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林醉似乎疲憊至極,掃了眼柳茵,擠出一絲笑意。

只不過淡淡的,沒有直達眼底:“柳同學怎麽來了?”

柳茵看着狀态截然不同的林醉,疲憊中帶着一絲克制和溫柔,心意晃動。

手不自覺在身後攥緊裙擺,随口說:“我去生态園想補充點畫畫素材,聽宇成說你發燒,我路過來看看。”

林醉揉了把臉,好像剛剛恢複清醒:“哦,是這樣啊。”

他嗓音有些幹澀,也比平常冰冷一些,默了一陣,讓開條通路:“進來吧。”

錦園的孵化室旁邊就有一排用來休憩的房子,其中一間是卧室,不大不小。

東西不多,看起來很臨時,他應該是忙着照顧實驗對象,才在這裏暫時住的。

柳茵走近去,發現屋子裏收拾的很幹淨,幾個大書櫃,裏面有個套間,放着簡單的床鋪和沙發,可以簡單過夜。

一進房間燈光照亮,柳茵才發現林醉手臂上有一抹擦痕,在蒼白的皮膚上有些顯眼。

她忍住上手碰的沖動,試探問:“這是怎麽弄的?”

他低頭用襯衫袖蓋住,神色平淡:“被爪子蹭了一下,經常有,沒事你坐。”

柳茵想起自己做的夢,這就是心有靈犀麽?他居然真的受傷了。

“前兩天太倉促,素材不齊備,我給你找找有沒有拍好的照片。”

林醉去櫃子裏找相機,眉眼間掃去了疲倦,恢複溫柔謙和的模樣。

“不着急的,我就是随便……問問。”

他沒多久走出來:,有些歉疚:“內存卡沒在這裏,應該是放在宿舍了,要不明天吧。”

“哦,那我明天再說。”柳茵意識到好像沒有待下去的理由了,盡管她不是很想。

她拿起包慢吞吞挪到門口,想着怎麽找個理由。可巧上天聽到了她的心聲,外面響起了陣陣雷鳴,閃電撕開夜空,沒幾分鐘,瓢潑大雨就澆下來,砸在水泥地面上。

柳茵忽然停住,半真半假的慌亂:“呀,我沒帶傘。”

林醉也朝外看了一眼,起身去關窗說:“這麽大的雨,有傘也走不了,等雨停吧。”

雨夜風正涼爽,屋子裏的溫度卻有些潮熱,兩人之間空白了一陣。

林醉轉頭朝着房間裏走去,打開電飯煲裏熬着粥,從櫃子裏取了碗,盛好端出來。

“吃點熱的吧,外面風大,你應該也很冷。”

“謝謝。”她接過碗,不小心碰到指尖,也是溫熱的。

聽着雨聲,兩個人對坐喝着白粥,隔着一張小茶幾,都很安靜,誰也沒開口說話。

這是他們第二次面對面吃飯了,桌子縮小了些,距離也被拉近。

柳茵擡頭看向他的臉,熱氣蒸騰下有些泛紅,睫毛落下淺淺的陰影,有脆弱易碎之感。

不知怎麽,總感覺今天的林醉有些疏離,像是刻意在躲開些什麽。

該不會,這就是劃清界限的前兆吧?

外面的大門,自她走進來後,林醉就沒有關上,甚至還敞開的更大了些。這會,能聽到下課這個時間段,學生們三五成群跑過,或者結對在屋檐下躲雨的說話聲。

一牆之隔而已,不算遠,也不算近。

柳茵有些不自在起來,不知道該不該出聲,就幹脆捧着碗,沉默打量四周。

注意到房間角落裏,放着收拾到一半的箱子,衣服疊的整整齊齊,還有些未整理的放在旁邊。

她有些好奇問:“林師兄,你是要出差嗎?”

林醉順她的目光點頭:“是,下個禮拜要去小隴山,帶幾個新生做數據。”

“去多久?”

“三個月左右,山上有宿舍,跟在學校差不多。”

好久啊,柳茵默默“哦”了一聲,見他箱子裏的衣物裝備,的确是适合野外出行。

柳茵心裏已經打了退堂鼓,三個月不見面,就憑這樣疏離的态度,恐怕連名字都記不住了。

吃完飯,林醉拿去水池邊洗刷,柳茵插不上手,坐在沙發上看他。

水流聲完全遮蓋了呼吸,他聳動的脊背,像沉默運作的機械,手臂肌肉上下起伏,很是優美。

她看得有些出神,心裏的念頭按捺不住,現在不問,以後就更沒機會。

柳茵冷靜地吸了口氣,兀自說:“林師兄,你覺得我們……還算熟嗎?”

熟個屁啊,這種口氣的開場,是要借錢還是怎樣!

柳茵在幻想裏恨不得抽醒自己,安慰說洗碗聲那麽大,肯定聽不見的。

下一秒,水流聲停止,林醉擰好水閥,也不見轉身過來,空氣突然安靜一瞬。

柳茵緊張地注意着他的動作,忽然聽到當啷一聲,碗碎了,他整個人歪倒下去。

“喂,林醉——”

柳茵愣了下,沖過去撐住他,重得她險些被帶的踉跄倒地。

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人拖到沙發上靠着,她這次沒猶豫去碰到他的額頭。

都是汗,燙的,渾身都是。

他渾噩中靠在沙發背上,小聲說:“藥在茶幾下面。”

柳茵連忙伸手去桌子底下摸,拿到拆開的藥片,送進他嘴裏,又拆旁邊的瓶裝水。

“不用了。”他喉嚨滾動,已經幹咽下去。

柳茵神奇的看他吞咽的部位,有些晃神,忘了手裏還拿着水瓶。

林醉手臂撐開兩人距離,低頭喘息,目光漸漸恢複清明,看她還愣愣舉着水,便接過來擰開,灌了幾口,喉頭湧動,空氣裏聽得到清晰地吞咽聲。

柳茵愈發确認,他像某種原始力量感的動物,帶着自然的氣息。

一個野性的紳士,她腦子裏劃過這個詞。

林醉注意到女孩純淨的眼神盯着自己,擠出一絲笑:“沒事,胃病而已,緩會就好。”

她忍不住問:“這樣就好了?還是去下醫院吧。”

門外大雨還在繼續,雨滴砸在窗棂上,砰砰響。

林醉正要說什麽,聽到隔壁孵化室傳來“滴”的提示音,撐着手臂站起來。

柳茵連忙阻止:“你這樣還要工作啊?”

“嗯,不疼了。”見她皺着眉頭不解,林醉緩聲問:“或者,你能幫我個忙嗎?”

孵化室的保溫箱裏都是剛出生的幼鳥,層層疊疊圍了一圈桌子。

每一個透明的箱子裏都有叽叽喳喳聲,細弱無力,聽着就十分可憐。

林醉如他所說,恢複得很快,看不出剛才還臉色煞白的模樣,他拿起袋子往食槽裏添糧,伸手去拿桌上工具。

柳茵四處看了眼,拿起旁邊的勺子,上手幫忙撥勻,細致一點也沒撒出來。

他目光裏略有驚訝,有這樣天然的默契。

空出一只手拿新的口罩遞給她,溫和的笑笑:“這裏有點嗆,戴上吧。”

“謝謝。”柳茵依言戴上,只餘一雙眼睛看向他,亮亮的很難不注意到。

就這樣一句話也沒提前交代,兩人默契添完了小鹌鹑的食量。

林醉又挨個調試了一遍光照,幼鳥在他大大的掌心裏,脆弱的像只蝴蝶。

“它眼睛都沒睜開呢,好小。”柳茵大氣也不敢喘,專注的看着這弱小又堅韌的生命。

玻璃上映照女孩的側臉,有些懵懂又夢幻。

林醉忽然感覺手背癢癢的,是她半蹲着湊近時,睫毛無意劃過,留下輕柔的觸感。

他怔怔盯了會手心,将幼鳥送回箱子裏,輕咳一聲:“待在這裏,很無聊吧。”說着關上保溫箱,随口分享:“我們每天的工作就是觀察記錄,和不會說話的生物相處,人有時候也會無趣。”

柳茵聽着滿室的鳥叫聲,細弱靈動,閉上眼就仿佛置身于密集的叢林中。

她搖搖頭,認真道:“不會啊,我覺得挺好玩的。”

同時,指尖無意識刮蹭玻璃,小聲補充:“人也很好。”

她很早就注意到,在林醉面前,她總有些不由自主的緊張,要努力克制才不會顯露出來。

就像現在,不敢擡頭确認他聽到這這句話的反應。

“雨好像停了。”林醉神情如常,目光看向窗外:“我送你吧。”

門前雨過風止,剩下灰蒙蒙的天空,空氣清爽了許多。

柳茵先回到房間,看見桌上的手機屏亮了一下,不斷彈出消息。

她沒有窺探別人隐私的習慣,可林醉的手機像一張巨大的蛛網一樣,無形又無情的吸引她,她就瞥了0.01秒,剛好看到了微信最下面一行,顯示36+好友申請,積累了好多條,像是他一直置之不理。

果然,是這麽鐵面無私的人啊,表面溫和只是為了維護內心秩序。

林醉拿着衣服出來,柳茵已經走到大門口。

小院子裏的鐵門被沖刷的泥沙卡住,死活拉不開,發出震動聲。

“那扇門壞了。”林醉從側邊伸出手在把手上,用力一拉,風便灌了進來。

柳茵下意識冷得收緊了領口,沒有預料的冷氣沖擊,他的沖鋒衣擋在頭頂,密不透風。

狹窄的通道中一下呼吸靠近,她感覺心髒在叫嚣,推着她把心裏的話問出來。

“林師兄,你也會拉黑我嗎?”

林醉被問得一愣,沒琢磨明白怎麽突然提到這個。

她低頭看着他衣服上的雨水,悶悶的:“雖說删掉無關緊要的人很正常,可是......”

林醉反應過來,微微笑了下,聲音異常清晰:“是你通過我的請求,主動權在你,不在我。”

柳茵瞪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是說,只要她想,就可以繼續靠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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