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有沒有聽過一羊三吃?

羊腿的肉勁道,串成羊肉串烤着吃風味極佳;骨頭用來清炖,滋味鮮而美;至于剩下的一些肥肉,就做成噴香撲鼻的抓飯。”

屠羊者賣力地向食客推介,周西畔望向被拴起的羔羊,它渾然不覺,尤溫順無害地揚頭,甚至友好地舔舐她伸出的掌心……

周西畔墜入一場迷夢。

這原是一篇虐戀情深的耽美文。

夢境伊始,是鄒有軍對呂晴驚為天人,可惜羅敷有夫。

酒酣耳熱之際,底下人看出他的遺憾,“哎,自古英雄配美人嘛,丁海算什麽?”

鄒有軍笑罵:“亂說什麽。”

“怪我,怪我!”那人輕打了自己的嘴,就此揭過不提,卻在他心裏埋下一粒魔種。

每個人都可以被收買,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标價。

秘書的視線移向正認真擦車的周貝,向他獻計:“眼前不就有個最好的人選麽?”

的确,周貝老實、生活窘迫,沒有背景,他還對周貝有恩,再好拿捏不過。

事情的發展一如鄒有軍期望的順利,巧取豪奪後,上一代的故事落幕,鄒雪和丁陸時的故事就此拉開帷幕。

兩人勢如水火,如針尖對上麥芒,上演了一出越虐越愛的戲碼。

再提到周貝,是鄒雪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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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有軍聽到周貝出了狀況,心裏格登了一下。

鄒雪的手術順利完成,那懸而又懸的“因果報應”似乎并沒有落在自家身上。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鄒有軍不敢賭事情敗露的可能。

周貝去世後,鄒有軍開始做善事,幾年之後,被稱為鄒大善人……]

而周西畔這個名字,是到快結尾的時候才提了嘴。

[原丁氏工廠的工人集體上訴,由周西畔為代表,要求丁海的遺孀呂晴賠付他們因工致癌的費用。

這件事被鬧的沸沸揚揚,呂晴紅着眼睛上法庭,鄒有軍全程霸氣護妻,丁陸時也緊随其後。

在開庭前,丁陸時接受采訪稱:“當年窮山僻壤的,我爸是被求着去輸血扶貧的,誰知道現在居然反口讓我們賠償呢。”

鄒有軍大善人做久了,面具像是焊在了臉上,“清者自清,不過鵝口是我家鄉,人不能忘本,不管官司打得怎麽樣,我會在庭審結束捐助500萬。”

錢算得了什麽,清白的名聲才是無價的。

這一行為拉足了好感,令廣大網友瞬間倒戈。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別的不說,我信鄒大善人的。”

“人以群分,他總不會替惡人站臺吧?”

輿論如潮,大多立挺呂晴,最後因證據不足,周西畔的訴求被法院駁回,人也成了過街老鼠。

而以此為契機,呂晴把丁海的遺産全部移交給了丁陸時打理……]

瞧,他們一家整整齊齊,全逃不過工具人的厄運。

故事裏的周西畔窮厄困苦,一生從沒到過A市,也不曾認識丁陸時和鄒雪,被永遠困在了鵝口村,最後連個好聽的名聲都沒有。

她乍然睜眼蘇醒。

像是在昨天就流幹了所有眼淚,如今面對自己穿書這件事,她有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上輩子她死透了,這輩子像土着一樣活了十幾年,她早就成了真正的周西畔。

他們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是目下無塵的氣運寵兒。

他們在自己的世界翻雲覆雨,全不知背景板裏寥寥幾句,落在普通人身上會是怎樣一座高山。

花團錦簇的人生,讓他們從未感同身受底層的痛苦。

手腕上的齒痕此時像被灼燒似的隐隐作痛,她輕輕捂住傷口。

是啊,沒有真正感覺到痛的人,又怎麽會知道痛是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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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貝的葬禮一切從簡,鵝口村像是什麽都沒變,只新添了一座新墳。

周西畔和幾個生病的村民說了自己的猜想,人人都開始罵起喪良心的丁海,但說起自己,都是抹着眼淚哀嘆“運氣不好”。

看病的錢都要掏不出來,更遑論搜集證據,找律師,哪個不需要花錢花精力,家裏有個病人,哪裏耗得起?

“夠不上起訴,就選私了吧。”陪同的周有發攤了下手,“我話說得難聽點,公道要不到,那總得要點錢回來吧,目前大家最需要的就是錢了。”

這麽一說,其他人紛紛贊同,但要說起由誰去要,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開始露怯。

“我去吧。”周西畔自動請纓,周有發看不下去了,“出息,居然還要個小女孩出面?那還不如我去!”

“叔,那我們一起去吧。”

有發想了想,他要一個人去,指不定會有人背後說他暗中扣賠款,還不如找個人作證,便爽快答應。

臨走前,幾戶人家對賠款的預期透了個底——50萬。

他們認同50w能買他們一條命,因為對這些窮得叮當響的人來說,50w已經是天價。

周有發是深谙村人的純樸和狡詐的,連忙拉上村長作證:“事先聲明啊,我今天是代你們去的,我保證低于50w我不會答應,但高出多少,完全是看對方良心,你們不能怨我。”

幾人都稱不會,周有發又道:“好,醜話說在前頭,現在去要賠償是我們占了理,一旦你拿到了錢,要還嫌不夠再去鬧,可別找我給你們撐腰了,我要面!”

“行!我們信你。”

沒了後顧之憂,要債二人組坐上了前往A市的公交車。

鄒有軍兒時在鵝口村長大,和不少村民都是舊友,也知道他的住址,而當初他二婚,也有不少人收到過請柬,自然知道呂晴和他的關系。

也是正巧,因滬市不便,鄒有軍才把鄒雪接回A市,周西畔他們就過來拜訪,一見周有發,鄒有軍還以為是來敘舊的,當即驚道:“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有發也笑,“新年快樂啊,這不是有點事想談一談,對了,呂晴呢?”

鄒有軍微微納罕,呂晴正好在廚房,聽到聲音探出半身,“有人找我?”

甫一見到兩個陌生人,她更是莫名其妙,“我們認識?”

有發的臉上露出笑影,“哎,你們這哪有書房,我們到書房談嘛!”

這一說,鄒有軍也知道應該是正經事,“行,我帶你們去。”

四人在書房坐定,有發便把這件事的原委都說了個清楚,又把診斷書拿給他們看,呂晴多年不食人間煙火,一聽是這樣的大事,登時六神無主地望向鄒有軍。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東西若不擺在眼前,就好像很遙遠似的,理性遠壓制感性,但若是看到了照片,親耳聽到了遭遇,就好像近在眼前,難免會生起關切之心。

“她就是周貝和王秀珍的女兒,現在父母都不在了。”

鄒有軍的眼皮跳了跳,擡眼仔細望向周西畔,她黑黑瘦瘦的,看着跟鄒雪差不多大。

愧疚心像是一下子湧了上來,他心軟道:“這樣,如果走工險,很可能賠付50w不到,我作主添一點,每個人100w怎麽樣?”

呂晴本以為要大出血,這一聽,忐忑的心情一下子服帖了。她一個月零花差不多20w,這點錢九牛一毛。

而鄒有軍随便買只表都要幾十上百萬,這點錢對他來說更不算什麽,但能讓他賣個好,何樂而不為呢。

這個價格大大出了有發的意料,“行啊,有誠意,我沒意見,相信其他人也沒什麽意見。”

鄒有軍點了下頭,視線轉向她,“周西畔是吧?”他的臉上浮起笑意,“你以後如果還有其他問題,也可以來找鄒叔叔幫忙,你爸爸以前跟我是玩伴,還做過我司機,也是緣分。”

周西畔的手指不自禁屈起,手腕的齒痕像是再次燒灼起來,她忍下翻滾的情緒低頭,“謝謝叔叔。”

鄒有軍有專業的律師,很快拟了份私了協議給他們,“也不急,如果他們沒有異議再簽。”

有發連連感嘆他為人周到,感嘆地笑道:“這樣好,以後也不會起糾紛,還是得向你學習。”

完成了任務,兩人也不多留,連忙告辭回家。

在走向公車站臺的路上,周西畔與打車回來,一路低頭玩手機的丁陸時擦肩而過。

而鄒雪坐在輪椅上,整理出了一箱信件。

人貴有自知之明,一想到周西畔的癡心妄想,他的臉上浮現厭惡的神色。

因為她的不自量力,這些都成了垃圾、廢紙!

他要全數扔掉它們,免得瞧見它們就想起愚蠢的她!

心中惡意蒸騰,但眼下是寒假作業更重要。

他轉動輪椅,經過空空如也的垃圾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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