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販夢者(7)
販夢者(7)
殷覺擰着眉,她轉頭看了眼眼鏡男,之後視線幾乎不做停留的繼續後轉落到了後面的宋薄身上。雖然沒有說話,但是詢問的意圖相當明顯——
這是怎麽回事?
像是篤定了宋薄一定會知道。
眼鏡男還在崩潰大叫,宋薄在這不算美妙的境況下一時竟不知道自己是該先裝傻好,還是先收回自己幸災樂禍的笑好了。
他略偏了點頭頸,單一根拇指撐着下巴,食指輕點着一側鼻骨,醞釀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往棺木這裏靠近。
旁邊的哭號聲實在有點聒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殷覺覺得從宋薄走近之後,這人的聲音明顯又高了幾分。
宋薄壓着眼皮側了點視線,仍是那副不愠不火的樣子,思忖了一番,他輕輕開口。
他說:“我比你來的要稍早那麽一點。”聲音不大,但卻足夠讓眼鏡男聽清楚了。
眼鏡男的哭聲不太明顯地停滞了一下,然後像是沒聽到似的繼續哭着,但氣勢明顯不足了。
宋薄輕笑了下,他指着一個方向,繼續打擊道:“呶,就站在那裏。”
那個方向,剛好在之前殷覺去拎眼鏡男位置的斜對面,也就是說眼鏡男之前究竟經歷了什麽,宋薄一清二楚。
眼鏡男啞火了。
殷覺擰着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了。
宋薄微笑着轉回了頭,一臉淡定的仔細研究着棺裏死者稀碎的腦袋:“啧、這也太不講究了。”不知道是在吐槽誰。
眼鏡男聽得臉色一白,又是一陣幹嘔。
宋薄又笑了下,他垂眼看了眼腳下被殷覺推過來的棺蓋,往右繞了兩步,彎腰将棺蓋整個提了起來,“咣當~”一聲,重新壓回了棺木上。
眼鏡男被這聲音驚得一個激靈,但也顯然明白了這兩位大概也不會幹什麽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緩了緩神,他搓了搓被凍得僵掉的手,像是終于下定決心開口:“我不知道其他人的狀況,但是我呆的那家,長輩千叮咛萬囑咐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遠離祠堂。”
宋薄表情沒什麽變化,不知是對這些情況一早就知道,還是根本毫不關心。眼鏡男繼續說着:“……但偏偏我家又緊挨着祠堂,只要祠堂稍微有點動靜,在我家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目光閃躲,眼睛盯着宋薄身後的棺木,不知道後面的話在這樣的情形下說到底該不該說。
宋薄輕飄飄的瞥了他一眼,直接幫他做了決定:“繼續。”
眼鏡男:“……”他艱難地将視線從棺木上移到腳下,“據說這祠堂從多年前開始就不太平,晚上經常能聽到女人哭啼……”
殷覺忽然問了句:“那你聽到過沒有。”她想到自己在竹樓外聽到的嬰兒哭啼,腦海裏浮現出來林子裏那個蘿蔔腿鬼嬰,也許兩者間有什麽關系也說不定。
宋薄若有所思的轉頭看她。
“當……當然聽到過……”眼鏡男不甘示弱:“寨子裏的祠堂地下鎮壓着邪物,寨子裏家家戶戶都供奉着神女圖用以驅避邪氣,只是不知道那邪物到底是什麽東西,就算供奉着神女圖,一到夜裏祠堂地下還是能聽見女人的啼哭聲。”
神女圖?
殷覺問道:“長什麽樣子。”
眼鏡男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殷覺的意思,還是宋薄好心替眼鏡男解答道:“倒是跟神女這兩個字眼關系不大,就是一副誰也看不太懂的鬼畫符。”他彎着眉眼,絲毫不覺得自己的形容有什麽不妥,“不過寨子裏都這麽叫,也許跟畫符的人有什麽關系也說不準。”說完遞了個眼神給眼鏡男,“你繼續你的。”
眼鏡男:“……”
話口既然開了,再往後也沒多難啓齒了,眼鏡男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鏡:“雖然一直被告誡不要好奇祠堂的事情,但進來過試煉的都知道,這種告誡通常都隐藏着最重要的線索。”他吞了口口水,仔細回憶着,“我是沒什麽膽量自己一個人闖祠堂的,所以就想看看其他人都在什麽地方,大家好一起商量拿個主意……”他聲音越來越小,“高鵬飛是前天夜裏,一個人進的祠堂……”
說着,他擡頭左右看了兩眼,見殷覺、宋薄兩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立刻辯駁道:“跟我可沒什麽關系!我是半夜被尿憋醒出去碰巧看到的!他就像中邪了似的,徑直就往祠堂裏進,黑燈瞎火的誰去攔他!”
宋薄笑笑:“黑燈瞎火的,你又是怎麽知道那是高鵬飛的?”
眼鏡男被問得啞口無言,他當然知道那是高鵬飛,但是他卻沒辦法承認自己是間接害死高鵬飛的兇手。
不過,好在宋薄也沒再繼續往下問。
眼鏡男悄悄緩了口氣:“高鵬飛進祠堂之後發生了什麽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那天晚上祠堂出奇安靜,我也不敢在外面呆的太晚,所以根本就沒等到他出來……再之後,兩位就都知道了……我混跡在送葬的隊伍裏,除了想探查高鵬飛的死因,也确實是想看看寨子裏究竟還有多少同伴,只是确實沒想到這地方竟然那麽……那麽……嘔——”
他‘那麽’了半天,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東西,又彎腰幹嘔起來。
直到嘔完,才直起身一臉色蒼白的看着殷覺和宋薄,眼睛裏盛滿了恐懼:“祠堂裏哪有什麽邪物……根本就是吃人腦髓的女鬼……我親眼看見她從地底捏着高鵬飛的頭顱……這麽拽出來,又塞回去……”
他雙手虛虛的捧着一團空氣 ,先前高鵬飛被吸食腦髓的畫面似乎就在眼前。眼鏡男幾乎要哭出來了,他崩潰地看着宋薄,開始語無倫次:“那女鬼已經看到我了,我不想死!墳是你們挖的、棺蓋也是你們兩個開的,跟我沒有一點關系!”說着踉跄往前躇了幾步,轉過身看了眼站在棺材前的兩人,一溜煙跑沒影了……
殷覺:“……”
完了,線索又斷了……
宋薄:“……”
完了,再不找點兒事兒幹,自己怕是又要被踹開了。
宋薄按了按眼皮,瞥了眼墳周的一地狼藉,轉頭面向殷覺,讨好笑道:“要不……咱們先把人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