
“走吧,mon chéri。”籠島奈奈說道。
史蒂芬已來到一人之外,自然能聽到她的話。
夏油傑垂下眼皮,就像他真同籠島奈奈有親昵關系,低頭湊到她耳旁:“別看我穿着這身,也看了不少法國電影。”
好吧,籠島奈奈承認,自己本來不想讓他知道這個稱呼是什麽意思。
但即使如此,夏油傑還是配合道:“我也不想在這裏度過無聊的夜晚,我們去做些更有意思的事吧,奈奈。”
籠島奈奈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電梯在那邊。”夏油傑小聲提醒。
但籠島奈奈沒答話,徑直走到樓旁,拽過夏油傑的袖子,動作輕快地跳上了窄邊。
夏油傑手裏有不少會飛的咒靈。在這座城市他的殘穢也無法被甄別,也就跟着站了上去。
他還沒站穩,籠島奈奈就邁出一條腿,拉着他一同傾倒。
史蒂芬的目光追随着她,腳步一轉,停滞了一瞬。
根據黃泰鴻的描述,她能自如地在空中行走,但是——
他還是大步跑了過去,手按在樓邊,低頭往下面看。
道路上車水馬龍,行人同樂高無異,不見兩人身影。
倒是另一道影子從邊角處落了下去,緊接着,吼聲響起,來自講演臺上的長老。
“喂——!那幾個是誰!我剛剛才強調過不要在大庭廣衆下随意用——!”
*
大大小小的方格裏透出燈光,令外界的人像是行走在名為赫爾沙雷姆茲·羅特的巨大舞臺上。
在夏油傑的記憶中,奈奈·金古的術士名是鬼道教唯一的繼承人,在阿伊努協會恐怕還能找到幾個,但定然不如奈奈·金古血統純正。
作為有少許阿伊努血統的夏油傑,他的咒靈操術能通過吞噬咒靈操控它們,而奈奈·金古的能力,用随心所欲來形容也不為過。
傳言她能捏出咒靈,就像是捏橡皮泥,不,就像是神在創物。
夏油傑也見過。
奈奈·金古的手一張一合,一只蠅頭就這麽出現在她手裏,當時他覺得這更像魔術。畢竟咒靈是自然生成,無人能控制。
即便如此,他也肯定,若非術式消失,奈奈·金古也會是特級的一員。
“這邊。”籠島奈奈說道。
夏油傑從過去中浮出,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鞋。
木屐兩邊冒出了白色的翅膀,不待他邁步,就聽話地往她的方向走。
這一刻,他倒是完全信了當年的傳聞。
竟能将咒靈附在物體上,實在是聞所未聞,怪不得咒術界對她如此迫切,過去是,現在也是。
他們降落在不遠處的街道。腳踩在地上,總算安穩,籠島奈奈準備去一家酒館,大喝特喝一晚。
看着籠島奈奈的背影,夏油傑卻在想,若是她能成為自己的同伴。那麽他的力量将增添多少。
而學姐也有足夠與他結盟的理由。
“奈奈學姐。”夏油傑喚道。
籠島奈奈停了腳步,側頭看來。
她也不否認自己身份了。
夏油傑笑了笑,轉而道:“毫不客氣地利用我,要給我什麽回報?”
“利用?”
“那個男人是前輩的男友吧。”夏油傑将雙手揣在袖子裏,上前低聲道:“我看到過你們在一起。在東京,幾年前的事了。”
籠島奈奈:“……”
夏油傑自顧自地說起來:“學姐你一如既往鈍感沒發現我,倒是那個男人先注意到視線。我也覺得有些意思,之後和你們去了同一家商場。你知道嗎,學姐,你在更衣室的時候,他坐到我旁邊主動同我攀談。”
籠島奈奈完全不知道有這回事,很是懵圈,甚至在想是不是夏油傑在亂說。
“就是閑聊,但始終都有種壓迫感,後來他輕描淡寫地問我‘找他有什麽事’。我總不能說是認識學姐你,當然裝作不清楚,他又對我說‘先前在可麗餅店我們也見過’,我說‘這裏是購物聖地,很多人都會來’,他說‘還有後來的奶茶店,接連打了三次照面的只有你’。”
夏油傑像是在回憶,頓了頓後繼續說道:“說這些話時,他始終帶着微笑,敬語也無可挑剔。我的身體雖然陷在等候區的沙發裏,但根本不敢掉以輕心,那還真是——”
籠島奈奈快速地眨動着眼睛,想要說些什麽,最後帶着些許無奈,似笑非笑:“……聽上去就像是遇見了大魔王,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
“那是悟。在高專的時候,我還是在受校規的規訓,沒完全踏出那條線,後來說不上循規蹈矩但也沒遇到過像他那樣的成年人。啊,倒是同禪院甚爾有幾分相似,大概他們都留着有劉海的黑色短發。”
說到這裏,夏油傑又發出哼笑。聽上去簡直就像是在懷念曾毫不留情将他與五條悟斬殺之人,或是再也回不去也不會回去的時光。
“畢竟學姐你當時已經不是咒術師,我又是被通緝的對象。十九歲的我還以為他是咒術界的殺手。”想到當時情景,夏油傑呼了口氣,又加深笑容。
“如果不是菜菜子和美美子來找我,讓他以為我真是來陪孩子才脫了身,想必他不會放過我。順便一提,學姐你換衣服的速度也太慢了。”
兩人隔着些許距離,站在迷霧中。
籠島奈奈不知要說什麽才好,久違的學弟忽然說起發生在上輩子的事,還是她根本沒聽說的事,實在叫人有些苦惱。
“啊,菜菜子和美美子,是跟着我的兩個孩子。”在一連串說了這麽多後,夏油傑絲毫不覺得累。他依舊面帶笑容,悠悠開口:“說回利用我的回報,學姐,就借用你的腦袋付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